大年之夜，一群餓狼虎視眈眈地看著牧民新村。

凌晨「五畜過年」時刻，狼群呼嘯而出，直撲牧民羊圈……

★飢餓的狼群靜待大年夜

呼倫貝爾草原的大年之夜。一群群餓狼分居不同地點，迎著凜冽的寒風，磨著尖牙，看著不遠處的牧村的不同角落。不時便有狼群旋風般竄出。

此時，一隻狼向白臉狼王報告：已經有多個狼群趁著大年夜對羊圈發動了突襲。

白臉狼王盯著遠處的屯落，依然按兵不動。

遠處的屯落是多年前建立的牧民新村。

冬季牧民已經從草場遷回新村，通過圈養飼草餵養羊群。

所以，草原狼開始把目光盯向了牧民新村。

平時，牧民對羊圈的看護甚嚴。

他們不僅把羊圈改造成了鐵網圍欄，而且羊欄的高度和堅固程度都遠勝以往。

所以，狼群夜晚突襲羊圈的成功率並不高。

冬季的草原狼獵捕極端困難，因而一個個飢腸轆轆，瘦骨嶙峋。

但是它們超強的生命力支撐著它們活過了一個個大雪鋪地的草原寒冬。

所有草原狼的狼王都算定：大年夜，是突襲牧民新村羊圈的唯一機會，也是最佳機會。

★草原大年夜，人和狼所見略同

飢餓和一次次突襲失敗的教訓讓草原狼懂得了，大年夜是狼突襲羊圈的最佳時刻！

因為大年夜牧民最寬心。

牧民對大年夜的寬心，是有道理的。

第一，蒙古牧民的大年夜連羊圈都燈火通明。狼群怕火。

第二，大年夜，牧民幾乎徹夜不睡，忙著逐家吃親朋好友的過年宴。狼怕人。

第三，牧民像漢族一樣，除了夜晚點燃篝火祭祖、祭火外，半夜也迎財神吃餃子，放鞭炮迎財神。狼怕火，怕響動。

第四，牧民人人想：辛苦一年，該歇歇了。

所以，幾乎所有的牧民都在大年夜鬆懈了下來。但是只有安達路老爹警惕之心頓生。

老爹認為，牧民防狼之術越玩越精，狼也必然變得更加狡猾起來。

為了生存，長生天必須讓狼和人鬥智鬥勇。否則，狼這種草原生靈就會絕種的。

老爹想，既然牧民都認為大年夜紅紅火火，爆竹震天，狼不敢前來。那麼狼就不會認為爆竹和火光畢竟不是獵槍，正可以利用牧民過年的麻痹大意來進攻羊圈嗎？

★大年夜半，多家羊圈被狼襲擊

外出偵察的狼不斷向白臉狼王報告：青嶺子狼群趁著煙花爆竹響，突襲了馬達子家的羊圈，扛回了三隻羊，但丟下了一條狼命。

白臉狼王聽得鬍鬚一抖。

又有偵察狼報告：黑窪子狼群趁著牧民吃新年宴，突襲了張歐拉家羊圈，咬死十隻羊，扛回兩隻羊。但七隻狼重傷一狼。

白臉狼王鬍鬚又抖了一下。

稍頃又有偵察狼報告：半截溝狼群趁著牧民祭祖、祭火時機，突襲了草上飛家羊圈，扛回了三隻羊，但留下了兩條狼的命。

值！飢餓的狼群羨慕得異口同聲稱讚。它們太想吃羊肉了。為了吃，死也值得。

白臉狼王鬍子卻抖了三抖。那一雙冷峻的狼眼牢牢地盯著新村邊緣上安達路老爹的家，那才是它大年夜的突襲目標。

附近的幾個大小狼群分別用突襲的方式，襲擊了附近牧民新村的幾家羊圈。

它們雖然成功地扛回了幾隻羊，但是都付出了傷亡的代價。

白臉狼王嘆息，草原狼傷亡不起了。

這幾年依靠國家的禁獵法律，才讓瀕臨絕跡的草原狼快速繁衍起來。但是，牧民不斷採取的草原網格化和加高加固羊欄的策略，等於斷了草原狼獵捕的所有路徑。

草原狼生存越來越困難！

★老爹警惕五畜過年時

鞭炮聲中，不時有快馬馳向各個牧民家傳訊：某某家又被狼群趁著過年祭祖，突襲了羊圈！大家提高警惕。

安達路老爹穩坐在溫暖的磚瓦房中喝著馬奶酒，吃著手扒肉，看著電視中的央視春晚。

兒子幾次從外面進來請示：我家需要再加強警戒嗎？

老爹搖頭：不必。你們該玩就玩，該吃就吃。現在狼群不會來。

老爹心中有數。它的死對頭就是白臉狼王。這個狼群已經和他打了五年交道，各有勝負。但老爹認為這是個最難對付的狼群，狡猾、狠辣、來去如風，不留痕跡。

老爹還知道，白臉狼王已經把他當做對手，總有爭個徹底輸贏的架勢。

因為他家的羊從來沒有遭遇過其他狼群的攻擊。大概周圍的狼群都知道，安達路老爹家是白臉狼王的領地，所以不敢輕易插足。因為白臉狼王擁有9隻狼的家族團隊！

白臉狼王是在等待機會，等待半夜「五畜過年」的那個機會。

安達路老爹也在防，重點防的是「五畜過年」的那個時刻。

★凌晨一點，五畜過年時

白臉狼王感覺到了狼眾的急躁情緒。它盯著安達路老爹家的羊圈問道：你們誰願意為了這次突襲去受傷，去死亡？

所有的狼一下子不再急躁。挨餓也比受傷和死亡強。何況在冬季的草原上，一旦受傷不能獵捕，就必然身體衰弱，成為同類的口中餐。所以，受傷就等於死亡。

母狼是二王，它壯著膽探詢：狼王是在等待五畜過年的時刻嗎？白臉狼王大樂：知我者狼妻也！

五畜過年是蒙古牧民過年最重要的習俗。牧民把馬、牛、山羊、綿羊、駱駝稱作五畜，地位如同漢族的六畜——馬牛羊雞狗豬。

除夕夜，牧民要清點牲畜數量，餵飽草料飲足水，再把牲畜趕進打掃乾淨的圈中，周圍點燃松柏枝。「五畜過年」開始。

大年初一凌晨，家家把牲畜趕出圈，用黃油抹在頭馬、頭牛、頭羊、頭駝的頭頂，然後騎著馬，趕著勒勒車，驅趕到草原上指定的地點集合。

然後，牧民舉行祭天儀式：拿起手扒肉，敬蒼天，敬佛主，敬祖先，祈福風調雨順，五畜興旺。

再舉行摔跤、射箭或者賽馬等活動以示慶賀。

白臉狼王和安達路老爹同時算定，此時是狼群襲擊牲畜的最佳機會。

因為人們都忙於在野外給五畜過年，又沒有圈舍遮護。

何況近幾年，蒙族的五畜過年時間也和漢族的接財神時間一樣，大家爭相提前，不再等待日出前的時刻，而是凌晨一點開始。

狼群斷定，一旦發現野外有火光閃動，人聲嘈雜，那就是五畜過年的時間！

★狼群突襲，老爹早有準備

白臉狼群九雙狼眼惡狠狠地盯著牧民新村外的草原，那裡開始閃耀著燈火，傳來嘈雜的人聲。

更重要的是牲畜身上特有的膻臊之氣順風傳來。狼群的肚子更加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白臉狼王判斷，那裡已經集中了各家的牛馬羊群。

黎明前的黑夜，正是最好的偷襲機會。

九隻狼風馳電掣地奔來。然而，狼王卻戛然止步。

它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判斷錯了。因為它忽然感到哪裡不對勁。

它觀察良久，沒有發現異常，於是帶頭撲向安達路老爹的羊群。它知道，那是個大羊群，最低有500隻！

近了，近了！似乎腥膻的羊血很快就會流進狼群的口中。

突然一聲暴喝：開燈！立刻十幾道強烈的手電光一齊打亮，齊刷刷地照射在狼群中。

接著，安達路老爹帶頭，馳馬向著狼群衝去。

白臉狼群驚恐地竄向暗夜的遠方，狼王邊逃便哀嘆，還是沒有算計過安達路老爹……

★大年初一，安達路老爹為白臉狼群送去了滿車骨架

迎著大年初一的旭日霞光，安達路老爹和兒子騎著馬，趕著勒勒車，向著白臉狼王狼窩溝走來。

兒子不解：狼是牧民的死敵，為何還要為狼送吃食？

老爹說：狼是長生天安排的生靈，是草原的保護神。沒有狼獵捕旱獺、野兔、黃羊和牲畜，草原就會敗壞成為荒漠。

草原不長草了，牧民還怎麼活？所以，長生天說，狼必須保護。

滿滿的一車帶肉的牲畜骨架被安達路老爹和兒子卸到草原上。

遠處，白臉狼王不解地盯著安達路老爹：大年初一，還有牧民為餓狼送吃食？

安達路老爹衝著狼窩溝大喊：天生萬物，各安天命。白臉狼王，我知道你看著我呢！今天過年了，我送你們過年吃食！

安達路老爹的聲音伴著勒勒車的吱扭聲，在冬日空曠的草原上空迴響了好久。（作者簡介：王天祥，高級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絡文章千餘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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