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國良
總是衝破凜洌的西風，總愛踏過酷寒的冰雪，就是這麼執著堅定，始終這麼義無反顧。儘管還帶著病痛，還留有傷痕，春天還是「重合同，守信用」，悄悄地奔向大自然，款款地走向人世間！又一個新生，又一季希望！於是我寫下了這樣的句子：梅花報春天際紅，柳絲寒盡綠妝濃。出門攔得春風暖，且住尋常人家中！
資料圖。選自CFP。
寒雪梅中盡，春色柳上歸。如果說傲雪的梅花透露了春的信息，那麼楊柳則是最早的報春使者。當冰雪剛剛消融，大自然中許多樹木還在「冬眠」的時候，枝枝柳條便迎著西風爆出了一縷縷嫩芽，在天地的舞台上輕歌曼舞。「春風又綠江南岸」，王安石借「綠」發揮的這個詩眼，我以為是靠著楊柳那惹人的顏色錘鍊出來的。不信麼？你去西子湖畔的柳浪聞鶯看看，去六橋煙柳瞧瞧吧，你會親切地感到詩的韻味盡在其中呢。
楊柳是歷史至少可以上溯到春秋戰國，因而柳葉成了入詩最多的植物之一。白居易的「誰能更學兒童戲，尋逐春風捉柳花」，左宗棠的「手栽楊柳三千里，引得春風度玉關」，無不傾注了一往情深，幾多感慨。而偏愛她者，不僅動口，而且動手。柳宗元任柳州刺史時，便大力植樹中柳，「柳州柳刺史，種柳柳江邊」。他老先生還倚鋤吟詩自得其樂呢!
這方面，國人和「老外」亦人心一同。在英國就流傳著一個「折柳種柳」的故事。18世紀初，薩福克爵士的夫人，收到別人送給她的一籃無花果，盛無花果的是一隻土耳其的柳樹枝編的籃子。當時正好詩人蒲柏在場，他從籃中折下一條柳枝插在泰晤士河畔，於是就長出了一株依依動人的垂柳。後來一名奉命去美國的英國官員，又從這株「蒲柏柳」上折了一枝，帶到美國後中在維吉尼亞的阿賓敦，於是乎，柳的後代便四海為家了。由此觀之，這「柳文化」已經越出國界。
美麗的西湖，只有火烈烈的桃花，而沒有翠滴滴的柳葉，這美恐怕要大打折扣的，那味道是要差了不少的。柳樹在園林之中地位是頗高的，在外地人的口中，西湖柳成了柳樹的代名詞，難怪有人要將湖濱一側幾顆柳樹移走換種玫瑰，不是招來了千夫所指、群起攻之了嗎！
的確，高山上的松樹是崢嶸的，叢林裡的柏樹的偉岸的，偏偏楊柳體態婀娜多姿，輕盈纖弱，於是人們又把它當作多愁多病的弱女子看待。但事實證明外表的纖弱，絕不等於內無韌勁、體乏剛骨，無非是存在和表現的形式不同而已。「無心插柳柳成蔭」，不正是說明它具有旺盛的生命力麼？而其他一年四季鬱鬱蔥蔥的植物，卻又差不多是辦不到的。江南大地，插根筷子會發芽，這是詩人的誇張。說是春天的柳枝，任你倒插順插，都是能夠活轉的，卻是事實。這固然是因為有了春天的德澤，春風的恩惠，春雨的沐浴，春光的哺育，但也在於柳的倔強和堅定，在於它柔和的發韌和飄逸的剛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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