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和馬雲的被造謠被中傷可能只是一個微小但典型的最新案例，背後卻是中國民營企業經年累月的輿論困境。

特約撰稿丨艾川

過年期間，一則看似言之鑿鑿的「特大新聞」廣為傳播：阿里巴巴集團將在新加坡建全球總部。

很多人不假思索地就相信了這則傳聞，而後在社交媒體上進行各種感嘆與闡發。也難怪，這則傳聞細節感十足：又是「斥資84億」，又是「新加坡第一高樓」，又是「2028年整體完工」。

昨天（1月27日），阿里正式闢謠：全球總部始終在杭州。

01

阿里的表態異常清晰：純屬謠言。

但這則連「莫須有」都算不上的謠言，生命力卻頗為頑強。

2022年11月，一名ID為「小旋風520」的短視頻博主最先發布了「阿里新加坡總部」的言論。但隨後，該短視頻博主又自己闢謠，稱是為博取流量，因此在網絡信息基礎上做了加工、演繹，炮製了這一謠言，並公開致歉。

▲「小旋風520」的澄清與致歉聲明（圖/網絡）

網際網路是有記憶的，但有時比金魚還短。

僅僅兩個月後，這一謠言就改頭換面，又冒了出來，而且比之前那一次的傳播度更廣。

這則謠言其實並不難識破。

我想，阿里第一次聽到這個謠言時可能也有些啼笑皆非：這也太假了吧。

其一，它本來就是被辟過謠的「舊聞」，隨手搜索一下並不難知道來龍去脈。

其二，阿里與杭州的關係早已深度綁定難分彼此。只是說，以往無論是阿里還是輿論都不常使用「全球總部」這個說法罷了。

阿里巴巴集團相關負責人闢謠時還說了段挺動情的話：「阿里巴巴出生在杭州，生長在杭州，發展在杭州。阿里全球總部始終在杭州，是自然也是必然。」

大過年的，這算是對杭州的表白了吧？

阿里這次闢謠還有個意外的效果：另外一則「舊聞」被帶火了。

2013年，阿里就將全球總部落戶到杭州餘杭區未來科技城，並逐步啟動西溪園區的擴建。歷經十年持續建設，該項目已正式進入收官階段，將於2023年底全面建成並投入使用，可容納6萬名員工。

▲阿里巴巴杭州西溪園區（圖/網絡）

那些造「新加坡總部」謠言的人，很可能忽略了這則舊聞。當然，他們也抓住了造謠的最後時間窗口，等到今年年底杭州全球總部建成，這謠就沒法編下去了。

這則謠言的緣起，很可能僅僅是阿里在新加坡買了一棟樓。阿里相關負責人也坦承：2019年，阿里巴巴部分參與了當地合作夥伴開發建設新加坡某大廈，但僅作為Lazada等集團部分東南亞業務的辦公場所。

如果建個樓就算是「全球總部」，北京、上海……無數阿里在當地有業務和員工的城市都可以出來認領了。

更何況，但凡大一點的中國企業，都想在海外有一番作為吧。所謂「跨國企業」，所謂「全球化戰略」，所謂「全球競爭力」，所謂「在國際競爭中大顯身手」，這些概念和操作都太正常不過了吧。怎麼到了阿里這裡，就荒腔走板成了「搬總部」？

不出口，不對外投資，不吸引國際投資，不開拓海外市場，不賺外國人的錢，整天呆在國內市場深度「內卷」，大概就終於沒法被造謠了。

02

阿里近期是謠言的重災區。

除了「阿里全球總部要搬至新加坡」，「馬雲移民海外」的謠言更是傳得天花亂墜。

據說，馬雲移民的其中一個版本就是新加坡。創始人移民和總部搬遷兩則謠言桴鼓相應鼓角相聞，這也算是形成了謠言「閉環」。

謠言雖然無中生有，但套路卻是有板有眼。

過年前夕的1月20日，據港媒報導，馬雲已身處香港，在街頭採買年貨，讓此前盛傳的馬雲定居日本和移民新加坡的傳聞再次不攻自破。

▲馬雲來到香港過農曆新年的報導（圖/網絡）

關於馬雲的行蹤，其實只要關心媒體的報導，還是能總結出一條脈絡的。近一年來，馬雲先後前往荷蘭、日本和泰國等多個農業研究機構考察農業漁業技術，並多次表示農業科技和鄉村教育公益是其接下來的工作重心。

這最多也就是個帶著農業夢「周遊列國」，和「海外定居」又有什麼關係？

03

對於阿里和馬雲而言，以上謠言既算是無厘頭的無妄之災，也在一個民營經濟和網際網路企業被中傷被損害的大邏輯之中。

一方面，是對民營經濟無休止的攻訐討伐與污名化。

近幾年，從中央到地方，對民營經濟和民營企業家的定心丸不可謂不多，但社會上的歧視卻反覆回潮，所謂的「私營經濟離場論」在各種包裝下頻頻露頭，此起彼伏，以至於到了必須反覆「安撫民營企業人心」的奇特狀態。

一方面是反常識、反智識的謠言四處流傳，民營經濟和民營企業家常年生活在謠言之中。有些謠言被一再闢謠，但沒多久又搖身一變粉墨登場；有些謠言一看即假，但卻在某些人群中頗有市場，蠱惑人心，進一步敗壞了民營企業的輿論環境；有些謠言三分真七分假，結合政策動向或放大或移花接木，連市場資深人士都難辨真偽，有時甚至可以撼動資本市場，動輒幾萬億市值瞬間灰飛煙滅。

這兩股力量聲氣相通遙相呼應，令民營經濟與網際網路企業始終處於「不安全感」之中。

自2022年末以來，隨著疫情防控政策的變化，朝野上下鼓盪著「重啟經濟」「拼經濟」的聲音。

但即使朝野共識如此清晰，雜音仍然若隱若現。

圖/圖蟲創意

阿里和馬雲的被造謠被中傷可能只是一個微小但典型的最新案例，背後卻是中國民營企業經年累月的輿論困境。

總有些人試圖煽動民粹從中漁利。他們的論點或許不符合基本的經濟學常識，他們的謠言或許荒誕不經漏洞百出，我們往往會輕率地得出「別髒了手」「不值一駁」的結論。

但事實證明，常識需要反覆言說，真相需要反覆敘述。否則，謠言就會反覆攻擊乃至占領公眾的心智。

試想一下，如果這次阿里不迅速站出來辟這則看似「不值一駁」的謠言，謠言的傳播力殺傷力可能是無遠弗屆。

雙雪濤在《平原上的摩西》中有一段很走心的句子：

只要你心裡的念是真的，只要你心裡的念是誠的，高山大海都會給你讓路。那些驅趕你的人，那些容不下你的人，都會受到懲罰。

念是真的，也是誠的，需要吶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