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紀錄片」在這裡誕生:探訪郭帆導演工作室

澎湃新聞 發佈 2023-01-30T08:46:27.289920+00:00

2019年2月5日,電影《流浪地球》於農曆己亥年大年初一在中國內地上映,斬獲46.88億元票房成績,更獲評「開啟中國科幻電影元年」之作。

2019年2月5日,電影《流浪地球》於農曆己亥年大年初一在中國內地上映,斬獲46.88億元票房成績,更獲評「開啟中國科幻電影元年」之作。四年後,續集《流浪地球2》依舊選在大年初一公映。

1月29日凌晨,該系列導演郭帆在朋友圈發文祝賀影片票房達24億,「謝謝4501萬人與小破球共赴宇宙星河!」一天之後,這個票房數字就突破了26億。

1月29日凌晨,郭帆導演在朋友圈發文並配圖,「謝謝李秉衡小朋友對小破球的愛!」

與這個春節檔火熱的中國電影市場相映,《流浪地球2》正在繼續書寫自己的傳奇。據信,隨著節後返城大潮,這部理應在大銀幕上欣賞的中國科幻大製作,將迎來更多一線和省會城市的觀眾。

上海電影家協會副主席、上海戲劇學院教授石川,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採訪時認為,「《流浪地球2》從政治外交、科學途徑和工程實踐三個不同面向展現未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自我救贖之路,也在科幻場景、科幻哲理和科幻詩意三個層次實現了國產科幻類型的突破。」

《流浪地球2》海報

「科幻場景需要充沛的想像力和紮實的執行力,這在太空電梯的場面營造上有了充分的說服力;科幻哲理則體現在關於數字生命和文明本質的論辯上,這一點需要更加深入的反思。《三體》裡提到過一個『宇宙社會學』,核心就是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要,跟劇情中提出的數字生命論述剛好可以形成一種對照,值得深入辯論。科幻詩意的營造靠的是情懷和胸襟,中國人對親情的眷戀以及附著其上的家國情懷,想必也能衍生出一種新的普適性的文明論述。總之,兩部《流浪地球》之後,國產科幻片的大門總算是被真正的打開了!」石川說。

2019年《流浪地球》公映前,郭帆導演測試指骨骼。

兩部《流浪地球》公映前,澎湃新聞記者都獲邀來到郭帆導演工作室(詳見:專訪丨《流浪地球》導演郭帆的「理智與情感」)做專訪。四年間,郭帆導演工作室也經歷了一次搬家,目前的駐地在北京一處文創園內。不獨郭帆,路陽導演和饒曉志導演的工作室也在園內毗鄰而居。《流浪地球2》正映前,記者第一次來到這裡。

工作室的訪客留名牆。本文工作室現場圖片均由 澎湃新聞記者 王諍 圖

「往前寫」的邏輯與算法

「這次我們做的,是第一集的『前傳』。2020年《流浪地球》重映時,續集的故事基本已經寫好了。」郭帆介紹說《流浪地球》標定的年份是2075年,而這次「要往前提」。

工作室內部裝修為清水水泥工業風

「《流浪地球2》『往前寫』的邏輯,是我們怎麼能夠有能力去建立這麼多發動機來帶著地球逃離?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人類為了應對全球氣候變暖,減少碳排放都吵得喋喋不休。設想,要在地球表面建立那麼大規模的發動機群,必須要達成非常統一的共識才有可能。」郭帆說。

這個共識要怎麼達成?片中李雪健飾演的中國外交官,他在演講時以一根史前人類股骨化石照片起興:「一萬五千年前,大腿骨折是致命的,只能等在原地被野獸吃掉。但這根股骨癒合了,它是人類文明誕生的標誌。因為他受傷以後,有人為他處理傷口,有人為他提供水和食物,有人保護他不受野獸攻擊。團結,延續著文明的火種。」

《流浪地球2》片場照

老戲骨在台上揆情度理,也顯示了片中隨後的共同行動是在聯合政府框架下協商的結果。「其實我們特別想表達的是,面對這樣的災難,人類特別需要團結,這也和現實世界相觀照。這部影片的主題,就是講人類如何團結在一起的。」郭帆說。

見會客室只有澎湃新聞的文字記者和工作人員,郭帆打開了一包煙。

「當年《流浪地球》上映前,咱們做採訪時,你就抽這個。你當時可說等這事完了,就戒菸。」記者也掏出了一支煙。

「年少無知的話不要相信。」他對著記者苦笑。

工作室展板上的一處塗鴉,「設計獅:我一苦惱,就很麻煩。」

「談談這次的演員,李雪健老師很久沒演戲了,都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但看他一身中山裝在聯合政府演講,我們都會感動。據說現場的外國群演也會起立為他鼓掌?」記者問。

「雪健老師講話都很吃力,他這次的戲份並不少。演講那段,現場大部分外國演員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的,但雪健老師講完,全場自發起立鼓掌,這並不是我們劇本里的情節。他的表演魅力不需要通過語言去達成,他的氣場和信念感足以打動任何人。這次李老師飾演的角色就是要突出一種信念感,是比較抽象的,但他很好地完成了這個抽象的表演。」郭帆答。

《流浪地球2》吳京角色海報

吳京呢?上一集劉培強已經犧牲了,預告片裡看到他的戲時,就能猜出這是前傳。

「京哥這次有很多文戲,動作戲反倒是他這個角色的點綴。這次我們想講述的是,劉培強如何成長起來,他的成長過程和愛情悲歡。這裡面還涉及到一個技術問題,《流浪地球》系列是一個編年體式的故事,就會涉及到年份不斷遞進或者前推,人物也是從年輕到老去,他們的面貌都是有明顯變化的。」

「說白了就是全臉全替的『換臉』。這在國際上有五六種方式,我看了後都不大滿意。我們的視效總監徐建,這次80%採用人工智慧DeepFake的算法(來完成)。比如我們找到京哥處女作《功夫小子闖情關》中的影像資料,經過訓練和演算疊代,生動呈現了他21歲時的樣貌。」郭帆說。

劉德華呢?「他在電影中也會涉及到『換臉』的問題,華哥是70、80後成長階段的偶像,在他的(面部)處理上這次除了採用人工智慧,我們還聘請了一些藝術家為他做手動修復,力求讓歌迷和影迷覺得似曾相識。」

《流浪地球2》劇照,劉培強、圖恆宇擦肩而過

大國重工與「內構」的產品邏輯

回想過往,1998年時,布魯斯·威利斯主演的《世界末日》、摩根·弗里曼出演的《天地大衝撞》先後進入內地,培養起中國第一批該類型片的觀眾。在「末日文化」的消費氛圍中,2000年某期《科幻世界》上,劉慈欣的短篇小說《流浪地球》發表,石破天驚。

徐工ET120,又稱「鋼鐵螳螂」

「我們這次也涉及到地球上的一些地標建築被天災淹沒,除了有紐約、巴黎,北京、上海的地標建築,也有像哥倫比亞、冰島等一些過往電影中相對陌生的地方。我們是想更全面地多角度去展現,天災之下,人類社會所遭受的衝擊。」郭帆說。

有了上一部的成功,這一次是不是找投資、拉贊助都容易多了?

「也談不上人家多主動吧,就是按照劇情設計,大家在一起相互合作。我特別想提一下徐工集團,電影裡UEG地球聯合政府機械設備都來自咱們這家中國工程機械行業的龍頭企業。我們拍攝中運用到的鋼鐵螳螂,那就是一個現實版的『變形金剛』,整個拍攝期間我們在徐工看到了很多很多真實的科幻,看到了真正的大國重工。」郭帆介紹說,大家一起合作的過程中,電影想像力的實現同國家本身的實體經濟,工業製造能力是息息相關的。「除了重型機械,包括一些細緻的,精密的電子元件生產,我們已經有了非常強大的生產能力。只是之前並沒有一個合適的機會應用到電影中,這次剛好借著電影拍攝把這些都給用上了。」

「我們有一些經驗是繼承下來的,比方說這次所有的美術置景,道具製作的流程。回想起當初拍《流浪地球》,制景道具完全是一次質的變化,我們一開始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做。比如吳京在片中的那套太空衣該如何拆解?完全是在第一集拍攝過程中,通過跟維塔數碼(Weta Digital)學習交流,一步步摸索出來整套的產品化製作流程。」郭帆說。「這就像是做一部手機,一開始你要建模,之後可以再採用新技術,比如3D列印、數字車床,包括雷射雕刻技術。如此很快就可以上馬流水線生產,這就會大幅度地提高生產效率。」郭帆指了指身後《流浪地球2》的海報,沙溢手中那把新式國產191突擊步槍。

191短自動步槍

「所有『實物』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包括沙溢老師手中的191步槍,這是解放軍剛剛列裝的制式武器。我們翻閱了資料,1997年香港回歸後,開始列裝95式步槍,裝備生產了二十多年,現在還在使用。在《流浪地球2》中,沙老師飾演的飛行員,使用191短款步槍作為自衛武器是合情合理的。」

「拍《流浪地球》的時候,我們就在鑽研,為什麼好萊塢大片中大到重型機械,小到一把槍械,做得都惟妙惟肖,他們也不可能都是用真傢伙,對吧?而我們之前的『道具』為什麼看上去缺乏質感?這裡面一定有方法。你比如說這個機械臂,放在第一集的時候我們完全不知道要怎麼做,拿木頭雕嗎,可怎麼組合呢?」「維塔公司給我們的啟示是,這些道具、布景的製作除了『外構』,也涉及到『內構』。慣常的思維是,內部的東西又拍不到,觀眾也看不到,為什麼要花錢做內部的東西?而你只有把它真的當成一個產品去研發製作,才可能在鏡頭前呈現出真實的質感,這其實就是產品化的思維。我們這一次所有的『產品』都是有內構的,它或許和真正對應的東西還不一樣,但通過內部的組合、安裝,它起碼是堅固的,活動起來也完全有模有樣。」

「再比如這套太空衣,至少它樣貌上看上去就是真的,如果更換材質和相應的部件,可以說就是真的。這一次所有的這些道具都是我們自己做的,能夠變成實物的道具都是我們自己做的,包括這個裡面所有的布景。這是個極大的進步。」郭帆解釋說,包括道具背後的電腦操控,「第一部時,我們還是每個操作員對應一台筆記本操控。但這一次已經可以做到集成,這極大地提高了效率。隨著《流浪地球2》規模與體量的升級,遇到相同的問題,是有經驗和積累,可面臨的很多新問題,還得要一切要從頭開始。」

郭帆導演操作機械臂

郭帆點著了一根煙,把話題暫時從電影製作的「高精尖」上岔開。「你不能想像吧,這一次吃飯會是個問題。上一部還不是個問題,一個中等體量規模的劇組大概是一兩百人,(拍攝期間)一到中午,劇務會開始放飯,大家去領盒飯,吃完飯就開工,這是很常見的流程。但當劇組規模達到1000人以上的時候,我們這次共有2萬多名工作人員參與製作,在片場,最多時有2200人,還想中午放飯下午開機,這時你就會發現怎麼還有一半人沒領上飯呢?這就涉及到管理的問題,而就這麼個問題,我們之前是沒有遇到過的。這就像是一家企業,當你做到了一定的規模,必須要有相應制度保障、體系保障,上萬人的企業還需要文化保障。」

能談談文化保障嗎?

「現在還談不到文化。通過吃飯這個問題,你就會發現我們工業化的程度還需要很長的一段路去走。」在郭帆看來,成熟的企業才談文化。「我們現在正在解決的是基本的制度問題,還處在眼前出現什麼問題,怎麼想辦法去解決的階段。比方說為了讓大家都吃上飯,要增添很多取餐口,保證大家在冬天的片場能夠吃上口熱乎的。《流浪地球2》2021年開拍,我們拍了好久,經歷了冬天和夏天,用了一年多的時間。」

《流浪地球2》片場照

聞過則改,海外市場以及「太空電梯」

2022年12月14日,有微博博主就《流浪地球2》先導預告片發文指出,片中垂直起降版殲20,不可能在砂石地面起飛,在幾乎沒有空速的情況下,就直接轉換尾噴管角度至平飛狀態。該條微博發出後第二天午間,郭帆在留言區現身:「感謝感謝,我們趕緊改。」

「這條微博是我自己看到的,一拍大腿,『壞了哦,做錯了!』觀眾和網友的反饋,只要我們能來得及修改,一定會修改。《流浪地球2》中的殲20做了重新渲染。包括片中的蘇-57,之前的那架是有空速管的,行家一看這是試驗原型機才有的(標誌),而片中呈現的應該是成熟的戰機,我們也做了修改。」

書架上陳列的3D列印雙座艙殲20模型

在工作室里有一書架上擺著雙座艙的殲20座艙模型。據郭帆介紹,「這個模型是3D列印的,列印前我們會出一些『小樣』,你看到的只是其中一個『小樣』。殲20戰機在第一集裡已經出現了,這一次會做升級。裡面細節太多了,特別是發動機的細節,我們也不可能看到這樣級別武器具體的設計構造,只能就著已公開的資料連蒙帶猜,結果讓軍迷網友挑出了毛病。」

在兩部《流浪地球》中都出現的行星發動機模型

在兩部《流浪地球》中都出現的行星發動機,其模型放在一個木盒裡。郭帆說第二部中做了相應的升級,

「因為行星發動機的設計細節太多了,第1集可能完成了20%,大家先看個大概。這次再增加個20%到30%,細節會更加逼真震撼。當然了,如果要在電影裡展示如何去建造它的話,就是另外一個設計和製造邏輯了。

太空電梯

「太空電梯」也是《流浪地球2》的一大亮點。

「太空電梯的概念,其實早年NASA就提出來過,也做過論證,因為這比太空梭的發射成本低多了。具體到電影中,我們就得把它像模像樣地做出來。首先要考慮到它建在哪?理論上它只能建在赤道上,還要建在水裡,一定要處於一種漂浮的狀態,這就涉及到相關水文氣象的調查。而向上,通過特製鋼纜它要延伸到9萬公里,施工中需要配重,真正有效距離是3萬公里這部分。包括運輸、發射,在微重力條件下會極大地節省成本。這是太空電梯的基礎設計邏輯,我們這次完全按照這個邏輯去做。」

「從上一部開始,我們就有一批科學顧問,他們的工作就是對劇情的設定和走向做各種有趣的估計和計算。科幻電影,先要講科學,顧問老師的作用是幫助科幻敘述貼近科學,對電影中科技活動的合理性和邏輯自洽提供建議。你到時候可以關注下電影中的電梯轎廂的設計。因為不管是太空梭還是太空電梯都要面臨穿越大氣層的問題,這就涉及到航天耐高溫材質,而陶瓷材質的絕熱瓦成本高昂而且十分易耗,就是個一次性產品。」

「我們這次想了一招,就是在轎廂外面加上『冰盾』。這是阿西莫夫小說里的橋段,他設想在宇宙飛船外加裝『冰盾』,可以抵禦太空垃圾或者小隕石的碰撞。電影中出現的是,轎廂外面加固一個架子,裡面充水後速凍成為『冰盾』。它本身可以隔熱,同時冰在高溫下汽化也沒有污染。當然,這只是我們電影中的構想,也許有一天會在現實世界裡實現吧。」郭帆說。

在工作室的洗手間裡還掛著《流浪地球》的韓文版海報,上面的大標題是「人類生存的最後項目」。海報上還有一句好萊塢影評人的推薦語,「無懈可擊的故事,華麗的視覺和獨一無二的想像力」。

工作室洗手間內懸掛的《流浪地球》韓國上映時的海報

「那是《流浪地球》在韓國上映時的海報。其實海外觀眾的反饋,我沒有特別仔細去研究,只是看同事收集、翻譯後的簡報。不像國內觀眾的反饋和大量的留言,我都會親自總結,或者第一時間就直接回復了。我更關注國內觀眾的反應、感受如何。而在海外市場,走出去真正的難點不是說觀眾的反饋是什麼,而是如何先讓他們看到,這才是核心的問題。」

「比方說你提到的這張海報,我關心的是它能張貼在韓國幾家影院的外面?張貼在哪個位置?出現幾次?我覺得目前咱們的『出海』,還處在點到為止的狀態,主要是海外華人、華僑去看,怎麼讓大量外國觀眾走進影院,還沒有做好紮實的準備。海外的發行路徑,如何去宣傳,如何準備當地文化接受的對應海報和預告片這些物料?之前並沒有做好準備。這次《流浪地球2》,我們會去嘗試。」

桌面上擺放著的郭帆手繪的漫畫「小哪吒,繼續沖!」,落款時間2019.8.13,是郭帆為祝賀《哪吒之魔童降世》票房超越《流浪地球》所畫。

小說結尾的一句話和數字生命到來的臨界點

電影《流浪地球》改編自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同名小說,但看過電影的觀眾都明白,電影呈現更多來自對於原著小說中世界觀的提煉。電影《流浪地球》從小說文本中選取的故事內核只有一兩百字:地球經過木星時,由於受木星引力的襲擾,推動地球飛行的發動機對半失靈,眼看地球就要撞上木星的關頭,為了拯救地球上的人類(包括自己的兒子),吳京飾演作為航天員的父親在毀掉了太空站內的智慧機器人MOSS……

1月29日,認證是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微博「@workership」發文稱:《流浪地球2》的創作者們倒是很像他們自己的電影中的那些角色,以巨大的勇氣和創新精神為發動機,把科幻電影這顆星球向未來推進。

「這一次我們提取了《流浪地球》小說結尾的一句話,『我相信會再次看到藍天,鮮花掛滿枝頭。』大劉老師實際上提供給了我們對於世界觀的想像,以及一個非常中國文化的故事內核。如果說第一集裡是人類帶著地球一起飛,是一種向外的探索,這一集裡我希望把故事朝『內方向』去開掘。」

「但是『內方向』在現實世界中,人類幾乎接觸不到。已知的『內方向』可能只有黑洞,但黑洞又很難理解,它並不在我們這個世界的思考維度之下。所以這次我們實際上是拿『內方向』做喻,當然,這裡面會有具象化的呈現,那便是和死亡這個人類的終極議題有關。」

「《流浪地球2》開篇第一場是一場燒紙的戲,劉培強的父母都是為國捐軀的烈士,他和師父張鵬一起燒紙祭奠。這個行為,每個中國人可能都經歷過,這個過程中我們會喃喃自語,並同死去的逝者交流。但我們都不知道如果未來有一天,我們也死去了,大家在一起見面會是一個什麼形態?電影會通過技術的手段呈現這種交流,這也是我們繼續在中國文化上延續電影的探索。」郭帆說。

電影《流浪地球》中被劉培強最終毀掉的人工智慧MOSS,顯然是在向《2001:太空漫遊》中的HAL9000致敬。在《流浪地球2》中,MOSS前身,550系列智能量子計算機將多次出現,並扮演重要角色。「現在的量子計算機確實不是電影裡這個樣子,但未來或許會有。這個名字的誕生,我們有兩個考慮:它得是大眾有一定概念的,但它不能就叫今天的名字,於是我們加了個定語,讓它不至於讓人太陌生,但又有些超前。」《流浪地球2》的科學顧問王元卓曾做介紹。

「《流浪地球2》中的一條暗線,就是去講這個機器如何成長的。」郭帆說。在他看來,這已經不是一個科幻的問題了,而是一個現實的議題。「電影中我們會提出數字生命的概念——生活中,你已經多久沒有打開過錢包了?找不到手機的話,你是不是就會很心慌。這些虛擬的,算法的東西已經變成了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方式。它終究會有一個臨界點,比如說這兩年,馬斯克正在研究腦機接口,扎克伯格提出了元宇宙,我們也可以看到量子計算機在高速發展……當這些東西夾雜在一起,逐漸會形成一個虛擬的世界。那個臨界點就是當這一切都完備之後,我們會面臨一個選擇,一個非常嚴肅的選擇。」

題板上沒有擦拭掉的文字和設計圖,可以看到電影中出現過的 加彭基地、聯合國大會現場,北京鳥巢附近國家網際網路中心等相關介紹

看過《流浪地球2》的觀眾,已經知道了電影裡提出的「天問」:如果你的生命可以在數字世界裡永恆且過得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那還要不要甘冒人世間的種種風險和不測,去辛苦認真地活一回?

那天下午,郭帆說:「我相信在未來某一天,可能就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會非常嚴肅和正式地去面對虛擬與現實的關係問題。這部電影跟好萊塢電影不同的地方就是,它已經不完全是架空在一個科幻主題下了,我們給出了一個迫在眉睫的情景,讓每個觀眾都去思考何去何從。這個設定也和第一部之後,我們同大劉的一次討論有關。大劉說,在他看來,有意義的科幻片應該是『未來的紀錄片』,如果我們拍出的科幻片就像未來的歷史提前上演一樣,那麼我們就是完美的科幻片,這是我們此次努力的方向。」

「同時,疫情這三年,我的一些思考多少也會融進去。比如說不確定性,焦慮和不安全感,我覺得這些可能跟每個人都會有關。」

工作室一面牆上掛著的「全家福」

最後一個問題,第三部啟動了嗎?「照舊。還是這部放完,我們再說下一部吧。」

導演還是喜歡說「我們」。從工作室駐地出來,耳畔朔風勁吹,眼前車水馬龍。仰望夜空,星斗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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