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陝西省榆林市靖邊縣，一陣悲切的哭聲從一戶破舊的農戶家中傳來。

這是在1985年10月的某天，整個場景十分的悲涼。

「父親，求求你不要讓我嫁給他，我不想在沙漠中住一輩子。」一個十九歲的少女梳著兩條油光發亮的馬尾辮，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她抱著一個中年男子的大腿，一邊哭，一邊苦苦地哀求。

「是呀，孩子他爸，你不要把女兒嫁到哪裡去，那個地方實在是太窮了。」一旁跟少女有幾分相像的中年婦女也懇求道。

「你們懂什麼，他們一家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就應該報答他們。」中年男子不為所動。

「他們一家的為人我十分清楚，雖然那裡的條件是差了點，但他們都會對你好的。」中年男子不斷地勸說著女兒。

「那裡哪是條件差？那裡連一棵樹，一根草都無法生長，我嫁過去不就是等死嗎？」少女失聲反駁父親的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這個19歲的花季少女是何人呢？她為什麼會被父親嫁進沙漠中呢？她之後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潦倒的生活樣貌

殷玉珍，1966年出生在陝西省榆林市靖邊縣的一個窮苦人家中。

那個時候，人們都信奉多子多福，殷玉珍家自然也不例外。

殷家一共有6個孩子，殷玉珍在家中排行第四，上有四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

殷玉珍家所在的農村地處毛烏素沙漠的邊緣，土地沙漠化嚴重，氣候條件也比較惡劣，所以殷玉珍一家的生活並不富裕。

父母倆日夜操勞，一半錢掰成兩半花才勉強養活了家中的六個孩子。

由於男女之間天然存在的體能差異，所以殷玉珍的父親算是家裡的頂樑柱，主要負責地里的農活。

在農閒的時候，殷玉珍的父親也會外出狩獵，獵取一些小動物補換錢補貼家用，給孩子們改善伙食。

而殷玉珍的母親主要充當賢內助的角色，負責家裡家外的一切事務。

殷玉珍從小聰明懂事，也很體貼父母的艱辛，所以從她記事以來就會幫著母親幹家務活。

隨著年齡的增長，殷玉珍逐漸出落得高挑大方、亭亭玉立，受到了鄉里鄉親的一致誇讚。

加上殷玉珍從小心靈手巧,很會做衣服，也有一手拿得出手的好廚藝，所以很多人都認為她就是自己心目中的兒媳婦的模樣。

最重要的是殷玉珍嗓音婉轉動聽，一首陝北小曲被她唱得悅耳動聽，也受到了當地很多小伙子的歡迎。

還未成年殷玉珍家的大門就被媒人踏破了，很多人都想把殷玉珍娶回家。

也有很多的小伙子在幹完農活之後，就會到她家門口轉悠，想要與她來一場浪漫的邂逅。

但是，殷玉珍並沒有被這些年輕人打動，她想要的是一個能夠與她情投意合、相守一生的人。

父親的執著

可惜遺憾的是，殷玉珍內心的願望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徹底打破。

1985年的一天，殷玉珍的父親做完農活之後，像往常一樣去拿著工具外出狩獵。

因為他們所在的地方靠近毛烏素沙漠，所以這個地方就成了殷玉珍的父親常去的地方。

但是，一家人從黃昏等到了深夜都沒有等到殷父的回來。

殷玉珍等人為此焦心不已，立馬拿著火把外出尋找，後來與他們相熟的人家也陸續加入了尋人的隊伍，但卻始終沒有找到殷父的下落。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殷玉珍一家的心情也越發絕望。

正當大家就要接受殷父已經遭遇不測這個事實的時候，一個中年男人背著他回來了。

這個中年男人正是白萬祥的父親，也正是這次意外，使殷玉珍和白萬祥兩人結下了不解之緣。

白萬祥一家並不是土生土長的靖邊縣人，他們是逃荒過來的。

1969年，白家所在的農村發生了嚴重的饑荒，迫於無奈，白家父母只能帶著年僅八歲的白萬祥四處逃荒。

後來，他們來到了靖邊縣，最終在緊靠靖邊縣的毛烏素沙漠中居住了下來。

他們一家居住在沙漠的深處，逃荒的時候，家具鋪蓋都沒有來得及帶走，一切都只能從頭再來。

丈夫的故事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就地挖出了幾個窯洞當做家，到處撿拾野草當做被子床墊。

後來，由於殷玉珍的父親經常到毛烏素沙漠打獵，他也就與白家人漸漸地熟識起來。

當殷玉珍的父親從白家門口經過的時候，白萬祥和他的父親也會熱情地邀請他進去坐坐，喝口水歇息一下。

一來二去，殷玉珍的父親和白家父子的關係也就越來越好，後來甚至到了稱兄道弟的地步。

白家居住的環境實在太差了，根本沒有姑娘願意嫁給白萬祥，所以隨著兒子漸漸年長，孩子的婚事也就成了白父心中的一個疙瘩。

殷玉珍的父親自然知道自己好兄弟的心事，也一直為白萬祥擔憂著。

他曾經動過把自己女兒嫁給白萬祥的打算，但又怕家中的其他人反對。

這次，白萬祥一家對他有著救命之恩，殷玉珍的父親覺得救命之恩就當以身相許，自家和白家合該是親家。

那個時候，殷玉珍的姐姐都已經許了人家，只有殷玉珍一人還處於待嫁之年。

於是，殷玉珍就這樣被父親推了出來，當成了替父報恩的「工具人」。

在知道父親的決定之時，殷玉珍也曾經哭鬧抗拒過，但最終都被父親的權威所鎮壓。

沒過多久，19歲的殷玉珍就坐著父親借來的小毛驢，跟著父親前往了沙漠深處。

家裡沒有半點女兒出嫁的喜悅快活，殷玉珍臉上也沒有半點新嫁娘的羞澀和期待。

她只能默默地流著眼淚，看著眼前漫漫無際的黃沙，想像著自己接下來的悲慘命運。

家裡窮，她出嫁所帶的嫁妝就只有幾件已經穿舊了但還沒有補丁的「新」衣服，以及一個父親親手打的木柜子。

窘迫的夫家

但她的夫家卻更加窮苦，即使已經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設，但白家之時，殷玉珍還是被白家的情形給驚呆了。

目之所及，沒有一棵綠植，白家除了黃沙，還是黃沙。

一塊木板就是白家的房門，掀開木板貓著腰爬行一段距離，才能來到白家家中。

「家徒四壁」已經沒有辦法用來形容白家當時的家境了，一家人只能擠擠攘攘地住在僅四平方的地洞中。

一個小小的地洞，一張已經破舊不堪的木桌，幾處稻草和枯枝鋪成的床，就是白家所有的家當。

殷玉珍看著眼前的情景，再次哭出了聲來。

即使白萬祥對她的態度十分溫和，白家其他人也對她的到來表示熱烈的歡迎，但殷玉珍還是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更讓殷玉珍崩潰的，不是眼前的貧窮，而是無邊的孤獨和寂寞。

當時，殷玉珍還不滿二十歲，正是愛笑愛鬧，喜歡熱鬧的年紀。但是，白家處於荒漠深處，荒無人煙，四周除了風聲就是風聲。

直到她嫁進白家四十天後，殷玉珍才聽到過一次外人的說話交談聲。

她激動得眼淚幾乎都要流了下來，但當她興高采烈地跑出去的時候，她才發現那個過路的人早就已經離開了。

看著沙漠中徒留下的一串串腳印，殷玉珍一邊失望，一邊忍不住從家中拿出木盆把其中一個印跡清晰的腳印蓋住。

此後的每一天，殷玉珍清晨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頂著寒風看看被木盆保留起來的腳印。

但即使殷玉珍把這個腳印保護得再好，它還是很快就被黃沙吞沒了。

每次大風一刮來，白家的房門就會被漫天的黃沙給淹沒。

出逃失敗

一大早，一家人只有先用鐵鍬把房門口的沙子清理乾淨，才能看見外面的世界。

年輕的殷玉珍實在是無法適應這樣枯寂艱苦的生活，所以她也趁著白家人不注意偷偷逃跑過。

但是，人在荒漠中本就很容易迷失方向，加上殷玉珍對毛烏素沙漠並不熟悉。

所以很快她就在沙漠中迷失了方向，殷玉珍無路可去，無路可退，很快就陷入了饑寒交迫的窘境之中了。

慶幸的是，白萬祥發現殷玉珍離家出走之後就找了出來，並順利地把殷玉珍帶回了家中。

漸漸地，殷玉珍也就接受了現實，安安心心地在荒漠中住了下來。

而且正如她父親所說的那樣，白家人性格和善，每個人都對殷玉珍非常包容寬厚。

隨著時間的流逝，殷玉珍也對白萬祥產生了深厚的情誼。

但是，面對這樣荒涼的沙漠，殷玉珍的心中始終藏著深深的焦慮。

「我們這輩子就這樣了，條件再艱苦我都可以忍受，但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也過這樣的生活。」殷玉珍對白萬祥說道。

為了給後代創造更好的條件，殷玉珍決定在荒漠中種樹，把這片枯黃的沙漠變成一片充滿生機的綠洲。

說干就干，在1986年的春天，殷玉珍就決定行動起來，白萬祥也是無條件地支持著妻子的想法。

當時，家裡唯二的財產就是一隻剛出生不久的羊羔和一條少了一條腿的老羊。

夢想的「種子」

殷玉珍兩人用這頭老羊換了600棵樹苗，種在了房子的周圍。

此後的每一天，殷玉珍和白萬祥都會細心地照顧這些珍貴地小樹苗，還會從很遠的地方專門給樹苗們運水過來。

當沙漠中颳起沙塵暴的時候，殷玉珍也會不顧自己的安危，跑出家門去護著一棵棵年幼的小樹。

經過一年風吹日曬的考驗，有100多棵樹苗成功地活了下來，在這片荒漠中紮下了根。

這些還沒有一人高的小樹給殷玉珍帶來了無限的希望和動力。

隨後，殷玉珍和白萬祥總結了前一年的經驗，決定擴大種樹的規模。

他們夫妻倆沒有任何錢財和積蓄，於是殷玉珍就厚著臉皮回到娘家借來了三百元錢。

殷玉珍精打細算，決定用這三百塊錢買幾頭小豬，等小豬長大之後也能換成一大筆錢。

白萬祥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在養家餬口之餘也會到外面的縣城裡給人打短工。

不管是掏糞，還是幫人蓋房子、干農活，白萬祥都願意干。而且，他不要工錢，只希望能夠把錢全部換成樹苗。

成為「治沙女王」

在夫妻倆的共同努力之下，這片漠漠黃沙慢慢地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綠色。

1989年的一天，白萬祥在外面幹活的時候，偶爾聽說有個地方有一大堆的樹苗沒人接手。

於是，白萬祥立馬回家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妻子殷玉珍。

當時已處於深夜，但是殷玉珍夫妻倆也顧不得那麼多，直接借了三頭牛車往外走。

等把樹苗運回家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夫妻倆徹夜未眠，路上也沒有吃東西喝水，甚至在路上還摔了幾跤。

但是，又飢又累的白萬祥和殷玉珍卻顧不了那麼多，他們來不及休息，直接帶著鋤頭又開始了種樹行動。

時間荏苒，其中經歷的幾多辛酸只有殷玉珍和白萬祥夫妻二人，以及這片不斷變綠的荒漠知道。

經過19年的努力，殷玉珍和白萬祥夫妻倆一共把六萬畝的沙漠變成了綠洲——所種樹木為30萬棵。

由於殷玉珍夫妻在植樹造林上所做出的的貢獻，他們倆的事跡也漸漸被許多人關注和了解。

但令殷玉珍沒想到的是，在這裡住了15年後，她會受到國家的嘉獎。原來，因為所做的貢獻，國家給她頒發了不少的獎項。

不斷有新聞媒體對他們的行為進行報導，甚至還有志願者和專家教授自願來到毛烏素沙漠中，加入了殷玉珍和白萬祥的治沙造林的隊伍當中。

2022年11月19日，由於殷玉珍所做出的突出貢獻，她被授予了「2020-2021綠色中國年度人物」的稱號。

和此前的獲獎相比，這次又增添了新的榮譽。

之後，一大批的年輕人在殷玉珍夫妻倆的號召下來到了陝西省的毛烏素沙漠中。

這些年輕人中，有些是還未畢業的大學生，有些是已經在職場上打拼了多年的社會人士。

但是，他們都為殷玉珍和白萬祥的精神感動，自願來到了這個不毛之地。

一些沒有時間親自來到毛烏素沙漠的人，也給殷玉珍夫妻寄來了信件，還承諾會給他們找尋更加適合在荒漠中種植的樹苗。

希望殷玉珍和白萬祥夫妻倆能夠繼續堅守在這片荒漠中，也希望更多有識之士能夠加入這治沙造林的隊伍當中。

-完-

編輯|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