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劉娜
《狂飆》這部劇，大結局有兩天了。
之所以拖到今天，才動筆寫點什麼，是因為追完的那一刻，我的心空落落的。
這種空虛的感覺，一部分來自於劇情本身的「過程驚險，結局既定」，一部分來自於人急切又熱烈地達成某個目標後，瞬間陷入空虛的迷茫。
如果拿著放大鏡看《狂飆》，它無疑也是有瑕疵的。
但瑕不掩瑜，它總體上是一部好劇。
好劇的好，離不開劇本的好，更離不開從主角到配角，每個演員的傾情演出。
《狂飆》最令我動容的地方，是它把劇中幾乎每個人物，不管是正派，還是反派，不管是小人物，還是大人物，不管是權貴，還是百姓，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刻畫得立體又飽滿。
這種立體和飽滿，是好中有壞、壞中有好、對中有錯、白中有黑、暖中有冷、邪中有正、愛中有恨、罪中有悔的雜糅。
電視劇《狂飆》
而這種雜糅，讓這部正劇，看起來並不枯燥乏味，也不刻板僵硬。
且有著含笑帶淚的幽默，和直擊靈魂的共情。
而能引起大部分人共情的東西，一定是映照出了真實的人性。
由此出發，談6點感想：
01
恐慌的苦難歲月，文藝創作也會枯竭。
動不動封控的大疫三年，除了電視劇《人世間》可圈可點，我沒有追完過其他任何一部劇。
人人都不自由的日子裡，我深切的感受是：
不管是大熒幕，還是小熒幕，都因在封控中處境艱難，失去了鮮活，變得乏善可陳。
封控放開後，不管是備受爭議的《滿江紅》，被人叫好的《流浪地球》，還是全國人民都在追的《狂飆》……
都讓人們在呼吸自由空氣的同時，感覺到人類和文藝都正在慢慢復原的可喜。
電視劇《狂飆》
唐宋文學為何是中國文學史上的巔峰？
因為那時，中國社會的政治、經濟和文化，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文藝創作這種形而上的東西，需要紮根於經濟基礎這種形而下的物質。
恐慌停滯的苦難歲月，藝術創作會凋零呆滯。
自由奔放的輝煌日子，文學藝術才百家爭鳴。
2023，願從《狂飆》開始，經濟繁榮，文化蓬勃。
02
真實的人性之山，有幽谷亦有花樹。
《狂飆》中，高啟強是殘忍狡詐的黑社會頭子，但他對妻子的長情，對兄妹的照顧，對朋友的肝膽，也讓人落淚。
且不說，他還有著被逼上梁山的殘酷經歷。
安欣是父母因公犧牲的孤兒，也是對弱小悲憫、對公平執著、對正義有著強烈執念的悲壯英雄。
但他對所愛之人的傷害辜負，對自我的一度擺爛，對整個京海官場的心灰意冷，也讓人看到：
站在光里的英雄，亦被腳下的暗影困擾。
貪污的楊健，準備逃跑前，去看望年邁的母親，非要吃媽媽做的最後一碗麵，非要替媽媽扔最後一次垃圾。
電視劇《狂飆》
壞人身上的溫情，殘酷之中的善意，讓人在五味雜陳中，再次看清：
真實的人性之山，有幽谷亦有花樹，有暗涌也有清泉。
好人身上有弱點，壞人身上也有長處，人都是善惡同體。
而良人，不過是向善的一邊，多走了一步。
03
人生的每一步，都關乎命數。
《狂飆》的開頭，是安欣請高啟強吃餃子。
彼時，兩個人都是意氣風發的青年人，一個是盡職盡責的刑警，另一個是被人欺侮的魚販。
《狂飆》的結尾，還是安欣請高啟強吃餃子。
此時，兩個人都是雙鬢染霜的中年人，一個是痛失戰友、九死一生的老警察，另一個是雙手沾滿鮮血、罪孽罄竹難書的黑社會。
短短20年，一切都已改變。
唯有孤獨永恆。
電視劇《狂飆》
為正義孑然一身的安欣，和為貪慾罪行滔天的高啟強，本質上都是孤獨的。
安欣的孤獨，是為了更多人的光。
高啟強的孤獨，是一步錯、步步錯、一生錯的多米諾骨牌。
相比《狂飆》這個劇名，我覺得《蛻變》或《底線》更適合這部劇：
人都是一步步改變的。
我們不經意走的每一步，都在決定我們的命數。
這就是人生的「蝴蝶效應」。
04
黑惡有了保護傘，才會形成勢力。
《狂飆》之所以如此好評，我想其中一個原因是：
它沒有逃避黑暗和貪腐。
最起碼，它部分真實地還原了我們這個國家，曾經上演或仍在上演的罪惡與腐敗。
高啟強之所以成為高啟強，和他為了錢和尊嚴鋌而走險有關，更和京海市長久以來的官商勾結、黑白聯手有關。
從一線民警，到刑警隊長，到市領導，到省領導，公權力為了金錢和權力，都和黑社會聯手。
草菅人命，濫殺無辜，操縱城市，愚弄百姓。
電視劇《狂飆》
一座城市也好，一個國家也好，有壞人是不可怕的。
可怕的是，壞人朝中有人。
期待我們這個國家，真的能像《狂飆》所演的那樣，不管是掃黑除惡，還是劍指腐敗，都能做到常態化：
日日搞，月月搞，年年搞，一直搞。
這才是人民真正的福報。
05
驚艷四座的人，都曾無人問津。
好劇+好演員，才有好評。
張譯在《狂飆》中的演技，一如既往地好。
因為角色的需要，他扮演的男主安欣，在執拗和孤獨中，難免略顯沉悶。
高啟強的扮演者張頌文，演技真是到了讓人驚艷的地步。
每一場戲，我都在心驚肉跳中，為張頌文的演技，嘆服。
其中一場戲，是弟弟高啟盛，為了幫哥哥高啟強擺脫危機，兄弟二人演雙簧，扮劫持，騙取警察信任。
對峙之中，高啟盛跳樓身亡。
高啟強看著最愛的弟弟，就這樣一命嗚呼，悲慟中一下子癱坐在旁邊的桌子上，渾身顫抖，眼淚簌簌。
但旋即，他意識到不能讓弟弟白死，兄弟倆演這場生死大戲的目的，就是為了欺騙警察，洗白自己。
於是，他馬上整理衣服，故作鎮靜，恢復了大佬「大義滅親」的氣場：「是我報的警，是我報的警……」
切換自如，演技爆棚，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一個黑社會大佬，從失態到隱忍的轉變。
電視劇《狂飆》
《狂飆》火後，張頌文變了。
翻看他的社交平台，還有接受採訪的陳述，發現他變得更謙遜，更親切，更接地氣兒了。
一言一行中，都透露著谷穗成熟，伏向大地的沉實。
47歲的張頌文，職高畢業，當過印刷廠工人、飲料銷售員、空調安裝工、酒店服務員、飯店經理和旅行社導遊。
摸爬滾打的經歷，在漫長的蟄伏中，都成了人生的財富。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
張頌文卻說，大器晚成，也沒有什麼不好。
人經歷了足夠多的歲月和磨難，更有智慧去面對名氣和浮財，修得慈悲和圓滿。
那些突然看起來很優秀的人，一定經歷過無人問津的一段或幾段時光。
他斗過的壞人比我們多，所以在專業領域才如此如魚得水。
06
英雄的犧牲，代表這個時代有病。
費茲傑羅說：
每個英雄的背後，都隱藏著一段悲劇。
因為有不公，有黑暗，有罪惡，所以才有英雄的誕生。
因為要討公平，要討光明，要懲罪孽，所以才有英雄的犧牲。
我們這個時代，需要安欣、李響、譚思言這樣的人。
他們的前赴後繼，恰恰證明了我們這個時代有著致命的問題。
電視劇《狂飆》
沒有英雄的時代，是可悲的。
但英雄總是犧牲的時代，是可怕的。
善待安欣這樣的英雄。
也願英雄都回到平凡的人生。
就像1000個人眼中，有1000個哈姆雷特。
1000個觀眾眼中，一定也有1000部《狂飆》。
能說出來的感受，都是極其有限的。
無限而深邃的體悟，是無法全部訴諸於文字的。
最後，套用《狂飆》中的一句台詞，結束本文：
誰會知道20年後的事情呢，惟有做好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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