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尹麗梅 童海華 北京報導
「店裡沒有東風雪鐵龍C6了，也沒有C3，如果要等的話可能要等一個半月。」3月15日，成都市一家雪鐵龍4S店銷售人員在接受《中國經營報》記者採訪時表示。
3月6日，東風汽車集團與湖北省政府針對東風汽車集團旗下東風本田、東風雪鐵龍、東風日產等7個品牌、56款車型聯合推出汽車補貼優惠活動，補貼額度最高達9萬元。這一舉動一時間在行業引發「蝴蝶效應」。《中國經營報》記者注意到，在東風汽車集團之後，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比亞迪、吉利汽車、一汽、上汽、廣汽、長安汽車、豐田、奔馳、寶馬等車企跟進降價，最高優惠超10萬元。據記者不完全統計，截至目前，已有超40個汽車品牌、100款左右車型啟動降價促銷活動，車市「價格戰」打得火熱。
北京現代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北京現代面向山東、江蘇、浙江、河南、河北、北京、廣州、四川等多個省市的消費者提出了統一價格優惠政策，此次優惠活動覆蓋其大多數終端店，並且為全系車型參與，至高補貼5.5萬元。
汽車行業為何會爆發一場如此聲勢浩大的「價格戰」？中國汽車工業協會負責人表示，傳統車層面，促發此次價格大戰的原因：一是傳統燃油車銷量低迷，庫存處於高位。二是國六排放標準調整。三是合資品牌以價換量提高市場份額。四是地方政府提振經濟，助力區域產業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國內汽車市場的降價趨勢也對二手車行業產生影響。「現在眾多車型紛紛降價，二手車不降價很難有市場，大家都在想辦法。」湖北省武漢市一位二手車商對記者表示，目前不少二手車商對於收車已較為謹慎。
對於近期部分車企的降價舉措，中汽協副秘書長陳士華認為，價格戰無法帶來長期積極效果，「產品價格的適度下調，有利於激發消費者的購買需求，但採取簡單的價格競爭策略並非長遠之計，企業應該在產品技術、質量、服務、品牌力等方面多下功夫。」
「部分車型庫存已清空」
「沒車了！沒車了！」3月10日，在啟動降價活動僅僅幾天後，一位湖北省武漢市東風雪鐵龍4S店的銷售人員一接到記者的諮詢電話時便匆忙地說道，現在客戶即便決定預訂也不能保證能買到，每天都有很多人來諮詢。
3月14日，湖北省襄陽市一家東風雪鐵龍銷售經理告訴記者，目前店裡除了天逸和凡爾賽C5 X，其他車型都沒有現車。「現在店裡暫時不接受預訂，要買C6、C3的現在來店裡也沒有用，客戶3月5日訂的C6、C3車型目前還沒到貨，3月6日訂車的客戶都要再等一個星期時間才能提車。」
不只在湖北省「賣斷貨」，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湖北省外的四川省成都市多家東風雪鐵龍4S店內的C6、C3亦已售空。
記者撥通的成都市一家東風雪鐵龍4S店銷售電話後也被告知「成都C6沒有車了」，當記者詢問店內是否還有C3時，對方直接掛斷了電話。
「21萬元的雪鐵龍C6全是問題，12萬元的C6『完美無瑕』。」這是網友對於這款原指導價為21.19萬元的車型降價9萬元之後最為普遍的調侃。降價之後，這款B級燃油車以12.19萬元的「真香」價格沖入A級車的價格區位。較高的性價比使其從鮮有人問津變為「搶手貨」。
「近期在湖北省內搞促銷活動的C6、C3車型，是2020年、2021年生產的庫存車，這次促銷是為了清庫存。在東風雪鐵龍等車企展開促銷活動一兩天後，這兩款車就沒有了。因為這兩款車型本來就不生產了，所以賣一輛少一輛。實際上，在湖北啟動活動之前，店裡C6、C3車型就已經很少了。」成都市一家東風雪鐵龍經銷商告訴記者，在湖北省進行降價促銷之前，C6就已經有優惠活動，「C6共創版一直都有5.21萬元的優惠，售價是16.47萬元起」。
從終端市場來看，在大幅度優惠政策刺激之下，記者關注到有東風汽車4S門店在補貼降價消息發出後3天內賣了1000多輛車。此外，不只東風汽車4S店客流猛增，其他一些汽車品牌的4S店內人流量也有所提升。
3月11日，成都市比亞迪4S店一位銷售人員對記者表示。「現在店裡有現車。現在買車除了享受廠家推出的活動外，我們還額外送4次保養，不過只有宋PLUS和海豹享受優惠活動，其他車型不參與此次優惠活動。因為最近店裡有活動，店裡的人比以前要多一些。」
根據比亞迪官方近日發布的消息，在3月10日～3月31日期間，下訂比亞迪宋PLUS即可享受88元抵扣6888購車款活動，而下定海豹即可享受88元抵扣8888元購車款的活動。
在多個汽車品牌啟動促銷活動的背景下，有4S店為了吸引大眾目光招徠顧客，打出了「買bz4x送威馳」的買一輛送一輛的口號。在業內人士看來，這一活動更多的是一種噱頭。據極目新聞報導，上述4S店工作人員後來回應稱，他們確實推出了此活動，但目前準備的2輛威馳車已全部送出，該活動已經結束。
「雖然有些車企提供的促銷活動只針對一兩款車型，但其也在大力把促銷聲勢打出來，目前行業內的促銷活動處於一種魚龍混雜的局面，而這種現象對於車市來說並不是一種好的狀態。」中國流通協會秘書長崔東樹表示，總體來看，車市的走勢並不是很好，促銷銷量並沒有得到明顯提升，更多的消費者處於觀望狀態，形成買漲不買跌的心態。這種心態將對車市以及後續車企消化庫存、新車切換等帶來一定影響。
記者注意到，為獲得市場訂單，近兩日有包括哪吒汽車、理想汽車、零跑汽車、騰勢、領克等車企推出限時保價政策。
有業內人士指出，目前行業內大大小小的促銷活動看似熱鬧，實際上消費者觀望的情緒也比較重，限時保價政策是為了緩解消費者的顧慮。
近100款車型加入「價格戰」隊列
從時間線來看，3月初由東風汽車集團率先掀起的汽車行業「價格戰」旋風，是對2023年1～2月汽車行業內主要圍繞新能源汽車進行價格混戰局面的延續和擴大。
2023年1月6日，特斯拉中國宣布對國產Model 3後驅版、高性能版，及Model Y後驅版、長續航版、高性能版等5款車型進行調價，降價幅度最高達4.8萬元。一時激起千層浪，為應對造車新勢力龍頭降價帶來的壓力，包括AITO問界、小鵬汽車、廣汽埃安、零跑汽車等廠商對旗下部分新能源車型跟進降價調整或推出優惠政策。
進入3月，「價格戰」波及面之廣創下了近20年車市之最，而將這一場「價格戰」推向高潮的便是東風汽車集團。3月6日，關於東風汽車集團旗下東風本田、東風雪鐵龍、東風日產、東風風神、嵐圖等7個品牌、56款車型推出大額補貼，在湖北省開啟限時降價的海報在業內外迅速流傳。海報內容顯示，在享受「政企補貼」之後，東風雪鐵龍C6共創版車型降價9萬元。記者採訪中了解到，加入補貼行列的基本屬於老款車型，且補貼方法其實是先以全款購買，開票價格是不含補貼的價格，然後購置稅和保險都要按照這個開票價來算，等提車後半個月左右再進行補貼返還，由財政和企業分別打入購車人帳戶。
自3月初東風汽車集團啟動降價促銷引爆車市「價格戰」以來，時間已經過去了十餘天。據記者不完全統計，目前已有包括吉利、紅旗、解放、奔騰、一汽-大眾、一汽奧迪、一汽豐田、捷達、比亞迪、長安馬自達、英菲尼迪、雷克薩斯、廣汽本田、廣汽豐田、福特旗下純電品牌Mustang Mach-E福特電馬、上汽榮威、上汽大眾、奇瑞、星途、捷途、奇瑞新能源、悅達起亞、雪佛蘭、上汽通用、上汽名爵、奔馳、奧迪、寶馬、沃爾沃、領克汽車、捷豹路虎、凱迪拉克、零跑汽車等超40個汽車品牌開啟促銷活動。
從降價的幅度來看，記者注意到，其中，中國一汽旗下所有自主及合資品牌，補貼總額1.5億元，單車補貼金額最高3.7萬元；凱迪拉克廠家疊加政策補貼，最高優惠13萬元；大眾ID系列3月購車限時最高優惠4萬元；雪佛蘭在全國範圍內開啟針對其全系車型的補貼活動，消費者最高可享7萬元補貼。
記者觀察到，參與降價促銷活動的車企數量仍在不斷擴大，近日上汽大眾發出37億元補貼公告，北京現代、上汽等汽車品牌宣布加入促銷大戰隊列。
在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專家委員會李顏偉看來，「現在這場價格戰已經越來越像一場大的PR（公關）戰爭，而不是真正的降價，大家都是利用消費者的關注做自己的傳播，吸引客戶。無論是廠家還是經銷商，都會利用這次機會留住客戶資料。」
值得一提的是，3月6日以來，除了湖北省支持東風汽車集團推出降價促銷活動外，包括山東省煙臺市、河北省邯鄲市、廣東省廣州市、安徽省合肥市等地亦出台刺激消費政策。
車市價格戰謹防用力過猛
對於當前汽車市場價格戰的愈演愈烈，專家分析，市場競爭本就是一場淘汰賽。根據市場需求變化，企業合理利用價格競爭手段，可以提升產品銷量，擴大市場份額，實現產業重組升級。問題在於，價格戰其實是一把雙刃劍，如果用力過猛，不僅對品牌造成傷害，也不利於產業高質量發展。
資料顯示，當前汽車行業的確存在庫存較高的困擾。根據中國汽車流通協會披露的數據，2023年2月，汽車經銷商庫存預警指數為58.1%，同比上升2.0個百分點，環比下降3.7個百分點，庫存預警指數位於榮枯線之上，經銷商需要加大促銷力度，積極去庫存。
「目前車企推出的降價促銷活動都是限時活動，這是一種聰明的做法。在這種限時特惠活動下，C6等車型的庫存已經基本消化完了，各地的促銷活動將逐步進入降溫的狀態，後續促銷活動和力度將迎來收縮。」崔東樹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
與此同時，對於汽車降價的局勢何時扭轉，有車企高管表示，「從市場規律看，這種情況在第三季度前應該就會結束，車企對庫存車進行了調整，會有一個新的局面在第三季度。」
《經濟日報》對上述情況發表社論：價格戰肯定會在一定程度上利好消費者，畢竟能用更少的錢買到同樣的車型。但要警惕的是，價格戰也是一把雙刃劍，在砍向對方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如果價格戰用力過猛，不僅會對品牌造成傷害，還會影響到利潤積累。一個企業沒有一定的利潤，就很難有足夠資金投入新產品開發。久而久之，行業創新力就會不足。同時，一輛汽車的製造涉及上萬個零部件，背後是龐大的汽車產業鏈。如果整車廠沒有合理的利潤，必然會對上下游產生擠壓，產業生態難言健康，更談不上高質量發展。
中汽協相關負責人對記者表示，本輪促銷戰局，效果如何還需市場給答案，但值得注意三個方面：一、本輪促銷潮在一定程度上造成消費者對汽車價格的誤解，因此需要高度重視此現象對行業發展所帶來的消極影響。雖然這些促銷措施是短期的，但汽車產品本身利潤不高，不可能成為今後新產品定價的一個參考，也不會影響我國汽車工業今年的平穩發展。從長期看，短期非理性促銷勢必透支未來市場銷量，不利於整體行業的健康可持續發展。
二、採取簡單的價格競爭策略並不是長久之計。企業應該著眼長遠，理性安排好產銷計劃，積極跟上新四化浪潮，在產品技術、質量、服務、品牌力等方面多下功夫，推出符合產業發展潮流的產品參與市場競爭。
三、國家層面可以考慮統一出台相應政策和制度優化調整措施，以引導汽車行業健康穩定發展。
中汽協呼籲，汽車行業正處於轉型發展的關鍵時期，外部環境也很複雜，確保汽車行業健康持續平穩運行是全行業企業的共同責任和擔當。
二手車國內市場迎考
新車市場掀起的這輪降價潮，除了在車企之間形成震盪和競爭外，也對二手車市場帶來了一定的影響。
北京市、深圳市、重慶市、成都市、南寧市等地多位二手車商告訴記者，新車降價對於同品牌的准新車的衝擊最大，對老舊車型等代步車影響相對較小。
「新車降價對準新車影響最大，如果是同品牌的新車降價，那麼對收這個品牌准新車的二手車車商的衝擊最大。我店裡有一輛2023年2月上牌、表顯里程為400公里、裸車指導價為17.19萬元的長安深藍SL03准新車。這輛准新車是3天前收的，是其他二手車商朋友放在店裡寄售的。根據廠家的消息，這款車型在3月10日降了兩萬多元，而店裡的這款准新車此前的標價是15萬多元，現在這個價格根本賣不出去。」深圳市一位二手車商告訴記者。
誠如他所言。3月10日，長安深藍發布消息稱，凡在2023年3月10日～2023年3月31日期間下定並提車（提車以尾款支付時間為準）的客戶，下定即享「八重好禮」和22000元廠家現金補貼支持政策。
一般來說，新車和二手車之間互為價格支撐，新車價格高、市場表現好，二手車保值率就高，二手車市場表現也會反過來支撐新車價格體系穩定。
「前一陣子展廳里的車賣空了，我們還到處去高價收車，以至於門店和庫房都停滿了收來的車。然而，新車降價潮一來，這幾天店裡的成交量就明顯下降了，一天就賣一輛車，現在我暫時不收車了。」3月13日，瀋陽市一位二手車商告訴記者，他賣的都是燃油二手車，現在他店裡有400輛二手車的庫存，都在做降價處理。「現在這個形勢下，有消費者會以新車降價為理由壓價，我們的利潤空間不僅會遭到壓縮，甚至會選擇虧本出售。」
以雪鐵龍C6為例，記者在某二手車交易網站上看到，一輛上牌時間為2022年1月、表顯里程為10000公里的雪鐵龍C6 2021款400THP舒適版准新車，售價為14.18萬元，而這款車在湖北新車補貼完的價格為12.19萬元。新車二手車出現了價格倒掛，這對二手車商而言是一個不利的局面。
成都市的一位二手車商王光（化名）告訴記者，因為新車降價，他店裡的二手車也都降價了，以奧迪A3 2021款Sportback 35 TFSI進取致雅型准新車為例，這輛車的上牌時間為2021年7月，表顯里程為1.7萬公里，之前本來是賣10.88萬元的，現在降到了9.5萬元，這個價格還可以談。
王光在二手車行業已經有15年的從業經歷，他告訴記者，在他的記憶中，像今年這樣新車降價高達9萬元、眾多車企集中降價的情形比較少見。目前這個節點對於二手車商來說需要全盤考慮，全面應考。
「國內二手車出海是應對當前壓力的一個途徑。另闢蹊徑開拓第二戰場。」奇瑞捷豹路虎原副總裁陳超桌對記者表示，「對於二手車商而言，開闢新賽道是一個積極的舉措。出口是需要提上議程的事情。」
資料顯示，為響應國內二手車出口的熱情，2022年底，商務部、公安部、海關總署聯合印發《關於進一步擴大開展二手車出口業務地區範圍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新增遼寧省、福建省等14個地區開展二手車出口業務。
在天津市二手車出口協會秘書長張婷婷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目前二手車出口正處於高速發展階段，出口品類、車型日益豐富，並且呈現較強的集中度，出口企業普遍實力強勁。不過，二手車出口的持續升溫，也吸引了大量中小企業積極投身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