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或是「不倍速觀看的最後領地」?

光明網 發佈 2023-03-21T06:42:26.638927+00:00

作者:許 暘面對ChatGPT等人工智慧帶來的巨大衝擊,如何捍衛文學寫作的尊嚴?

作者:許 暘

面對ChatGPT等人工智慧帶來的巨大衝擊,如何捍衛文學寫作的尊嚴?日前,圍繞「短篇小說的傳統資源與當代技藝」主題,上海《小說界》和《思南文學選刊》主辦的首屆短篇小說論壇上,多位作家評論家談及,小說尤其是短篇小說,或是「不用倍速觀看的最後一塊領地」,提供了便捷算法之外的美學選項——好的短篇帶來的是語言的鋒利、節奏感和作者的「創世」野心。

製圖:李潔

AI技術巨型魔術表演般的迅猛進展,牽動了文學界對科技未來的想像。評論家、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李敬澤認為:「要繼續捍衛創造力的尊嚴、能力和榮譽,我們要拋棄所有陳詞濫調,所有的慣例,所有從閱讀中積累的老套,重新思考什麼是創作?什麼是文學?什麼是機器做不了的東西?」在他看來,作家的「作」,內核是創造,創造出只屬於人的東西。

「加速時代」,魅力大於技術

「當下作家面臨一大挑戰,不少人的神經系統是由短視頻這個加速時代『餵養』出來的,這是客觀存在的現狀。如果不匹配這樣的受眾情感,今天的寫作有一定程度被邊緣化的危機。短篇小說可能是一種方向。」評論家、華東師範大學教授黃平注意到,「加速時代」的文學身處的傳播語境發生變化,受眾對文本節奏提出更高要求,「長篇短寫」這樣強化小說節奏和視覺化的方法,或許會成為一種嘗試。

當習慣倍速看影視劇,那麼「倍速」會不會也影響小說創作?評論家、復旦大學教授金理認為,新的生活方式可能影響寫作,改變乃至重塑作家的感知結構和藝術創造,但反過來說,「短篇小說或許會成為不用倍速觀看的最後一塊領地」。

「好的短篇小說恰恰讓人無法倍速去看。相對於長篇,短篇更能體現作者本人的氣質。我們喜歡讀短篇小說,往往是因為對作者感到親近,哪怕其中有種種所謂缺陷都沒關係。在短篇寫作中,小說家個人的魅力要大於小說技術。」評論家張定浩援引「匆匆不暇草書」——草書看上去寫得快,真寫起來很花時間。「作家路內提到,帖學和碑學的差別,之所以帖比碑難臨,就因為最難臨摹的不是每一筆,而是筆畫與筆畫、字與字之間的連接、頓挫,乃至氣息的流轉,這恰也是短篇小說注重的東西。」

讀者對「好故事」的渴求仍是剛需般的存在。「一個沒有金短篇的作家可能也是可疑的。好短篇越來越像現代或後現代建築。小說的形式就像磚、瓦、鋼筋、玻璃——它們變得越來越重要。以前小說的形式和內容是分開的,但現在小說的形式也是甚至更是內容。」在評論家木葉看來,好的短篇小說能把內容和形式結合得很好,「當你覺得ChatGPT很強悍的時候,看似不動的建築也有著無限可能。」

長篇像長跑,短篇似拳擊

短篇小說的創作,尤其體現作家在有限篇幅里的巧思。結構的精密與情感的力度,考驗著寫作者提煉生活素材的藝術手法。

作家李宏偉打了個比方——某種程度上寫長篇像長跑,是自己對自己的鞭策和陪伴,過程很漫長;短篇像是打拳擊賽,「跟人打一架」,強調全身心的爆發式投入,直面對手的挑戰並迅速作出回應,「因為短篇基本上沒有容錯的餘地」。他的短篇小說集《雨果的迷宮》正是融寓言和幻想為一體,將空間和時間重新組合,帶領讀者滑向一個個極富想像力又具真實感的不可描述之地,拓寬了當代小說寫作的邊界。

比起長篇小說宏闊龐然,有著清晰的、「生活」本身一般的身軀,短篇小說卻是「間接」地依據著生活。自2017年以來,每年或隔年創作一部短篇小說集,成了作家弋舟的固定節奏,「人間紀年」系列第四部《辛丑故事集》收錄了不少「短故事」。在他看來,「短篇在大多數時候,看上去經不起琢磨,神頭鬼腦,有著某種神秘而脆弱的美感;然而內里卻自足而圓滿,宛如一枚果實堅挺的內核,蘊藉著偉力。」他發現研討會上多是青年小說家和批評家的面孔,這從一個層面佐證,「短篇小說家在某種程度上是不是和『年輕』畫等號?如果青春意味著更有希望,是不是可以說短篇小說也孕育著文學的希望?」

董夏青青表示,如果說長篇小說需要作者善於「塗飾」,那麼短篇小說則需精於「洗刷」,從漫長的一個又一個小時裡,淘洗出一個人真正耀眼甚至刺眼的時刻。劉汀認為,短篇小說對寫作者最大的意義在於,有無限多的可能來重新構造眼前的世界,「不像長篇需要處理宏大結構或眾多人物,短篇有時只需一位人物、一處場景甚至一個瞬間就可以重塑世界,寫短篇很少說人物控制作者,而是作者必須具有極強的掌控力,無論是語言節奏還是動作細節,都要斟酌考量,最終讓成品抵達目的地」。

在《仙境》作者哲貴看來,寫作既是自己跟外部搏鬥,也是和自我搏鬥的一種方式,特別是短篇小說,每篇都在重建新的世界,或是對自己新的闡釋。「從這個意義來說,短篇小說寫作就是一次次重生,不斷超越自己。」

作家、北京大學教授李洱相信,短篇寫作帶來一種啟示:當學好了短篇小說的基本技藝,並把這種技藝與當代語境建立更緊密的關係,我們有可能打開所有事物的縫隙,敲開堅硬的東西,感受藝術生活帶來的龐大「恩典」。(許暘)

來源: 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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