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地之花:北京海淀名校里的抑鬱生

寧寧0918 發佈 2023-03-24T08:47:27.328214+00:00

我弟弟前一陣子,接到他媳婦兒打來的一個電話:「猴子爸趕緊回來陪陪大猴子,他最近心情不好,回家之後都不愛說話,自己悶在房間裡就是學習學習,一直到很晚。弟弟聽了這話,立馬就急了,扔下了重要的重組談判,扔下了如花似玉的小女友,立馬從蘇州飛回北京了。


我弟弟前一陣子,接到他媳婦兒打來的一個電話:「猴子爸趕緊回來陪陪大猴子,他最近心情不好,回家之後都不愛說話,自己悶在房間裡就是學習學習,一直到很晚。十二點,一點。我怎麼勸也不行?我心裡真害怕呀!」


弟弟聽了這話,立馬就急了,扔下了重要的重組談判,扔下了如花似玉的小女友,立馬從蘇州飛回北京了。要知道在這位中年大叔的盤子裡,兒子擁有最大的權重。


要說我弟弟這倆兒子,還真是讓家長花樣操心!

前幾年,最操心的都是那個調皮搗蛋的小兒子,二猴子。


二猴子善於在學校里製造各種混亂。是班裡著名的「刑事嫌疑犯」。無論是吊燈突然下墜,還是電路突然跳閘,就連樓道里一個消防栓丟了,老師和年級組長都會懷疑到他,你就說說這孩子闖了多少禍吧!

而且除了刑事案件之外,他還善於製造一些民事糾紛。


比如說,今年剛上五年級的這個小壞蛋,就已經會設局,在光天化日之下,製造假象,誆騙老師了。


話說那一天,一個小朋友跑到老師面前去告狀。

「老師。張大虎打我,他上課的時候老彈我後腦勺,而且他還不讓我告訴您,他說,如果告狀,就在樓道口阻擊我,要搶我的書包,要弄壞我的文具,嗚嗚嗚,老師,我被他欺負慘了!」

班主任望著這個平日裡,一點都不安生的小淘氣鬼,心裡想,他不像是挨欺負的孩子呀?所以滿心疑竇。

於是老師問他:「張大虎真的打你了嗎?我怎麼沒看見?其它課任老師也沒反應啊!」

可就在這時,一個和這件事毫無關係的「打醬油孩子」,李咪咪正手揣著兜,低著頭,向這邊走來呢!


看到老師和這個學生正在那兒談話,李咪咪探頭探腦的駐足觀察了一會兒,隨後在老師看她一眼的時候,掉頭就跑。一口氣回到了教室那兒。老師疑惑了。三步並兩步地追了過去,只見,李咪咪小朋友正趴在張大虎的身邊,和他說著什麼?


老師此刻也懷疑了。她招手把李咪咪叫到教室外,問她:

「你跟張大虎說什麼呢?」

李咪咪頓時嚇壞了,她哆哆嗦嗦地說:「呃呃,張大虎讓我看看是不是有人在告他的黑狀?我沒法子,只能去打探,所以有了消息,我就得向他匯報……

老師,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和張大虎一起欺負同學了,原諒我吧!」


班主任小老師聽了這話,立刻非常氣憤:「好啊,張大虎,上個學期你表現的還湊合,怎麼這在家呆了一陣子,還故技重施了。這學期又開始騷擾同學。」

於是她站在門口,大喝一聲:「張大虎。到我辦公室來!」


此時,在教室一個雞角旮旯的暗處,有一個人在暗地裡觀察著一切,看到大虎的下場,他從唇邊暗暗的刺出一聲冷笑。「這就是得罪我,必須付出的代價,大虎,你被設計了!」

設下這個局的人,正是他們班的地下班長:二猴子。


沒多久,張大虎回到了教室,拳頭攥緊,眼睛挺紅。那兩個做偽證的人也面無表情的回來了。好像啥事都沒發生……


晚上放學的時候,這兩個人,分別從不同的校門走出了學校。隨後匯集到了東門。便道上,二猴子家的汽車門開了,在略顯暗色的路燈映襯之下,這兩個同案犯悄悄的上了汽車。

在車裡,二猴子開心的對他們說:「蘋果汽水已經給你們開好了,咱們慶祝慶祝!

「Cheers!」

被打發到副駕駛上的老爹聽了這話,立馬明白了。這孩子又作什麼妖?

老師的告狀很快就要追來了?


其實像二猴子這種同學,這種經常搞小動作,製造小摩擦的學渣差生,反而不會成為那抑鬱中人,他們只能讓家長抑鬱。

原因很簡單,能夠讓孩子如此放縱囂張的家庭,無外乎兩種情況。

一種就是父母疏於管理,這一般存在於留守兒童中。

而另一種則是二猴子家的情況,

那就是孩子天生頑劣,再加上父母的無限寵溺和放任自流!


對於這個從小就鬼馬搞怪的小兒子,我弟弟是發自內心的喜愛。他總說二猴子其實和他是共用了一個靈魂。甚至是做了他小的時候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兒。

弟弟小時候就是二猴子的「一代目」。但是後來據他自己抱怨說:「我都是讓我大姐給管的,大姐用她那強有力的大巴掌,窩心腳,三棱尺,大皮帶,把我生生由一個學渣打成了一個學霸。也就是說。

把我的靈魂,從二猴子的軀殼裡抽出來,裝到了大猴子的身體裡!

我不甘呀!」


長子大猴子,繼承了他父親一切,被迫養成優良的品質。

而二猴子則是爸爸的原生態!

與成天闖禍,功課稀鬆的弟弟不同,哥哥大猴子天生就是一派重臣長子的風範。

用弟弟的話說:「哥,你要好好學習,你要好好做人,因為你是太子,咱家的江山都是你的,而我嘛,就當個快快樂樂的王爺就行了!」


大猴子是一個責任感非常強的人。他追求榮譽,他自律守禮,他天生愛讀書,喜研究,有理想,有追求。早在小學五年級時,大猴子就開始為自己的未來做了規劃。他說,他要去學法律,之後要成為一名主持公正的大法官。

二猴子滿臉疑惑地問哥哥:「那你不去進公司,接爸爸的班了嗎?」

哥哥一臉凝重的回答道:

「讀書人當濟天下!」


其實像大猴子這樣的學生,在他們這個班裡並不少見,因為他上的是北京海淀區一所大名鼎鼎的重點中學:某某附中。

而他們班,在這所學校里的同年級排名也比較靠前。雖然並沒有按照學生們的學習成績從一排到若干名,但是老師們在組班的時候,還是考慮到學生在小學的各科成績,於是這個名列前茅的學霸班就誕生了!

可是就是在這樣的學霸班裡,有抑鬱傾向的孩子居然占1/5,這是老師在家長會上宣布的。她認真地對家長說:

「給孩子在心理上減負,是大家的當務之急。」


老師的話得到了所有家長的首肯,但實際上減負,尤其是心理減負,談何容易呀?在這個班裡競爭的壓力無處不在,孩子們都被裹挾其中。

無一例外。


首先,如果取得好成績,無論是天資多好的孩子,都要付出極大的努力。自從升了初中之後,大猴子的學習時間就被越拉越長。而業餘愛好也一壓再壓。他放棄了馬術,游泳等愛好,只保留了自己最喜歡的小提琴和花樣滑冰,每周末只有兩個半天的時間,去在音樂里,在冰場上放鬆一下自己。


除此之外呢,就是繁重的課業。猴子媽那天心疼地對我說:「老師前一陣發下來一個課件,我列印了,A4紙五篇,滿滿五篇呀!這都是孩子英語課的選讀書目。

這麼大的閱讀量,讓孩子拿什麼時間去換,而且不光是英語,許多家長已經在給孩子開第二外語了。為的是有利於保送名校,和以後能夠有更寬的海外名校選擇面。

除此之外,其他的各科成績咬得也很緊。在這個班裡學習的孩子,大家都在暗自使勁。每一次月考的成績,都會有排名,並發到家長群里。自己的成績,也被其他同學看到了。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這種管理方法,也被某些家長提出過質疑。但是校方霸氣的回答:「你如果無法適應某某附中的教學方法,那麼就請做其他選擇,不能讓大家都陪著你改變。」


與那些學渣普娃不同,學霸們的心裡都揣著一種非常強的好勝心。學習對於他們來說就是一種殘酷的競爭。到了中考時,一分之差就能刷掉上百人,所有的孩子都在暗中咬牙,你追我趕。


就拿這學期來說。當班長的大猴子在月考中掉下了前五名。這對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聽說在班級里有人已經甩出怪話了:「滕伯恩還當班長呢,成績這麼差,怎麼以身作則呀?」

此話一出,大家譁然。班裡的學習委員聽了很氣憤,這個梳雙馬尾的小女生,站出來為大猴子鳴不平。


她說:

「其實今年開學伊始,班裡就有許多雜事,都需要班長和老師去溝通,這占用了伯恩班長許多精力。有的人不願意站出來為大家服務,怕分心,怕影響自己的成績,但是他們又對班幹部心生妒忌,於是就在背地裡專門去詆毀他們,拿一些小考的成績來炒作。

這種人就是精緻利己主義,他們在給班長施壓,他們根本就沒有換位思考,如果沒有人願意出來做班幹部,那麼班裡的公共事務由誰來管?」

小女生紅著臉,與猴子媽認真地做了這樣一席談話。

之後,她還悄悄的告訴猴子媽,伯恩那天被同學懟了,說他是官兒迷,給他起外號叫:班座!說他成天做表面功夫,實際上一點實力都沒有。

那幫人走過去的時候,我看到伯恩的眼裡都有淚花了!


有時候,上了初一的大猴子會陷入到深深的自責里。那就是他覺得自己放鬆自己了,沒有拼盡全力去贏得每一場考試。他無法容忍失敗出現在自己身上。因為從小到大他都被放到一個精英的人設里,他是最優秀的孩子,他是最受老師稱讚的學霸,他也是最受同學們敬佩的班長。

「孩子,你身上背負的榮譽重擔太多了,你能不能跳脫出你的角色,肆意妄為一回,輕鬆瀟灑一次,去做一件出格的事兒,放棄那些人設負擔吧!」

猴子爸在一邊試圖給兒子減壓。

但是天生敏感好強的大猴子聽了這話,搖搖頭,他說:

「老滕,你在工作中能放棄你的人設嗎?你能夠嬉皮笑臉的面對一次會議嗎?我看你在辦公室里很嚴肅呀,所以我覺得你應當能夠理解我。」


猴子爸認真地對兒子說:

「我也是有許多面的,我在你面前是爸爸也是朋友。我在我的一些朋友們面前就是個開心的小痞子。而我在另一些人面前,甚至是個壞壞的大灰狼。我沒有什麼人設負擔,所有的角色,所有的行為,都是可以相互轉換,靈活使用的。

這些不過都是為了,我要完成的那個任務來服務罷了!

但我本身並不被限定,被局限。我雖然有壓力,可我也有調節壓力的方法。」

「爸爸,那你調節壓力的方法是什麼?你讓自己徹底放鬆的方法是什麼?」

大兒子非常認真地追問著。

猴子爸聽了這話,反而皺眉了,他無比真誠地對兒子說:「嗯,其實就是一些玩耍,我喜歡犯規出格的玩耍!」

「算了,咱倆不是一種人。」

一身正義的班長,斜視了一眼他那個多面性的老爹,轉身離去了!


其實在這種學霸班裡,匯集了許多類似的孩子。

一次考試成績不佳,他們就會非常沮喪。因為這使他們看到了自己的缺點,這可不行。孩子們從小就被周圍的環境推倒了精英的道路上。

他們必須是最優秀的人,就向自己的父母那樣!而要想獲得這份優秀,他們就得拼盡全力。雖然在表面上個個都裝得風輕雲淡,但是在私下,孩子們像那拼命划水的天鵝,用一種很優雅的形態,來掩飾自己的拼搏和努力。


王多多說自己每天九點就睡覺了。而且作業他也經常不交。但實際上,你知道嗎?他有三個家教,每天都學習到十二點。他不寫作業是,他覺得老師留的作業普遍性太強,針對性不夠。他每天都在寫家教給自己布置的專項練習,這樣才能保證,他在考試中拔得頭籌!

趙磊磊的英語已經能過托福了,他從三歲就開始系統學習英語了,這真是贏在起跑線上呀!如今,他的單詞量非常大,聽說他每天背200個單詞循環往復。他打算在初三的時候就拿下英語,這樣他就可以全力以赴的拼其他功課了。


當然,作為班長,大猴子也有自己的絕招。他一直是奧數比賽的優秀選手,用於奧數刷題的時間,甚至要多於他做課內數學題的時間。


至於家長,就更是在後面為自己的孩子們裝腔擲彈,在暗地裡開展各種軍備競賽了。

雞娃的項目花樣繁多。

有的聯繫外教給孩子加強英文寫作課,有的找來美國數學大聯盟的題,給孩子進行提高。還有的動用各種關係,讓孩子參與科研項目,以博得一篇漂亮的論文。


在這所學校里,許多家長本身就是一代目卷王。這些來自於北清復交人的學霸父母,一心想把自己的名校基因,複製給孩子。

至於學習的秘訣,其實無他,就是刻苦。當初他們就是這樣卷出來的。對於考試,對於刷題,這些家長,人人都有一部血淚史,而且經常以此炫耀!

多多爸爸,當年考研的時候,曾經創下了一周不脫衣服的記錄,每天三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讓他只能合衣而睡,在北京的一個小地下室里。多多爸爸度過了人生最瘋狂的日子。當然,讓人欣慰的是,他從普通的山東大學,一躍成為了頂尖名校的學子,進入了未名湖畔,在那裡開始了自己的研究生生涯。直到博士畢業。

筆筆媽,就是一個農村的普通女孩,當年家裡連電都沒有通,這個學習刻苦的女娃,就是在大隊部里借著公用的燈泡,頭懸樑錐刺股的讀書。

她是以他們省當年的單科狀元的成績考入清華的,同時也是他們省當年唯一的一個單科女狀元!

至於猴子爸爸,年輕時在英國寫論文的時候,創下了在圖書館裡度過72小時的記錄。困了就趴在那裡睡一覺,醒了就喝杯咖啡,提提神,想起那段英倫歲月,猴子爸就覺得渾身發冷。不知為什麼,那時候他總是流鼻血,從英國歸國的時候,在機場上,猴子媽看到他都哭了,一個一米八六的男人,體重只剩下120斤了。


有時猴子爸感慨地說,我自己奮鬥的就夠苦的了。我這麼苦,就是為了讓我的孩子能夠過得安逸幸福。我不希望他們再卷了,他們也有不參與競爭的資格,但是不知為什麼,大猴子就是天生喜愛學習,就是天生的追求榮譽。

而進入這種名校,對於他來說,簡直是「消防栓里找水喝」。這是一句美國藤校順口溜。意思是形容那些如饑似渴的學子,到了頂尖學府之後,被功課壓得喘不過氣來。

其實對知識渴求,對未來的探索,其實都是包裹在繁重的學業之中,都是拼搏在重重的壓力之下的。

其實這種情況,中外皆有。在美國最著名的惠特尼中學裡就流傳著名的「三個四理論」。意思就是四杯咖啡,睡四個小時,才能獲得4·0的GPA。才能進入藤校。

如果稍有懈怠,那麼你的競爭者,就會把你超越。看著別人的背影,出現在你的前面,那證明了什麼?

你就是個失敗者!要知道這些孩子的父母,就是在各行各業。里領先的成功者呀,他們又怎麼能面對自己孩子的失敗和平庸呢。


在名校里,在北京海淀這樣的教育制高點上,競爭環境也好,學術份圍也罷,就是這樣殘酷無情。

這裡的每一個孩子都樂於參與競爭,都樂於把自己的血條拉滿。全力以赴。


但是,人人領先。這不可能。終有失敗者呀!

42名同學裡,總有排在後面的人呀。

這學期剛開學兩個月,有一位女生的家長,就已經申請轉學了。要轉到一所國際學校去了。因為小女孩已經出現了失眠狀況。孩子怎麼也睡不著,在深夜裡來到奶奶的房間,拿走了安眠藥……

「我不能讓孩子再這樣下去了,她撐不住了,」這位媽媽直接找到校長,要給孩子辦退學。

對於這種情況,校長太熟悉了。


「我們這裡,並不適合所有的孩子」。校長冷冷的留下了這樣的批語。

頂尖的學校靠的是什麼?就是這種殘酷的淘汰制。它並不是由一紙文書公布下來,它是一種無形的網,一隻無形的手,用大猴子的話說:

「在這裡,我們就像是個檸檬。你必須堅強,必須撐住,否則的話,一但被困難擊破,那麼寶貴的汁水,就會順著傷口流出來。這都是我們的能量呀,失去了能量,後果不堪設想!」


按照常規,每個班裡都會有那麼幾個學生,在未來的初二,初三時掉隊。他們實在是太累了,實在是在這場望不到頭的馬拉松賽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

與此同時,有一些學習很好的優等生,也會在一兩個月之間成績直線下降,面臨崩盤。

聽大猴子說。

他們班的劉北北,最近就沉迷於二次元遊戲原神,每天玩到深夜,上課分神,作業也經常不交,更重要的是,這次考試成績,他掉到了最後五名里。要知道,以前他的成績一直能夠保持在前十。

「我想,我在下學期里,可能就看不到他了,他被踢出局了!」大猴子默默的為自己的同學擔憂。


「我們在手拉著手穿越沼澤,每一步都非常重要,而且最要命的是,我們不能掉隊,一旦掉隊,你就會被黑暗吞沒!」

這是一個上初一的小女生,在形容她當下的學習狀況,可以看出孩子的壓力之大,可以看出她的抑鬱傾向!


「優秀的人永遠是少數,可我媽媽不允許我做大多數呀!」這是另一位小女孩兒的感慨,要知道她媽媽,當年就是那個高考大省的單科狀元。


他們是讓人羨慕的孩子,上名校,好師資,生活在北京海淀,每天坐著保姆車來上學。他們可以去海外遊學,擁有開闊的眼界,可以參加國際性的活動。

但同時,他們又是一群讓人心疼的孩子,如同背負著千斤重擔,如同艱難的逆水行舟,在這場瘋狂的內卷競賽中,小朋友們像大人一樣。竭盡全力,逆風飛揚!

心疼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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