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永剛抗癌十年:患者及資本科技人才為何流向美國醫療市場?

南方週末 發佈 2023-03-24T14:26:51.034543+00:00

2012年中秋節前,其在體檢時發現了腎上腺皮質癌,手術切除的癌瘤達13-16厘米,重約1.6斤,協和醫院確認其已到晚期,且手術後發生全身轉移,肝、肺等重要器官到處都是,師先生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最近看了師永剛談抗癌十年的感受,以及《無國界病人》一書。2012年中秋節前,其在體檢時發現了腎上腺皮質癌,手術切除的癌瘤達13-16厘米,重約1.6斤,協和醫院確認其已到晚期,且手術後發生全身轉移,肝、肺等重要器官到處都是,師先生的生命已進入倒計時。

當時唯一的有效藥「米托坦」,國內至今未批准上市。藥在哪裡,生命就在哪裡,萬般無奈之下,他只能去(有特效藥和治療技術的)美國求醫問藥。

在美國的高科技治療機構MD安德森(俗稱「癌症村」)住滿了來自歐洲、亞洲富裕地區的「無國界病人」,師永剛與他們一樣,治療全自費。癌症全自費治療費用高得令人咋舌:一次增強CT要1.2萬美元,抽一次血1000多美元,首次見醫生600美元,後續每次300-500美元,Keytruda藥物一個療程5萬美元。師先生為此近乎傾家蕩產,最後迫不得已把深圳的房子賣了湊醫藥費,僅前三年,就花費了40多萬美元。

隨著巨大的資金投入、不斷的科技創新,奇蹟發生了:本已到晚期的生命,延續了10年,在長達3000多天時間裡,師先生做了2次手術,4次復發轉移,6個周期放療,多次超大劑量化療,3次參與臨床試驗盲試新藥,最終贏得重生。如今,其病情已穩定4年沒再復發,並已恢復工作,出版了《無國界病人》一書。

美歐醫療體系:「自由」Vs「平等」

看罷還是比較感慨:為什麼美國的科學技術還是如此先進?在生命科學方面竟已大大領先於東亞,甚至領先於科學與現代醫學發源地歐洲?不僅是東亞,甚至連歐洲的富裕病患也要遠渡重洋,赴美看病。

索維爾的《經濟學的思維方式•現實應用篇》提供了解答:美國的醫療體系,允許私人資本行醫、製藥,因此美國的醫療系統比歐洲的要靈活得多,逐漸後來居上。西歐和加拿大等地在近幾十年,大力推廣「福利主義」,以很高的全民稅收來保障全民醫保,公民醫保繳付僅需很少份額。但隨之而來的是大病統籌、手術審核制度,其理由是:既然醫保幾乎全是政府財政支出,你看病是花國家的錢,「有關部門」當然要看緊錢袋子、把好行政審批關,以防有不法之徒打醫保資金的歪主意。

因此,澳大利亞的「擇期外科手術預約」患者有23%等待了4個月以上,紐西蘭、加拿大、英國的這一比例分別為26%、27%、38%,而這一比例在美國僅為5%。且呈現規律是:醫保個人繳付比例越低的社會,行政審批時間越長,患者等待時間越長。曾有歐洲案例:一位重症老嫗,醫生說其若不馬上手術就僅有2-3個月剩餘時間,但是其全部審批流程需要約6個月。螻蟻尚且偷生,情急之下,患者賣房、賣股份、清盤生意……搬到美國去當「無國界病人」。

歐洲目前的社會風潮,是崇尚並致力於社會平等,對資產和利潤課以重稅,法國甚至實行過75%個人所得稅。其中製藥企業、醫院、醫生等被認為利用他人的病痛賺錢太多、為富不仁,屬於重點監管與打擊對象。

所以,歐洲青年報考醫學專業者逐年遞減,手術排期越來越漫長。西歐人越來越多接受了印度的價值觀:認為與生命有關的醫療和製藥,就應該是高尚的慈善而不應用來牟利,印度法律不承認醫藥的智慧財產權保護,因此成為世界上最大的仿製藥生產地,但自主研發全軍覆沒。

但是,現實社會、真實生活、經濟規律都是如此無情,現代醫藥的研發成本動輒幾億至十幾億美元,耗時需十年上下,任何藥企和投資方都不可能做這麼大手筆的慈善,完全出於公益研發藥物卻不賺錢,誰干?所以,當醫療與藥物在歐洲發展不暢時,歐洲乃至全世界的藥企、投資方、研發人員、醫務人員……紛紛前往更加自由、寬容、開放的美國市場。譬如:師永剛先生的主治醫生哈勃大夫,是來自敘利亞的阿拉伯人。

資本、科技、人才為何流向美國醫藥市場

由於美國的醫療體制更加市場化,私人資本占比很高,因此醫學科研、探索、創新異常活躍,如師先生所言:MD安德森都是研究型醫生,人人都盡全力探索最新治療方案,因為每一次成功都成為其寶貴智慧財產權,受到法律保護而「錢途」無限。為此,醫生會為治療方案而爭得面紅耳赤,力爭把自己最好的技術應用於患者,而不是相互間「做人、處人、搞關係、為評職稱升主任而搞團隊關係建設」。

同時,哈勃醫生主動為師先生申請了5萬美元一個療程免費藥物。放療醫生在一次價值9萬美元的椎L4放療時,一次做了2個點(等於為師先生省了一次治療費),體現出極大的同情心和對患者的關懷。這樣做的原因,其一是美國醫療界沒有「藥品提成」(這在美醫療界是重罪),犯不著為藥商利益而奮鬥;其二是美國醫生重點靠自身業績,以及科研成果安身立命,所以其醫療方案的效果越好,其社會地位和「錢景」就越寬廣,儘可能為病患爭取利益,對其治療方案的成功率亦大有好處。

美國這套醫療體制,未必有歐洲的那麼「高尚」,但卻大大推動了美國的醫學科技發展。1990年代初期的全球醫藥市場,美國和歐洲各占1/3,雙方科技差距不大,基本是分庭抗禮。而到目前,美國藥品已占全球市場50%以上,資本充裕、人才濟濟的美國醫藥產業,私人資本甚至敢冒著巨大財務風險,為罕見病研發「孤兒藥」。而歐洲的市場占比已下降到21%,且歐洲藥企的利潤里,60%是靠將研發轉移到美國市場、與美國藥企合作而獲得的。

搞垮一個產業、趕走大批專家很簡單,只要一個激情澎湃的泛道德化法案或政策。但再想復興該產業就難得多了,譬如:前拜爾製藥的生化專家去了美國,在輝瑞所在的紐約買了房、結了婚、孩子獲得美國國籍、在紐約的私立學校接受英語教育、拿幾倍年薪、繳更低個稅……那為何還要再返回勒沃庫森?

同時,隨著資本、科技、人才越來越多流向美國醫藥市場,其醫療與生命科技將越來越先進。而曾經醫療先進的歐洲、日韓等發達地區,越來越多有錢的絕症、重症患者,或想長命百歲的闊佬,會攜帶巨額資產,去美國做「無國界病人」,這對病患與財產輸出國而言,不啻為一場財富大出血。

歐洲的教訓、美國的經驗,值得我們仔細權衡。

• (本文僅為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美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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