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成大事者，必以找替身為第一要務。這裡的替身指的是繼承人。曹操創下了曹氏基業的同時，選擇下一任合格的繼承人就成了他的心頭所慮。原本在曹操心中，自己的第四個兒子曹植是最中意的太子人選，但是曹魏基業最後卻落到了曹丕頭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使得曹操最終改變了立儲之心呢？

這一切還要從曹操和他眾多出色的兒子們說起。

一、心有所屬，難當大任

據《三國志·魏書》記載，曹操一生子嗣眾多，共有25個兒子，但真正在史冊中留下事跡的也僅有寥寥幾人，其中有資格進入曹氏政權繼承人選的，就只有曹昂、曹丕、曹彰、曹植和曹沖。其中曹昂系曹操長子，本應立為繼承人，但他早年隨曹操出征宛城，不幸戰死。曹沖是當中年齡最小的候選人，他是歷史上有名的神童，據說還是少年時就有了成人之智，但也很不幸，未及長成，13歲便夭亡了。就這樣，繼承人之選落在了曹丕、曹彰和曹植三人之間。首先從序齒來講，此三子居曹操諸子之長，年齡占優，因為在亂世紛爭中，如果一國之君是一個少不經事，無決斷之能的幼子，則其國必亡。袁紹和劉表便是前車之鑑。袁紹本有三子，卻在生前不明確儲君地位，放任三子為世子之位明爭暗鬥，自己好從中調度獲利，坐穩君父大位；劉表，同樣捨棄長子劉琦而轉立母家勢強的劉琮，最終因劉琮年少無力壓制母家蔡氏，最後葬送了父親劉表經營一生的荊州基業。再從身份來講，此三子同出一母，都為卞夫人所生。卞夫人原是曹操的愛妾，雖出身寒微但深明大義，處事果決，極得曹操寵愛，處於眾多妾室之首，後又被立為正室。根據「立子以貴」的傳統，卞夫人的三個兒子也更加擁有了被立為嫡子的資格與實力。

不僅身份尊貴，曹丕、曹彰和曹植都能力出眾。曹彰，是曹操第三子，自幼武藝過人，立志當一名出色武將，因其鬍鬚發黃，被曹操稱為「黃須兒」。可作為君主，只憑一身武藝是絕對不行的，因此，曹操雖然喜愛曹彰的勇武，但也早早地將他排除在候選人之外了。

既如此，那麼曹氏未來的當家人就只能在曹丕和曹植之間選擇了。

範圍雖然縮小了，可抉擇起來卻更困難了。單從才智上講，曹植是勝過自己的哥哥曹丕的，同曹丕相比，曹植更加繼承了父親曹操的文學才華，其自幼就善於寫文，據說有過目不忘之能。平日裡，誦讀詩文，提筆記言。有一次曹操看他的文章，覽後大驚，問道：這是你請人代寫的吧？曹植答道：我言出成論，下筆成文，您當面考考就知道了，我何必找人代寫呢？曹操聽後大喜，再加之曹植平日性情灑脫隨性，不拘一格，就更加得到曹操的喜愛。相比之下，曹丕雖然文采也出色於常人，但奈何弟弟曹植的文學光芒太過耀眼，將曹丕襯托得遜色許多。

隨著曹植逐漸年長，曹操開始將他帶在身邊一同出征作戰。曹植在隨父征戰的同時，作出了許多傑出的詩賦，父子二人還常常對詩吟唱，著名的《求自試表》和《白馬篇》就是這樣創作而來的。公元210年，曹操在鄴城修建的銅雀台竣工，曹植臨台獻作《登台賦》，其文辭精美，辭藻華麗，令曹操驚嘆不已。至此曹植對於儲君之位看似已經穩操勝券，但僅僅過了4年，曹操對曹植的態度就發生翻轉，即將到手的儲君之位，落到了一直不起眼的哥哥曹丕手裡。

其實從一開始曹操對曹丕和曹植都是按照接班人方向來培養的，曹丕年僅12歲就跟隨父兄出征，就這一點來說比曹植還要早，而且在曹丕年幼時，曹操也對他嚴厲督導學習儒家經典，通讀史論及諸子百家之學說，可見，單從教育的用心程度來講，曹操對待曹丕和曹植都是同樣用心的。只是隨著兩個兒子長大成年，立儲之事擠上了曹操的心頭，按照自古以來的權力繼承傳統，向來是「立嫡以長，立子以貴」，以此為據，曹丕自然當仁不讓，順理成章，將成為曹魏政權的下一任主君，但曹操向來是常規的破壞者，他的行事風格一向是不拘泥於常俗，在曹操眼中，身處亂世之中，為君者非具有傑出政治才能之人不能為之，這也就使得曹丕先天的長子優勢蕩然無存，曹丕、曹植二人就這樣展開了一場奪嫡之戰。

就這樣在曹丕和曹植身邊逐漸聚集了一批才幹之士，幫助他們取得儲君之位。擁護曹丕的有賈詡、崔琰、司馬懿、陳群、桓階、邢頤、吳質等人，擁護曹植的有丁儀、丁廙、楊修、孔桂、楊俊、賈逵、邯鄲淳等人。他們各自結為黨羽，設計謀、造輿論，爾虞我詐，互相傾軋。原本呢，曹植在這場奪嫡之戰中風頭幾次蓋過曹丕，曹操也幾乎是動了立曹植為嗣子的心思。但是，就是在這麼個關鍵時刻，曹植自己卻掉了鏈子，讓曹操意識到曹植並不適合承擔領導曹魏政權，一統天下的大任。

二、文人氣太重，肆意妄為

前面提到過，曹植從很早開始就才氣外漏，蘇東坡曾言：腹有詩書氣自華。作為少年得志的典型代表，曹植從年少起就縱橫文壇，養成了目中無人、肆意妄行的行事風格，他常常同文人墨客聚眾宴飲，高談闊論，還因為酗酒而耽誤過國家大事。公元219年，關羽率軍自荊州北上圍攻曹仁，曹仁向曹操求救，曹操決定派遣曹植為將，率軍解救曹仁。命令發布後，曹植卻喝得酩酊大醉不能受命，曹操對他大失所望。

不僅喝酒耽誤事，曹植性情奔放，恃寵而驕，一次宴會過後，他又喝得酩酊大醉，一時興起乘車疾馳，並擅自打開了司馬門。司馬門，可不是普通的門，而是當時城池中重要的軍事關卡，干係到整座城邑的城防安全，非統帥詔令一般人不得擅自通過。曹操得知後大怒，立即處死了守門令，對曹植的態度變得愈發冷淡。

三、喜好奢華，不尚儉樸

曹植素來同文人雅士交往甚密，乃是魏晉風骨的一代開創者，其平日裡的衣食住行，飲食起居，都極尚高雅奢靡，這就和一向倡導樸素廉潔之風的曹操發生了矛盾。

一次，曹操登臨高台，召集群臣宴飲，見到曹植的妻室崔氏身著華麗的服飾，絲毫不顧忌曹操當時已經發布的禁止身著華麗奢靡服飾的禁令，於是，曹操大為震怒，崔氏回家之後不久便被賜死。而曹植自己更是屢次不改，只不過迫於父親監督，稍有悔改而已，但始終算不上是生活簡樸。

而同弟弟曹植不同，曹丕在政治素養這方面就比曹植強許多。首先，曹丕揚長避短，不在文學上和曹植爭鋒，而是在孝心仁厚上下足了功夫，一次曹操率軍出征，曹丕同曹植一同送別，曹植慷慨賦詩，意在預祝父親凱旋，而曹丕卻一句吉祥話不說，伏在曹操馬前放聲大哭，擔心曹操出征在外遇到危險，群臣見後頓覺曹丕仁孝過於曹植。

四、不善權謀，缺乏根基

曹丕更善於結交大臣，為自己獲得政治支持。曹丕本是曹操實際上的長子，後來其母卞夫人被曹操扶正之後，身份更是成為了尊貴的嫡長子，這一天然的「政治正確」,博得了士族中一大勢力——潁川士族的支持。曹丕本人注重禮賢下士，又獲得了一眾士人的好感。這和恃才傲物的曹植形成了鮮明對比。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曹植的夫人崔氏，乃是曹操親自做媒為曹植求娶的清河崔氏崔琰的侄女。曹操此舉本是為了給曹植爭取世家大族的支持，但最終崔琰還是選擇站在曹丕一邊，足可見曹丕在政治上團結力量的能力。

但是在曹丕被確定為繼承人之前，曹操還是屬意於曹植的，甚至為此曹操不惜親自介入，運用政治強權打壓曹丕一黨的勢力，為曹植將來順利成為接班人掃清障礙。這就是「崔琰毛玠案」的爆發。

曹操在建安二十一年（216年）進爵魏王。是時，楊訓上表稱讚曹操功業，受到時人譏諷，說他逢迎曹操，貪慕名利。崔琰為好友楊訓辯白其所作的賀魏王表的實意，卻被曹操當作把柄，以文字獄的形式下令賜死。而毛玠又為崔琰鳴冤，結果也被曹操罷官歸鄉。至此曹丕一黨的實力大減，曹植的政治地位進一步得到穩固。

但潁川士族集團並未因此就放棄對曹丕的扶持，以桓階、邢顒、賈詡等為代表的潁川文士堅持向曹操進言，亂世立長為安的諫言。又加上曹植後來的種種舉止都大大地折損了曹操對他的期望，最終在建安二十二年（217年），曹操終於下定決心立曹丕為太子。

至此，曹魏政權持續數年的奪嫡之爭，以曹丕的勝利而結束。

文史君說

上位之後的曹丕深感宗室兄弟之間的爭鬥對於政權穩定是極為不利的，所以稱帝之後，開創了曹魏政權特有的抑制宗室親族，重用士族大家的國家政權特點，不過這樣的創新並沒有為曹魏政權續命，反而為後來司馬家的崛起以及魏晉門閥士族壟斷國家權力的局面埋下了伏筆。

參考文獻

《三國志》，中華書局，1959年。

《世說新語》，中華書局，1998年。

（作者：浩然文史·河南師大春秋學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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