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賓》網上雜誌紀念1917年俄國革命百周年系列:二月之前

心中一點紅2021 發佈 2023-05-28T11:52:57.063913+00:00

「我們這些老年人,也許看不到未來這次革命的決戰」,列寧在失敗的1905年革命十二周年之際向一群瑞士青年的一次演說中警示道。三百年來,羅曼諾夫王朝用鐵腕統治著俄羅斯,後來是一個不斷擴張以至於俄語居民成了少數的帝國。

﹝美國﹞托德·克雷蒂安(Todd Chretien)

張維爾 譯、赤心 校



  
二月革命在一百年前的今天爆發並且掃除了一個已被鮮血浸透的君主制度

  「我們這些老年人,也許看不到未來這次革命的決戰」,列寧在失敗的1905年革命十二周年之際向一群瑞士青年的一次演說
[1]中警示道。他的話與僅僅六周後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倒台一道促成了馬克思主義運動中的一則經典笑話:「示威時別落下,因為革命可能開始了!」


  沙皇們遠沒有在孤立中坐以待斃,提供龐大的農民軍隊支持著君主制度和對1789年法國革命以來興起民主與民族運動的反動,他們給西歐燙上了自己的保守烙印。羅曼諾夫家族甚至在《共產黨宣言》[2]開場白列舉的死敵名單上贏得了頭牌地位。但當二十世紀的黎明來到時,帝國的根基已滿是破洞。
  在《俄國革命史》中,列夫·托洛茨基通過指出世界經濟發展必然的不平衡解析了
[3]俄國社會的動盪。尼古拉坐在一個各種地域和民族的大雜燴上——他官方頭銜的一小段是「所有俄羅斯人、莫斯科、基輔、弗拉基米爾、諾夫哥羅德的皇帝和統治者,喀山的沙皇,阿斯特拉罕的沙皇,波蘭的沙皇,西伯利亞的沙皇……和斯摩棱斯克大公,立陶宛的……等等,等等,等等」。
  首先且首要的是,沙皇是一個比西歐封建主同類多存在了一個世紀甚至更長時間的大土地貴族等級中最大的地主——農奴制只是到1861年才廢除。三萬統治者的等級占有著大約一億八千九百萬英畝土地(平均有地產5400英畝),或者說比五千萬貧中農所占有的土地總和還要多。
[4],這些數字更顯露了工業化的西歐與農業的俄國之間生產力不斷擴大的鴻溝。出於擔心技術落後會葬送軍隊,沙皇依靠英法的銀行支持著位於聖彼得堡等城市裡現代化且高度集中的軍事與冶金工業。世界上最大的一些工廠在俄羅斯大地上拔起,集中在裡面的是一個只靠出賣勞動力為生的新階級。列寧在1899年寫成的《俄國資本主義的發展》中估計[5],到19世紀90年代這個國家裡有一千萬僱傭工人。
  沙皇試圖用鞭子將這個「混合體」維繫在一起。以黑色百人團而臭名昭著的反猶團體遊蕩在鄉間恐嚇猶太人,大俄羅斯主義禁止用當地語言進行教育,罷工則遭到軍隊鎮壓。在奪取西部海港的渴望和煽起的愛國主義火焰下,沙皇在1904年投入了對日戰爭,但日本優勢的裝備和作戰靈活性很快將國內的反對推至沸點。
  1905年1月9日,成百上千的工人、學生和窮人跟隨著牧師加邦神父上街遊行,懇求沙皇減輕他們的重擔。他們遭遇了刺刀和實彈射擊,在街上留下在了數以百計的死傷者。

  到一切都結束時,波將金號戰列艦上的水兵們暴動了,七分之一的省區里農民燒毀了地主豪宅,一個新詞語走進了國際左翼的觀念里,正如列寧表述的那樣,「一個特殊的群眾組織形成了,那就是著名的由所有工廠的代表組成的工人代表蘇維埃」
[6]
  羅莎·盧森堡——她本人就是波蘭-立陶宛社會民主黨的創始成員——總結了不僅是俄國的情況後,宣告「群眾罷工是無產階級採取每一重大革命行動時的第一個天然的、自發衝動的形式」
[7]
  在革命中,社會主義左翼發展壯大了。在布爾什維克與孟什維克先是統一然後分裂的著名的1903年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代表大會前的幾年裡——不算上與猶太人、波蘭人、芬蘭人的重要組織和其它全國性的社會主義組織的複雜協商——可能有不同派別的大約一萬名支部黨員。到1906年的所謂統一代表大會時,已有數萬人加入,而到1907年俄國社會民主工黨代表大會時
[8](包括它在國內的支部),儘管遭到了野蠻鎮壓,成員數已上升到150,000。

  到1912年初,罷工再次增長起來,直到在一個名叫勒拿的西伯利亞金礦城鎮沙皇軍隊射倒了數百名罷工者掀開了鍋蓋。工人階級就像涅盤重生的鳳凰一樣站起來了,社會主義政黨再一次擴大,罷工激增。1914年,社會主義報紙《真理報》的每日發行量達到三萬至四萬份——在一個大半是文盲的國家。
  1914年的夏季是俄國處於崩潰的極限——現狀已經變得不可忍受了。尼古拉於1914年7月19日對德宣戰。只有這個時候,而不是遠東邊界同日本大體上有限的衝突,同德國和奧匈帝國的戰爭將饑荒和瘟疫帶到君主制的家門口。

  但所有那些駕馭了1905年的衝突很快就白熱化。大戰以幾乎不可思議的程度將「擁擠的墓地」帶給俄國群眾。第一次世界大戰上演了歐洲大陸上最落後最不發達的社會體系投入與世界上最先進的工業經濟的生死爭鬥的奇特景象。結果則是可怕的。
  在沙皇的帝國軍隊裡有三百萬士兵死亡,另有四百萬人受傷,在一億七千五百萬總人口中還有三百萬平民死於與戰爭相關的因素。面對德國的軍事科技,沙皇把成百上千缺乏武器、裝備不良的士兵送向無疑的死亡。在1915年、1916年和1917年的整個冬天裡,數萬士兵僅僅是凍死在戰壕里的。
  與此同時,宮廷已經墮落敗壞到了新的高度。神秘的神父拉斯普京控制著皇后亞歷山德拉,要求她的丈夫像伊凡雷帝那樣懲罰所有不忠誠的行為。他的影響如此大於是俄國貴族們將其謀殺以圖恢復對尼古拉和戰爭政策的影響力。在從皇室這口井裡喝了幾個世紀的水後,貴族現在害怕起會受他腐爛著的政治屍體的毒害。正如長谷川毅記述的,沙皇夫婦「拒絕理解外面的世界」。

  或許尼古拉,或至少是君主制度,可以從農民不斷增長的憤怒、災難性的軍事失敗和他自己階級的不滿中倖存下來。但是一個甚至更強大的敵人站起來了。正如戰爭將戰壕填滿鮮血,它也將聖彼得堡填滿了無產者。同樣是那個在1905年與這個制度戰鬥到底並且為自己的努力遭受如此多苦難的勞動階級,現在被依賴於生產和運輸沙皇的戰爭所倚杖的每一支步槍、每一粒子彈、每一顆炮彈、每一節車皮。而且,尼古拉別無選擇只能去加強這個仇敵。
  長谷川毅報導稱,在1914年到1917年間,聖彼得堡的工人數量從242,600增長至362,000,或者說增長了約62%,有四分之一的雇員是女性。在早先戰爭初期愛國主義的日子裡,罷工在逐漸減弱——例如,1914年戰前有大約110,000工人罷工紀念流血星期日,1915年1月9日只有2,600人走出來。但隨著戰事崩潰,罷工大幅增長。在1916年九月至1917年二月的六個月里,約有589,351名工人罷工,其中約80%參加的是政治性罷工。

  不像德國和法國大部分重要社會主義組織的領導層在一戰中都支持自己的統治階級,許多俄國社會主義運動接受了反對戰爭、國際主義的原則。總的來說,聖彼得堡事實上湧現了大量革命社會主義者,他們組織在處於各種競爭與合作狀態的黨團里,包括布爾什維克、孟什維克、區聯派、社會革命黨甚至無政府主義者。
  當然,也有些知名的社會愛國主義者,最顯赫的是格奧爾基·普列漢諾夫,「俄國馬克思主義之父」,曾被列寧和孟什維克國際主義者尤里烏斯·馬爾托夫奉為導師的人。
  總之,1917年的前幾周已經接近滿足列寧稱之
[9]為「革命基本規律」的先決條件,也就是:
  只有「下層」不願照舊生活而「上層」也不能照舊維持下去的時候,革命才能獲得勝利。
  俄羅斯帝國的工人階級在反抗戰爭帶來的條件時並不孤單。卡爾·李卜克內西與支持戰爭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決裂並在議會投票反對戰爭,羅莎·盧森堡在獄中寫下了反戰的《尤尼烏斯小冊子》,法國士兵和德國士兵宣布了一個聖誕節單方面停火協定,美國社會主義黨和世界產業工人聯盟會極力阻止伍德羅·威爾遜發動戰爭。
  但是俄國社會、經濟、軍事危機的深度和工人階級的政治意識與組織(不算士兵、農民、學生和被壓迫民族不斷增長的反抗)在1916—17年的冬天遠遠超過了世界上其它任何地方。
  在所有這一切的頂端,一個美好的幻想(如果不是廣泛流傳,足夠普遍的話)將廣泛的反沙皇運動聯繫在一起。那就是:砍掉了君主制的腦袋,和平、民主和繁榮就會來到俄國。
  要不了多久俄國革命運動的這份畢業論文將付諸答辯。二月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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