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米
在我還是個小孩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幼兒園裡度過的。在我印象里，天天幼兒園門口都有嚎啕大哭寧死不肯進門的人。
總有一些小朋友的出現，可以給幼兒園老師們帶去「生動一課」，讓他們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掙的錢其實是精神損失費。
幼兒園的老師們雖然不凶我，但是她們好像會故意躲開我去給來接我的家長告狀。比如告訴他們我中午瞪著眼睛不睡覺，做鬼臉嚇哭隔壁床小朋友，上課突然站起來走出教室溜達，吃飯的時候說飽了等到老師收拾碗筷的時候又說餓了並開始拿勺子敲碗……
我媽總是對我說，你看，你這麼調皮，幼兒園的老師不喜歡你。
我就這麼沒日沒夜地淘，晃晃悠悠地過日子。我小時候大抵是個自洽大師，既然老師們都不太喜歡我，那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歡上幼兒園，反正我交了錢來了，她們又不能把我轟出去。
幼兒園畢業的時候，沒有所謂的畢業典禮，但是每個小朋友可以從園長手裡領一份小禮物。
我們園長是個慈祥的老奶奶，她滿頭銀髮，看起來擁有永恆且不過時的優雅。我離開幼兒園的時候，她擁抱了我。
「要成為一個小學生了，真為你感到開心。」
她並沒有和所有小朋友都擁抱，我小聲問她，你是喜歡我嗎。
她說，當然。
「我就喜歡這個樣子的你。」
許多年過去，我感覺自己多少也是被社會磨平了一些稜角。在大學裡上班的時候，偶爾也會有學弟學妹們過來詢問入行經驗。我會說，面試的時候要表現得乖一點，回答問題的時候要適可而止，不要叭叭叭一直說。
我有個好朋友，她和我在同一個學校上班，是心理學院的老師。我倆經常在一塊吃飯，我問她，為什麼很多人都希望自己的小孩或者下屬很乖呢？她說，可能是因為比較乖的小孩比較好照顧，比較乖的下屬比較好管理。
「但這並不是大多數人本來的樣子。」
她對我說，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下午下了一場雨，我沒帶傘，閒下來的時候，就在辦公室望天。還好只是陣雨，下了一會兒就停了。天晴的時候，天空很明媚的。有點像我小時候，最後一次離開幼兒園的時候的那天。
愛你本來的樣子，是燦爛生活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