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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5月，連續的槍擊案和科索沃地區的衝突事件，使塞爾維亞政府焦頭爛額，反對派頂著大太陽遊行，要求武契奇下台。

塞爾維亞總理布爾納比奇，在19號的安全局勢會議中指出：

有國外勢力試圖渾水摸魚，試圖複製烏克蘭在2014年的「顏色革命」，但在塞爾維亞，應該由選舉而不是動亂來選擇總統。

她呼籲民眾冷靜下來，不要相信民間傳播的謠言，給不法勢力留下可乘之機。

現年48歲的阿娜·布爾納比奇是塞爾維亞歷史上首位女總理，她外貌硬朗，英氣勃勃，總是穿著得體的西裝，梳著光滑的背頭，看起來和男人無異。

她是一位公開出櫃的女同性戀。

在男性為主導的政治世界裡，女同性戀經常是一種「不存在」的性取向群體。

男同性戀因動搖了男性權力基礎而備受打壓，而女同性戀者被當作「要好的女伴」湮沒在人群當中。

西方世界傳播最為廣泛的兩個宗教，同時也是塞爾維亞最有群眾基礎的兩個宗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都對同性戀表達過強烈牴觸。

聖經沒有專門指女同性戀，顯然並不是因為寬恕，而是因為忽視。

那麼，在塞爾維亞這樣一個宗教色彩濃厚，信仰東正教的教眾超過70%的國家，一個女同性戀是如何成為國家總理的呢？

塞爾維亞：錯綜複雜的民族矛盾和狄托

約莫在公元10世紀左右，拜占庭皇帝君士坦丁七世開始以「塞爾維亞」命名這片土地。

1346年，斯特凡·杜尚稱帝，建立塞爾維亞帝國，極盛時期塞爾維亞占據了巴爾幹半島的三分之二。

15世紀，塞爾維亞被奧斯曼土耳其吞併，大批東正教眾被迫改信伊斯蘭教，但由於宗教衝突嚴重，巴爾幹地區從未真正服從過穆斯林。

17世紀末德國哈布斯堡王朝征服塞爾維亞北部地區。

19世紀開始，塞爾維亞人民開始了漫長的民族獨立戰爭，於1878年獲得獨立和解放，終結奴隸制，成為一個現代國家——塞爾維亞王國。

1914年，一位塞爾維亞青年在波士尼亞首都塞拉耶佛刺殺斐迪南大公，一戰爆發。巴爾幹半島成為義大利，俄國，德意志，奧匈帝國眼饞的一塊肥肉。

1929年，改稱南斯拉夫王國。

1937年，狄托成為南斯拉夫共產黨總書記，並領導南斯拉夫各國人民進行反法西斯戰爭。

1975年，狄托成為南共聯盟終身主席一年後，一位曾經的南斯拉夫游擊隊員，布爾納比奇中校迎來了自己的孫女，並為她取名阿娜。

布爾納比奇家境富足，阿娜與哥哥很早就出國留學。

據她在2022年末的央視採訪中說，1999年美國轟炸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一事發生時，她並不在塞爾維亞本地，當時她才14歲。

大學本科，阿娜考入美國諾斯伍德大學，諾斯伍德並不是傳統教學的大學校園，原本是專科院校，1984年開始教授正規大學課程，授予工商管理學士學位。

學生可以在讀完兩年課程後，直接進入到社會工作或者讀四年獲得學士學位，知名校友有美國眾議院議員坎迪斯·米勒和安利。

畢業後，阿娜來到英國讀了赫爾大學的工商管理碩士研究生。

2002年她回國發展，參與到美國國際開發署在塞爾維亞的多個開發項目當中，供職於「大陸之風」風電公司，致力於推動國際投資和地方政府合作。

2006年，年僅31歲的阿娜就參與了創立塞爾維亞地方經濟發展聯盟，任管委會主席。

奇妙的塞爾維亞政壇

地處東歐的塞爾維亞政壇，跟傳統西方政壇不太一樣。

最顯著的一個特點是女性政客比例大，多於其他西方國家。在武契奇的內閣當中有十位女性擔任總理和部長職位。

另外，國家審判機關中最高法院，檢察院和憲法法院也都由女性擔任最高領導。

二是無黨派身份的專業人士多，武契奇為黨首的前進黨，在上一次選舉中占有絕對優勢，但在組閣時，武契奇選擇了多名無黨派專家型人才成為各部門長官。

除布爾納比奇在2019年進入前進黨之外，只有7位部長來自前進黨。

這種情況有兩個原因，一是過去社會主義制度的政治遺產。

至少在1989年東歐劇變，西方的春風吹到多瑙河岸邊之前，南斯拉夫女性天然擁有和男人一樣受教育，選舉的權利，已經被憲法宣布「解放」了。

儘管塞爾維亞大多數人信仰東正教，但塞爾維亞民風算不上保守，相反，塞爾維亞一直以豐富的夜生活和精神文化聞名東歐，夜晚的貝爾格勒和阿姆斯特朗一樣光怪陸離。

布爾納比奇和自己的同性伴侶米麗卡，就是在首都貝爾格勒的一間同性酒吧相識的。

二是武契奇有意弱化前進黨和社會黨黨爭，「選人唯賢」，利於吸取選票和集中政府力量，提高工作效率，增強國家凝聚力。

身份政治：世界上最好的身份是沒有身份

按西方政治那套玩法，布爾納比奇從選舉之前應該先懷念一下爺爺，再呼籲一下男女平權，LGBT自由，整合青年選票，把自己打造成青年偶像，開網站印大頭海報。貼滿大街小巷再帶領LGBT遊行靜坐。

但布爾納比奇不打算按這套身份政治出牌，她並不想被打上「同性戀總理」的標籤，不想單純因為自己是LGBT群體就專注推廣平權事業，不打算因為自己是女人就支持女性主義。

這難道不是「平權運動」真正的含義？

讓每個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因為自己的性別，身份遭到社會偏見的圍困。

她把自己定位在「親歐派的技術官僚」上，也就是執行政治家做出的計劃，不主動尋求大眾選票。

在前進黨和社會黨拼搶激烈之時，她長期保持無黨派身份，不參與黨派紛爭。

2016年，當塞爾維亞開始推動同性戀婚姻合法化草案投票時，她選擇了棄權，她認為自己現在正代表國家，所以無論以個人角度如何支持，也不應該表態。

其實，她的政治主張很簡單，讓塞爾維亞人民擁有更多的收入，並在物質條件提升基礎上，進行思想觀念的提升，以達到一個消除暴力，人人變得更加寬容的理想社會。

當然，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坦然接受布爾納比奇成為國家領導人的，一位統一黨的議員就曾經發言怒斥：「總理應該由顧家的男士擔任，而她，我是永遠不會承認的。

這位議員，代表了塞爾維亞許多保守派的態度。

每年六月，首都貝爾格勒都會舉行同性戀大遊行，反同性戀者屢屢與之發生暴力衝突，政府甚至需要坦克和軍警維持秩序。

2016年，在放棄以總理身份對同性戀婚姻合法化投票之後，她轉頭投身到同性戀遊行中，作為一個公民與LGBT群體一起為爭取平等而吶喊。

阿娜在工作中從不強調自己的同性戀身份，致力於政府電子政務改革，並接納武契奇所在政黨秉持的民族主義思想，大力推行現代化的政府建設，政務數位化和教育改革。

由於同性戀婚姻法案沒有通過，在塞爾維亞，同性戀也不能領養子女，如果他們想獲得一個孩子，就需要前往外國接受試管嬰兒手術。

2019年2月21日，阿娜和伴侶米麗卡通過人工授精生下一名男嬰，並命名為伊戈爾。

爭議與矛盾

當然，不是說阿娜完美無缺。

有些塞爾維亞國民認為布爾納比奇是一個騙子，通過親屬關係中飽私囊。

她此前供職的「大陸之風」風力發電廠是依靠她的權力才獲取許可，而近年大力推行的塞爾維亞國民支付卡——Dina card（相當於我們的銀聯卡）背後股東也有她的影子。

連中國捐贈給塞爾維亞的疫苗,也被認為是她貪污腐敗的籌碼。

反腐，一貫是塞爾維亞政壇最重要的課題。

在武契奇上台之前，民主黨因腐敗被清算，而與前進黨聯手的社會黨逃過一劫，但也坐上了冷板凳。

前進黨沒有被清算不是因為其清正廉潔，而是之前十幾年根本沒有登上總統位置的機會。

十字路口上的塞爾維亞

2022年，俄烏戰爭爆發。作為歐盟候選成員國的塞爾維亞，不肯追隨歐美對俄羅斯的制裁。

武契奇政府秉持獨立自主的中間外交方針，既支持烏克蘭的領土獨立完整，又有感於上世紀被歐洲制裁時俄羅斯的援助，拒絕加入到對俄制裁譴責的浪潮中去。

某種意義上來說，塞爾維亞與昨日的烏克蘭何其相似，長期被領土問題困擾，經濟疲軟，國內政壇動盪不安。

但南聯盟被北約轟炸的記憶尚且歷歷在目，怎麼能站在敵人的角度上譴責俄羅斯呢？

一邊是象徵著自由和經濟援助的歐美，一邊是武力威懾的強鄰俄羅斯，塞爾維亞正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上等待。

2023年，在歐美一些有心人的鼓動之下，新的科索沃戰爭一觸即發。

阿娜·布爾納比奇一方面身負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聯盟的政治血脈，一方面是LGBT群體，支持加入歐盟，她和在90年代狂熱民族主義分子武契奇的搭配是「求同存異」的最好註解。

但是，我們必須看到的是，巴爾幹地區的種族矛盾並不會因為兩個同屬塞爾維亞族的領導人而停歇，就像烏克蘭地區問題不是澤連斯基和普京坐下談談就能改變的。

資本催生貪婪，貪婪需要暴力，暴力拉動軍火，軍火吸引更多的資本。

在這樣一個波瀾壯闊又矛盾重重的時代，阿娜·布爾納比奇就能走多遠，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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