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壓太平天國的外國僱傭軍,為何成中國近現代化的重要基礎?

冷兵器研究所 發佈 2023-06-07T14:28:03.775555+00:00

而在歷史上,無論是在羅馬迦太基逐鹿時代的環地中海、還是中世紀的歐陸、抑或是幾次陷入混戰的中亞與南亞,這種「僱傭兵比正規軍更堪用」的情況都屢見不鮮。

作者|冷研作者團隊-尤金少將

字數:3954,閱讀時間:約10分鐘

編者按:進入21世紀,一些或擁有超越大部分正規軍技戰術水平和戰鬥意志,或有著優質的兵員來源,「死的起」的僱傭兵,開始在各個戰場上大放異彩。而在歷史上,無論是在羅馬迦太基逐鹿時代的環地中海、還是中世紀的歐陸、抑或是幾次陷入混戰的中亞與南亞,這種「僱傭兵比正規軍更堪用」的情況都屢見不鮮。而在東方的中國,很難界定那些來自地方或者少數民族的軍隊,在為中原王朝的軍事目標而戰時是否屬於僱傭兵。不過,我們本文要討論的並非那些頗具爭議爭議古老年代的東西,而是距今一百到二百年間的,在中國最後的封建王朝,清王朝治下的土地上作戰的兩群各具特色的外籍僱傭兵部隊英式的「洋槍隊」(常勝軍)與法式的「常捷軍」。

儘管火藥是中國的四大發明之一,但中國軍隊的火器化步伐卻並不快。甚至還隨著清中期的軍事政策變動出現過大規模倒退。至鴉片戰爭先後失敗後,出於現實的國防需要,清軍開始提升部隊火器化程度並將購買和裝備火器的權限下放。

此舉儘管提升了清軍整體的武器現代化程度,但對於清軍戰鬥力的提升卻相當有限,絕大多數部隊增購的都是已經落後的火繩槍與舊式燧發槍,炮兵單位也大多由虎蹲炮、抬槍與類似於隼炮的輕型火炮組成,非常孱弱。

即便有少數清軍裝備了新型槍械和火炮,但其本身也缺乏對於這些武器的運用經驗。其指揮官對於歐洲經由拿破崙戰爭與之後的多次殖民戰爭所發展出來的戰略戰術與軍隊應用思想,也大多一無所知。

這使得清軍中的絕大多數都仿佛現今世界各個地區的軍閥武裝一樣,儘管手握著現代的武器,卻並不完全掌握它們的應用方法,以及現代軍隊所需的戰略戰術。而這最終也讓他們在對太平天國的戰爭與之後的第二次鴉片戰爭中吃盡了苦頭。

但就在這個大清王朝的至暗時刻。晚清三巨頭——左宗棠、李鴻章、曾國藩三人,卻都敏銳地意識到了中國軍隊與西式軍隊的差距。為了儘快讓自己的軍隊掌握這些舶來的武器裝備與技術,他們迅速成立了各自的西式僱傭兵部隊。由於大量僱傭洋人,使用新的西式線膛槍,這些部隊也被當時的國人統稱為「洋槍隊」。

其中李鴻章成立的淮軍系西式僱傭兵創始人為美國冒險家華爾。這支軍隊在1860年成立,起初以滯留上海的歐美盲流組成,編制不過數十人,主要職責為在上海周遭攔截進攻的太平軍部隊,並在松江一線對前出的太平軍進行打擊。

其部隊指揮混亂,戰鬥力也偏低,唯一的優勢便是使用英語,可以更好地閱讀並理解進口槍炮的使用說明。但很快,在英國人的介入下,這支軍隊開始向正規化轉型,以英軍的操典進行訓練,並使用與英國軍隊同一制式的編制與火炮,並獲得了英軍長江艦隊的裝甲艦艇和火炮的支援與加強,部隊戰力得以迅速提升。

為了充分利用這支軍隊的價值,淮軍開始抽調人員進入該部,這些士兵也被稱為「華勇」。「洋槍隊」也在隨後更名為「中外混合軍」,並最終更名為「常勝軍」,其兵力也成幾何式增長,最多時達5000人。

由於採用了新式操典,且配有米尼彈步槍,甚至柯爾特轉輪手槍等新式武器。他們極善於中近距離散兵突擊戰術,通常在清軍與太平軍主力接戰後再從側翼殺出,並猛攻太平軍側翼乃至穿插後方使其陣腳混亂,以此幫助清軍獲取勝利。

當然,就整體而言,「常勝軍」其實是一支難符其名的部隊,他們打的勝仗並不多。相比西方的正規軍,「常勝軍」對於操典的學習和應用能力也只能用「照貓畫虎」來形容。人員參差不齊的劣勢讓他們經常在不利態勢下崩潰;軍紀奇差,不受清廷管束,不服從指揮,且經常劫掠民間、地方甚至友軍,甚至還有被俘後轉而效力太平軍的,軍紀道德敗之程度令人髮指。

除此之外,這支軍隊的效忠對象也並非其僱主,而是環太平軍英國駐華陸軍司令伯郎。其本質上依舊是一支英國政府用以參與到中國大陸內部事務中的一枚棋子,而這最終也導致了該部在鎮壓太平天國後被迅速解散。就整體而言,這支軍隊除了幫助淮軍及其精銳士兵更快地掌握西式槍枝與火炮武器外,並沒有對提升清軍戰鬥力起到太大作用。

相較而言,「常捷軍」的作用就要大得多。這支軍隊的前身是由浙江巡撫左宗棠經由談判後,委託法國駐寧波艦隊司令勒伯勒東及寧波海關稅務司日意格在寧波組建的「中法聯合軍」。其經費由寧波善後局提供,基礎戰力全部由寧波當地精選招募的近千名中國士兵組成,領導層與士官參與過第二次鴉片戰爭與第二次克里米亞戰爭的法國海軍陸戰隊組成,並完全參照法國海軍陸戰隊配置武器裝備與進行訓練。

由於時間緊任務重訓練強度高,許多士兵無法達到法方所需的標準。而清廷又急於讓這支部隊儘快形成戰鬥力,勒伯勒東又從菲律賓招募了少量老練傭兵,以其充當重要的偵察與通訊人員。

在1862年秋冬季節投入戰鬥時,該部已經擁有了一百多名法國和菲律賓士兵與一千五百名左右的中國士兵。這支軍隊與法軍一樣既善於利用地利,也以炮兵和步槍的射擊精準見長。在面對太平軍的戰鬥中,該部總是能靈活且遊刃有餘地發揮出自己的優勢,並取得勝利。

正因為此,「中法聯合軍」很快便被更名為「常捷軍」。而左宗棠也看準時機,為法國軍官配備中國副官,並請求法國指揮官對中國軍官實施「講武」,並順勢准許法軍將「常捷軍」擴編至3000多人。這支軍隊中開始出現了成建制的炮兵與類似於龍騎兵的偵察騎兵單位,並配置了武裝舢板用以提升沿河作戰效率。

擴編後的常捷軍開始執行更為苦難的作戰任務,但新加入的部隊還沒有完成成體系的訓練,各單位間的配合也開始出現鬆動。因為老練偵查人員比例下降,在作戰中偵察不足進而導致整隊傭兵陷入險境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比較典型的戰鬥發生在1862年12月底的紹興:在勒伯勒東的指揮下,常捷軍使用武裝舢板跨過曹娥江奇襲了數處太平軍沿江沿路部署的據點,並於一月中旬攻至紹興城下,對昌安門發起進攻。

但由於長期交火,該部人馬俱疲,裝備和彈藥補給狀態也極為糟糕。在進攻城門的戰鬥中,常捷軍在炮兵掩護下發起散兵衝擊,一度突破了奪取了城牆與倒塌的城樓。但隨後便在進攻中失去統一指揮,陷入了與敵絕對優勢兵力的不利混戰。

為了拯救戰局,勒伯勒東開始親自指揮炮兵轟擊太平軍,但隨著他身側野戰炮的炸膛,勒伯勒東被當場炸死。失去了炮兵和指揮官的常捷軍攻城單位陣腳大亂而崩潰,傷亡數百。但常捷軍本陣還是勉強維持了秩序,勉強擊退了試圖從城頭上衝下的太平軍,在2天後撤回了曹娥江防線。

在經歷了歐洲的幾次大戰後,法軍對於刺刀訓練其實是相當重視的。但即便如此,在面對數量占優且受過專業訓練的專業冷兵器的士兵時,也依舊難免處於下風。從這一戰例中我們不難看出,常捷軍儘管戰力強悍,甚至可以進行步炮支援協同。

但其堪用兵力太少,在大規模交鋒時更是缺乏可以投入戰局扭轉態勢的預備隊。當然,這些缺點也並非只屬於這支軍隊。時至今日,這也同樣是大部分主打「小而全」的作戰單位的缺點。

此後,常捷軍迅速替換了指揮官,補充兵力,又參加了之後的紹興、富陽、杭州、湖州的戰鬥。在這些戰鬥中,這支軍隊儘管先後損失了數位指揮官,但還是充分吸取了之前的經驗教訓,再未出現過過度前出而陷入圍攻,以及發生大規模白刃戰的情況。而左宗棠的其他部隊也一直在觀摩著這支部隊的戰術戰法,並將之吸收到自己的作戰體系中來。

儘管同樣也是外部勢力干涉中國的工具,但「常捷軍」的存在方式明顯更接近於羅曼諾夫王朝於17世紀組建,用於引進新式戰術和培訓本國指戰員的「日耳曼步兵團」。當時的俄國先後組建了4個以外籍僱傭兵士官和軍官為基礎的大團,而後逐步輪換出其中的俄國軍人,並通過他們組建新的「特選步兵團」,以此掌握新的武器裝備、訓練方法與戰術。

1864年,太平天國運動被鎮壓,常捷軍解散。這支軍隊中的中國官兵被重新分配到作為教官,用以強化左宗棠各部的戰鬥力。有趣的是,「常捷軍」中近半的法國顧問也選擇了留在中國。

他們有的加入了海關與緝私部門,有的繼續留在左宗棠治下,為其所部水陸軍隊提供訓練指導。這其中的一部分甚至很可能在左宗棠收復新疆的作戰中發揮了一定作用,此後更是輔佐左宗棠開始了楚系新軍化改革。而正是他們參與培訓出來的這支軍隊,最終敲響大清王朝的喪鐘。

而在這些留中法人中還有一位特例中的特例,那就是勒伯勒東的副手,常捷軍幫統日意格。這位極負責任的技術軍官給左宗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左宗棠對他的重視與重用,也最終為他贏得了這位法國上尉的忠誠與好感。

為了完成左宗棠引進造船與先進軍事技術的任務。這位小小的法國尉官甚至敢于越級上書,花費大量資源獲得覲見拿破崙三世皇帝的機會。在他的全力幫助下,福州船政局也終告成立,而日意格也如願以償地擔任了船政局的正監督。

就歷史價值意義而言,船政局對於中國的意義,要遠勝於本文中所提到的任何一支軍隊與個人。在之後的上百年時間裡,這一日意格創建的機構一直在發揮著作用。船政局下屬的馬尾船廠自主設計建造了全東亞的第一艘巡洋艦、第一艘鐵甲艦,以及中國的第一架水上飛機。其下屬的新式水師學堂所培養出的軍事、政治與科技人才,更是在中國近代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本文系冷兵器研究所原創稿件,主編原廓、作者尤金少將,任何媒體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追究法律責任。部分圖片來源網絡,如有版權問題,請與我們聯繫。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