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南北,只可惜不能面面俱到

南方週末 發佈 2023-07-04T18:18:39.969847+00:00

家:那碗雞蛋面父親熱愛麵食,如果條件許可,大概可以每頓都吃。我也喜歡,但熱度要低一些,每天可以吃一頓。有一天下午四點過,父親提前回家了,從火車站接回伯父。伯父還沒有吃午飯,父親趕緊為他煮雞蛋面,這是最快能做好的。一斤一把的掛麵,下得估計只餘二三兩,大海碗裝得滿滿當當。

家:那碗雞蛋面

父親熱愛麵食,如果條件許可,大概可以每頓都吃。我也喜歡,但熱度要低一些,每天可以吃一頓。

有一天下午四點過,父親提前回家了,從火車站接回伯父。伯父還沒有吃午飯,父親趕緊為他煮雞蛋面,這是最快能做好的。一斤一把的掛麵,下得估計只餘二三兩,大海碗裝得滿滿當當。伯父吃得很香,後來速度漸漸變緩,最後剩下一點點麵條,他有點抱歉地說,實在吃不下了。

父親隨後告訴我,老家吃麵,都是湯麵,所以不像這麼紮實、乾澀。莫非他離家太久,忘了這一茬嗎?當然不是,他肯定想讓自己舟車勞頓的兄長,吃得充足一些。另外,父親也是傷心、迷亂的,同時不曉得用什麼法子安慰兄長。

伯父剛剛喪子。

老家鄉下很多人都有雕琢玉器的好手藝,堂兄因此去貴州的一個玉器廠打工,想掙點錢回鄉娶親。廠里丟失了一些玉器,他受到懷疑,不知道如何澄清,自盡身亡。一直不敢細想,堂兄去世前獨在異鄉,到底有過怎樣的遭遇?肯定是絕望和憂憤的。

半年前見過堂兄一面,他轉車去貴州時曾經來過家裡。堂兄的樣貌從此定格在1970年代前期,一個26歲的青年,瘦高,俊秀,略微帶點拘束。

伯父第二天就啟程去貴州了。他當時50多歲,老來陡然喪子的痛楚,難以言喻。只記得他一直泛紅的眼睛,憂戚的面容,還有那碗吃不完的麵條。

麵條與悲哀如此緊密地粘連,那是我記憶中獨有的一次。幸好,只有這一次。

京城:炸醬麵

1980年代,跟隨幾位科研人員去北京一家工廠,採訪他們的研究成果在那邊的實施情況。食宿都在工廠的招待所,傍晚去食堂打飯時,遠遠看見有個窗口上方的黑板上寫著炸醬麵,它曾被很多名家的文字渲染,嚮往已久,有點雀躍地奔了過去。

師傅從一個白鐵皮桶里,撈出半碗麵條。我感覺略微有點少,還來不及說話,他已從身前的搪瓷缽里舀了一小勺醬黑色的東西,放在面上,遞出窗口。這樣就好了?我端著滿腦袋問號,走向餐桌。

麵條溫吞吞的,好在還不冷。因為過水沒有及時撈出,有過度浸泡後的一塌糊塗。那一小坨差點炸糊的面醬,直徑不足一寸,威力卻很驚人,拌在面里齁咸,除此沒有任何其他味道。剛才唯恐麵條不足,此時卻只嫌其多。

梁實秋先生的《麵條》一文,回憶北京的炸醬麵、打滷面與長沙天心閣的雞絲麵等,寫得眉飛色舞。他說北平人沒有不愛吃炸醬麵的,自己從小吃炸醬麵長大。「面一定是自抻的……用切面吃炸醬麵,沒聽說過。四色面碼,一樣也少不得,掐菜、黃瓜絲、蘿蔔纓、芹菜末。二葷鋪里所謂『小碗干炸兒』,並不佳,醬太多肉太少。我們家裡曾得高人指點,醬炸到八成之後加茄子丁,或是最後加切成塊的攤雞蛋,其妙處在於儘量在面上澆醬而不虞太咸。」最神奇的是,梁先生的妹妹小時候患傷寒,氣若遊絲,醫生回天無力,最後竟然靠一小碗炸醬麵起死回生。唐魯孫先生的《請您試一試新法炸醬麵》,則介紹了他家的創新做法,小金鉤雞蛋炸醬、關東滷蝦炸醬等。

老北京炸醬麵(視覺中國/圖)

手邊這碗炸醬麵,跟此前掌握的所有背景資料,風馬牛不相及,可見那位白案師傅多麼浮皮潦草。後來,吃過幾次面碼充足的炸醬麵,印象反而模糊,牢記的居然是最粗陋難吃的這碗。

前幾年讀到金易、沈義羚夫婦的《宮女談往錄》,記錄慈禧貼身宮女榮兒講述的宮廷舊事,內容精彩。附錄有《我所認識的「老宮女」》,劉曜昕先生憶起1940年代初老宮女為他做的炸醬麵:

兩小碗抻面,估計最多不過4小兩(合125克)水面;更小的一隻碗盛炸醬,深褐色,汪著油,肥瘦肉丁歷歷可見;另外一個7寸盤,擺上幾樣菜碼兒,黃瓜、小蘿蔔、豆芽菜、青豆嘴、青蒜……六七樣,有的切絲,有的……每樣多不過一口。東西不多,擺在桌上看起來就吸引人。

老太太早年的大量積蓄已被兩個弟弟揮霍盡,此時靠做針線活、洗衣謀生。雖然衣著寒素,但她儀態端莊,待人接物矜持而有分寸。所有碗盞都用托盤端來,盛面用的青花碗滋潤輕巧;肉選取「硬肥硬瘦的後臀尖」,醬是黃醬、面醬各半——「這個惠而不費的炸醬麵里還保留著過去的一點排場與講究。」劉先生說,那碗炸醬麵是他生平吃得最精緻的一回。

西北:刀削麵·蘭州拉麵

新疆的美景美味都層出不窮,拉條子(拌麵)是其中重要一款。西紅柿、洋蔥、青紅椒、牛羊肉加入各種調料,被快速翻炒後,澆在根根清爽的麵條上,色香味並駕齊驅,濃汁無孔不入,真是賞心悅目,牽腸開胃。

老友麒生長於烏魯木齊,考上大學就留在成都了。但他每次在家裡待客,依然是老家風味:手抓飯、烤羊肉、大盤雞……麒做的拉條子,麵粉也是新疆寄來的。除了西紅柿等標配,還會不拘一格添加芹菜、豆角、木耳等,因有的朋友不喜羊肉,往往使用牛肉。配菜的比重不亞於面,卻並不覺得喧賓奪主,而是賓主盡歡。

新疆拉條子(視覺中國/圖)

北方的麵粉柔韌而有嚼勁,口感特別好,能吃出自帶的麥香味。

在山西吃過很多麵食,大都可口可心。其誘人之處,始於操作:麵團分別被揪、扯、壓、剪、切、捏、撥等不同手法加持,已是先聲奪人。再淋上各色葷素滷子,濃香撲面,欲罷不能。

在大同一家麵館吃過的刀削麵與餡餅,至今回味。一路看到的多數師傅,都是左手托著放麵團的木板,右手揮刃。大同這位小師傅卻格外霸氣,他在鍋邊一兩米外站定,頭頂摺疊好的白色濕毛巾,將麵團擱上去,全憑手感,左右開弓。麵條在空中飄飛,如風欺柳條,密集入水。小師傅結束招式,氣定神閒,圍觀者嘖嘖稱奇。之前見過的削麵刀有的半月型,手掌大小;有的跟菜刀接近,前端帶個小鉤。他那雙刀片也是一側卷裹,但頂多兩寸,握在掌中,恍若暗器。刀削麵起鍋了,根根細長勻淨。味道如何呢?跟削麵一樣,都有上乘武功。

山西刀削麵(視覺中國/圖)

同樣有觀賞效果的,是蘭州拉麵。

大約20年前去蘭州,早上前往當地朋友推薦的老字號。掀開帘子,店堂里霧氣繚繞。慢慢才看清楚,十來張桌子旁邊,空位很少。先排隊買票,每人領到一個大碗,再到另一側的窗口排隊、交碗。師傅用眼神發問,趕緊報上「毛細,微辣」。之前已經聽說,拉麵有大寬、二寬、韭葉、二細、毛細等好幾種規格。案板前面,師傅揪一小團面,兩手捏著,摔打、拉扯、交疊,幾番重複,麵團變得千絲萬縷,又絲絲不亂。往鍋里一扔,翻滾兩圈就撈出。

兩手捧著碗,找到空座,指尖早已發燙。拿筷子一挑,細面如遊絲軟系,柔弱無力,入口卻不粘不糊。碗中牛骨湯醇濃,蒜苗青翠,辣椒深紅,牛肉片細膩緊緻,蘿蔔清甜鮮嫩,各盡其妙。室外春寒料峭,路上沾染的涼意,已經由內至外,被驅逐乾淨。

單位附近那家蘭州拉麵,是好友紅帶我們去的,她在蘭州念的大學,對牛肉麵的熟悉、喜愛更多幾分。老闆一家從蘭州來,的確樣樣都原汁原味。冬天連湯帶面吃下,尤其酣暢。他家的涼皮香辣適度,也很暢銷。

蘭州牛肉拉麵(視覺中國/圖)

江南:楓鎮大肉麵

去鎮江之前有朋友提醒,一定要去嘗嘗鍋蓋面。它得名於形狀吧?鋪蓋面寬,褲帶面長,鍋蓋面肯定又圓又大。

從北固山出來,已經下午兩點過了,沿路去找鍋蓋面。看見一家老字號老趙麵店,趕快進去。牆上列著20多個品種:紅燒牛肉麵、蝴蝶腰花面、長魚肥腸面、長魚牛肚面、蝦仁面、蝴蝶面片、腰花香腸面……唯獨不見鍋蓋面。立刻表露遺憾。

像這麼無知的外地人,服務員大概見慣不驚,寬容又熱情地解釋,這些都是鍋蓋面啊,你過去看看就曉得了。玻璃牆內,一口熱騰騰的大鍋上,漂浮著一個木鍋蓋,直徑比鍋要小一半,原來如此。鍋蓋太小半遮面,又是為什麼呢?這樣煮出來的面口感更好。

一大碗長魚牛肉麵很快來到,才知長魚就是鱔魚。湯清腴,面滑爽,小青菜鮮嫩。牆上有十面玻璃鏡框,都是麵店獲得的各種榮譽:鎮江十佳最受歡迎鍋蓋麵店、十大人氣鍋蓋麵店等,看來走對了地方。四位員工都是中年婦女,愉悅地小聲聊天,有同事而兼閨蜜的親近。等我們吃完,她們就下班了,我們是打烊前最後一撥顧客。

鎮江鍋蓋面(視覺中國/圖)

陸文夫先生的小說《美食家》中有這麼幾句:「眼睛一睜,他的頭腦里便跳出一個念頭:『快到朱鴻興去吃頭湯麵!』」蘇州人對麵條的執迷與講究,躍然而出。

在手機上沒有搜到附近的朱鴻興,但五百米處有一家裕興記,趕緊導航走過去。在蘇州知名麵館的排行榜中,百年老店裕興記經常名列前茅。第二天在閶門附近,還看到另一家裕興記。

牆上掛著菜牌,湯麵、現炒澆頭面、特色面與餛飩、包子、小菜等,足有四五十種——蘇式叉燒面、蟹粉蹄筋面、干煎糟魚面、羅漢淨素麵、蛋汁大排面、裕興什錦麵、蟹粉蘑菇面、開洋蔥油拌麵、酸菜肚片面、手剝蝦仁面、蝦仁腰花二面黃等。禿黃油價格最高,每碗118元;時令蟹粉面、三蝦麵次之,每碗98元;雪菜肉絲麵、八寶辣醬面等最便宜,每碗10元。

上述澆頭的品種或搭配,好些在四川都難得一見,有點眼花繚亂。身後有兩位北方口音的顧客在議論:有楓鎮大肉麵呢,聽說蘇州有的麵館每年夏至才開始供應,過了立秋就吃不上了,要等來年。連忙點了這款。

楓鎮大肉麵在寫蘇州美食的文字裡,出場率非常高。牆上專門掛著它的圖文介紹:源自寒山寺所在的楓橋鎮,是蘇州的夏季名點,乾隆下江南時曾經連聲叫好。許多民間飲食都傳說跟皇帝「沾親帶故」,劃歸乾隆的特別多。

面來了,很大一碗,湯寬面細,蔥花碧綠,油星幾點,上面橫臥一大片燜五花肉。麵條爽口,五花肉軟糯,味道不錯。有點特別的是,湯里浮著兩朵醪糟。倒是不搶味道,還添了兩分顏色與風味。生炒鱔背面的鱔魚太甜,對四川人來說,不是太適應。

蘇州楓鎮大肉麵(視覺中國/圖)

後來聽計程車師傅說,現在蘇州人吃得已經不如從前那麼甜,因為更注重保健。

蘇州文人寫到蘇式面,單是澆頭的花色繁多、精緻考究,已讓人驚嘆,不愧為溫柔富貴鄉。前幾次去蘇州,注意力盡在園林、古鎮,滿眼滿腦都是曲欄假山、小橋流水。這回在老字號麵館,吃一碗當地麵條,似乎多了一番感受。

小成都:奶湯麵·查渣面

邛崍有「小成都」之稱,美食繁多。奶湯麵源於邛崍,也流行於周邊大邑、蒲江等地。所謂奶湯,由母雞、棒子骨等慢火熬燉而成,湯汁乳白,濃而不膩,香得透徹、綿長。麵條光滑纖秀,據說製作時加了雞蛋。面的分量不多,在寬湯里很有迴旋餘地,也不至於太稀釋奶湯的濃度。調料似乎只有鹽與少許胡椒,卻令口齒生香,全靠奶湯的鮮美持久綻放。

邛崍、蒲江等縣城都有人氣旺盛的奶湯麵,店家必備另外幾件法寶:被熟油辣椒裹得遍體通紅的缽缽雞(涼拌雞片)、雞腳雞翅,外加小碟泡菜。奶湯的內斂與麻辣雞片的奔放,交相輝映。夾關鎮有原生態的河景與老橋,當地人匯聚的上橋麵館,除了上述品種,還有雞頭雞腸鴨翅鴨腳,供人細品慢嚼。

查渣面的讀音,很像渣渣面。有人以為是肉臊特別細,接近於渣渣(碎末),由此得名。其實,是創始人姓查。

1990年代,成溫邛高速還未建成。若是上午稍晚出發,前往大邑、邛崍等地,經過崇州羊馬鎮時,差不多就該吃午飯了。這時候,開在路邊的查渣麵館是最佳選擇。很多人有意掐準時間,以便飯點直奔查渣面。

後來,那段道路的一側,相繼開了許多麵館,招牌略有差異,生意都不錯,味道略有落差。知情者一般會執著地走向最資格(意為地道)的那家老店。店堂寬敞,但人們更喜歡坐在露天。

麵條是特製的,滑爽輕薄。米黃色的臊子酥香綿長,細若芝麻,利於與麵條糾纏、附著。麵條有紅、白兩味,都喜歡要小份,一兩左右,足夠了,因為幾乎每桌人都會點蹄花湯與涼拌雞片。這一白一紅,一軟一硬,肥而不膩,辣而不燥,與麵條搭配,堪稱珠聯璧合。查渣面的洗澡泡菜,也能錦上添花:蘿蔔皮紅艷,蓮花白被泡菜水染成淺紅,煞是好看。它們出壇的時間恰好,既褪去了蔬菜的生澀,又留住其脆嫩,鹹度適宜,帶點回甜。用洗澡泡菜在蹄花、雞片、麵條之間穿插,無比鮮爽。

我們報紙先前曾經闊氣,發行量、影響力都不算小。有一篇千字左右的報導,被店家剪下來裝裱後,鄭重其事貼在牆中央,表明自己的正宗地位。

前不久在青城山腳的藥王廣場附近,邂逅一家「羊馬老字號查渣面」。牆壁上有大面積的宣介:「……1985年3月開業,1991年8月在《成都晚報》刊登,1992年8月在成都電視台播出」。總經理查淑芳的大幅照片特別耀眼,水牌上也有。她看上去50多歲,聰明幹練。

查渣麵館如今到處可見,像這麼凸顯身份的還不多。一打聽,老闆娘有點驕傲,說自己是查淑芳的侄女,老太太已經90餘歲。我一直好奇:䏴子很香,是加了炒花生碎?老闆娘聽罷直笑,說是雞脯肉煮熟後炒香再打碎,關鍵在炒制的火候。她說調味其實不神秘,各家的差異在選料,比如辣椒油必須用壓榨菜籽油,有人用調和油,口味自然要打折扣。

四川紅油涼麵(視覺中國/圖)

蜀地:怪味面

有天傍晚游罷青城山,順路走進青城山鎮的一家麵館。店堂內沒有食客,在手機上專心玩遊戲的師傅戀戀不捨地起身,走到鍋邊。大家悄悄對了一下眼神,再次調低了期望值。不料,牛肉麵、雜醬面、豆花面端上來,人人都說好吃,不由得盛讚師傅。小伙子淡然道:我是隔壁的,臨時幫個忙。麵館老闆呢?他中午出去喝了酒,現在還在樓上睡覺。你的店賣什麼?我賣燒烤。面的調料是你兌的?那當然,調料肯定要現(四川話,意為當場、即刻)兌才行。你煮麵手藝這麼好,燒烤水平肯定相當高喔?小伙子篤定地微笑。他說自己跟麵館老闆關係好,兩人經常互相搭把手。

看看,就連「票友」都如此出色,專業人士做的面可想而知。當然,並非所有四川麵館都神乎其技,但吃到一碗好面的機率,是比較高的。

四川擔擔麵(視覺中國/圖)

因為日照弱、晝夜溫差小等原因,四川麵粉不如北方麵粉筋道,口感較差。但四川的麵條又非常好吃,關鍵就在調味講究而鋪張,濃墨重彩,肆意揮灑,先天不足後天補。排骨麵、牛肉麵、雞湯麵、肥腸面、素椒雜醬面、煎蛋面……種類之豐富、味道之鮮香,令人咂舌。經常是,十幾種調料刷刷刷扔進碗裡,麵條似乎成了陪襯。它們在明顯香辣或看似清淡的湯汁里濃妝素裹,百轉千回,或許減了幾分本色,但百味調和的繁複、悠長,遮掩了麵粉本身的弱點。用人力巧奪天工,彰顯了川人「尚滋味,好辛香」的一貫特徵。

民國時期,梓潼橋街稷雪的牛肉麵、紅湯麵、鱔魚面,春熙路五芳齋的蝦仁炒麵,荔枝巷的素挑面,飛龍巷的素椒麵,皇城垻的紅油麵,紅廟子的甜水麵等,都馳名成都。一些小販挑著擔子走街串巷賣擔擔麵、抄手,也受到青睞。

後起之秀怪味面有30餘年歷史,它將調料的奇妙推向極致。本來,四川麵條的各種味型,風格清晰,井水不犯河水。怪味面之怪,在於它雜揉了幾種不相干的味型。這麼不循規蹈矩,需要推陳出新的勇氣,不拘一格的思路,以及怪中求險、亂中取勝的掌控能力。後者尤其重要,否則,很可能把一碗麵糟蹋得百弊叢生。一碗成功的怪味面,是多重滋味的疊加與升華:肉臊的辛辣脆香,淡菜的厚重海味,剔骨肉的肥甘豐腴,還有炒花生的乾脆、香菇的細膩,加上棒子骨湯的醇厚底色……不同口感紛至沓來,卻又層次分明,毫不混淆雜亂。

牛王廟的怪味面曾經惹得成都人趨之若鶩,後來遷往報社附近的書院西街,有幾年與同事經常去吃。

現在我去得更多的,是離家更近的花花麵館。藏在小街,名氣不大,但鱔魚面、排骨麵、雜醬面等六七個家常品種,非常可口,抄手也不錯。中午還兼賣盒飯,兩葷兩素,別無選擇,食客卻不少。老闆娘總是面帶微笑,每天頭緒這麼多,她下午還有時間去打麻將,果然舉重若輕。

四川達州渠縣晾曬麵條。(視覺中國/圖)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也成就一碗好面。重慶小面、宜賓燃面、河南燴麵、武漢熱乾麵、陝西油潑麵與臊子麵等,或以調味講究,橫絕一世;或以食材豐盛,獨步天下……各有妙諦,難以細述。

無論南方北方,都還有不少名品,至今只聞其聲,未見其面。暫且列入心願清單。

王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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