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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遠 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長期以來，美國總統川普幾乎每天都要在網絡社交平台推特上發推文，有時甚至一天數條，被美國媒體稱為「推特狂人」。川普經常利用這個平台宣布他的政府政策變動或人事變動。川普的推特帳號被美國政界和輿論界戲稱為「川普之聲」。目前，川普的推特帳戶「擁有8000多萬的追隨者」，這一帳戶使他成為了世界上最受關注的人之一。
川普的推特邏輯
但就在5月28日，川普總統簽署了一項旨在打壓推特的行政命令。表面看，川普簽署該命令「旨在提高政府監管社交媒體平台的能力」，實際這道命令的背後是要推特按照他的意圖、規矩和王法進行整改。有評論指出，川普整肅推特其實是在踐行其「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蠻橫邏輯。
川普對推特「掀桌子」既是「輿論遭遇戰」，也是為了發泄其對推特的日益不滿。此事的起因既複雜也簡單。5月26日，川普發出兩條推文，其中一條稱美國郵寄選票不公平，將導致廣泛的選民進行欺詐投票。推特對川普的推文進行了「事實核查」，認為推文內容沒有事實根據，不符合推特的內容審查基本原則。
川普哪裡受過這般窩囊氣，他認為自己是堂堂的美國總統，他在推特上發推文是給足推特面子，推特因為頻頻發布川普的推文而在全球名聲大振，現在推特竟然對他的推文也要進行「內容核查」，並裁定其推文內容不符合事實，這是對總統的明顯打臉。
川普怒不可遏，立即予以回擊，指責這家社交媒體巨頭的所謂內容和事實核查純屬濫用社交媒體權利，試圖「用前後矛盾、非理性和毫無根據的理由來審查或懲罰美國人在國內的言論」。白宮還指稱推特「有選擇地」對「某些推文」設置警告標籤，甚至傳播外國的政治外交宣傳，指責推特和谷歌幫助外國政府監視其公民，利用社交媒體平台從外國謀取廣告利益。川普威脅稱，如果推特堅持以其規則行事，他將利用聯邦政府的權力「來控制它，甚至關閉它」。
白宮表示，川普總統將通過商務部等部門，尋求對美國在1996年頒布的《通信規範法案》第230條進行修改，因為它賦予了美國網際網路社交平台對發布第三方用戶的內容擁有廣泛的法律豁免權。
推特竭力反駁
面對川普總統的威脅，推特並不示弱，堅稱自己的事實核查機制是出於公平和對社會負責任，且是有法律依據的。臉書等受到關聯指責的美國網絡社交媒體也認為自己有理。臉書和谷歌都表示，白宮「以這種方式破壞法規第230條將損害美國經濟及其在網際網路自由方面的全球領導地位」。
然而，川普總統豈容推特等社交媒體平台在此關鍵時刻違背其旨意。在眾多法律專家提出質疑的情況下，川普在兩天後的5月28日（美國當地時間）正式簽署了整肅推特等社交媒體平台的行政命令。在簽署命令前，川普在橢圓形辦公室向記者們發表講話，並讓美國司法部長巴爾與他站在一起，以示其修改法律條款和執行新法規的強硬態度。
川普稱，「坦率地說，我們今天在這裡是為了捍衛言論自由，使其免受美國歷史上所面臨的最大危險之一，你和任何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這不好」。他指責「一小部分社交媒體壟斷企業，控制了美國所有公共和私人通信的很大一部分……它們擁有不受約束的權力，可以審查、限制、編輯、塑造、隱藏、修改幾乎任何形式的普通公民與廣大公眾之間的交流」。
但川普坦承，他簽署這道行政命令會面臨法律挑戰，「它們肯定會提起訴訟，我想法院也會對此提出質疑，但我認為我們會做得很好」。白宮認為，美國的《通信規範法案》第230條等保護措施主要依賴於「善意」運營的網路社交平台，而推特等社交媒體則沒有表現出這種善意。「在一個長期珍視言論自由的國家，我們不能允許數量有限的在線平台挑選美國人可能在網際網路上訪問和表達的言論。這種做法從根本上來說是反美和反民主的。當強大的大型社交媒體公司審查他們不同意的觀點時，他們就行使了一種危險的力量」。
川普稱，他開設推特帳號並不斷發推是萬不得已，因為美國缺少公正的新聞傳播，媒體在大量播發假新聞，所以他不得不通過推特來以正視聽。當被問及是否會考慮刪除他在推特平台上的帳戶時，川普表示，如果他覺得沒有必要再對那些「假新聞」進行反擊，「沒有什麼事了，我寧願把我的全部推特帳戶都扔掉」。
當晚，推特公司對川普簽署行政命令並指責推特對其推文進行事實核查進行了反駁，指責川普的行政命令「是對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法律的一種反動和政治化的做法」。推特稱，「法規第230條款保護美國的創新和言論自由，它的基礎是民主價值觀。（川普）試圖單方面削弱它的企圖威脅著在線言論和網際網路自由的未來」。而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也站了出來，對推特抵制川普總統的推文大加讚賞。
怒懟推特的真實原因
其實川普離不開推特，他通過推特獲得了巨大的政治和輿論利益，此次他與推特公開翻臉的真正原因不在於推特的所謂「事實核查」，而在於當下美國兩黨爭鬥和即將大選的複雜政治背景。
美國在今年11月初舉行四年一次的總統選舉是法定的，美國歷史上從未因戰爭和災難等推遲總統大選。川普本來很希望如期舉行大選，甚至恨不得提前舉行大選，以便趁對其相當有利的政治、經濟局勢贏得連任。但嚴重的疫情及其造成的全方位衝擊，尤其是對美國經濟和美國人就業的直接衝擊，讓川普在今年初擁有的競選優勢變成了劣勢。最近的一系列民意調查表明，川普的民意支持率在下降，而民主黨力推的總統候選人拜登的支持率在全國範圍不斷上升。
川普因此希望推遲定於今年11月舉行的總統選舉，以便有他更多的時間改變當前的不利局勢。民主黨造就看透了川普的心思，因此多次警告川普別想打推遲大選的主意。民主黨強調，即便當年美國處於戰爭狀態時，林肯總統也力主按法定時間舉行大選。川普深知推遲大選很難做到，但他又很不甘心，反覆強調美國疫情嚴重，選民無法像往常那樣全面投票，以此對11月的按時大選提出質疑。
而佩洛西等民主黨領導人也是老謀深算，不僅力主按時大選，而且在國會層面積極推動立法，在美國的救援撥款中為美國選民通過郵寄選票的方式投票預留了經費。川普認為，這樣做將嚴重不利於他的競選連任造勢，堅決反對選民通過郵寄投票的方式投票。川普以此為內容發出推文，沒想到遭到推特對總統推文「前所未有未有的事實核查」，使其政治圖謀難以得逞。
其實推特敢於這樣做，也並非出於「事實核查」原因，而被認為因其背後有民主黨勢力的強大支持。俄勒岡州民主黨參議員羅恩·懷登，批評川普怒懟推特的行為「是在試圖為自己竊取法院和國會改寫美國數十年既定法律的權力，是在根據自己的利益來決定什麼是合法的」，而不是真的為了提高政府監管社交媒體平台的能力。
一道難題又擺到了川普總統的面前。如果川普不能如願整治推特，並因此而關閉其推特帳號，不僅推特將遭到嚴重打擊，川普本人也將在政治上、輿論上遭受很大損失，尤其在美國大選日益臨近的時刻。
目前沒有關於川普發推文的最新統計，但2018年底的一項統計表明，川普在2018年總計發送了3400多條推特，平均每天發表推文10條左右。川普「在推特上的習慣成為了他整個政治生涯中受到密切關注的一大特色」，熟悉川普使用推特平台的人說，在川普或其助手敲擊推文時，「與其說是一種策略，不如說是一種粗野狂妄的心態和行動」。
資料圖片：2017年2月17日，在美國華盛頓，美國國會參議院多數黨領袖、共和黨人麥康奈爾在記者會上講話。美國國會參議院多數黨領袖、共和黨人麥康奈爾當日表示，不認同總統川普每天發推特的習慣，並希望川普不要對無關的議題發表太多言論。（來源：新華社/路透社）
川普政府內部的其他人，甚至川普最親密的顧問，也「經常會對總統的推特行動不是感到意外，也會經常措手不及」。很多情況下，白宮發言人在美國媒體面前陷入尷尬被動，本應由他們在第一時間發布的白宮新聞大多被川普在推特上搶發了，剩給他們的往往是面對美國媒體對川普推文內容的質疑和批評。
究竟誰在操刀？
川普發推文難有規律可循，主要取決於其愛好和需要。至今的一個謎是川普的推特究竟有多少是他親自敲擊的內容？很多人認為，從推文的行文風格看，川普的推特似乎很像是川普親自發的。但又有不少人認為，川普作為美國總統諸事纏身千頭萬緒，每天出現在各種場合，即便從時間和精力上計算，川普也不可能親自發這麼多推特。如果不是川普親自發推，那又是誰能以如此相似的風格模仿川普發送推文？
美國媒體注意到，川普的首席社交媒體顧問丹 · 斯加維諾最近被提升為白宮西翼的最高級別官員之一。他目前的頭銜是負責溝通的副幕僚長，這掩蓋了他在川普使用推特和日常生活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熟悉白宮內幕的人士稱，川普「幾乎毫無保留地信任斯加維諾」。斯加維諾在2016年川普競選總統之前就在為他工作，當時他是川普一家高爾夫俱樂部的經理。
斯加維諾被認為是為川普的推文利用網絡社交媒體切入點和提供內容的關鍵人物，他因為常年跟隨川普，摸透了川普的心思，因此模仿川普的推文風格惟妙惟肖。斯加維諾在白宮西翼的辦公室為他提供了可以隨時向總統請示稟報的機會，「他在川普的出行中幾乎無處不在」，據信他是唯一可以使用@RealDonaldTrump帳號的人。
CNN評論稱，「川普在推特上的咆哮一直備受爭議」。但最近隨著美國死於新冠肺炎大流行的人數超過10萬，美國社會輿論越來越憤怒，而總統仍在不斷使用推特發布其廣受爭議的聲音，甚至鼓動人們服用醫學專家們反對的藥物，「就連總統的一些最知名的支持者對此也感到了不安」。
但那些了解川普總統的社交媒體習慣的人認為，川普不太可能改變自己的行為。在川普撰寫推文時也會在場的米勒表示，總統將推特視為一個他可以直接與支持者對話的平台，「這是川普總統的超級大國之一，他很早就明白，社交媒體——尤其是推特——讓他可以毫無保留地接觸到美國人民和他的支持者。川普最大限度地發揮了社交媒體繞過主流媒體、人為製造話題和對話的能力」。
川普的真實目的是希望推特按其旨意，把該限制的帳戶和內容進行限制屏蔽，主要突出他的言論。如果推特不能做到這一點，估計川普的下手會很重，甚至不排除關閉其在推特上的帳戶。已經有報導稱，川普已經在尋求並支持發展新的社交媒體管道。
（作者周遠為東方智庫首席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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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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