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發明的尬舞？尬舞最早出現在哪兒？這些問題如今已無從考證，但尬舞一族心中的「麥加」一定是鄭州。

2016年開始，鄭州市人民公園、紫荊山廣場、二七路金水河畔，經常出現一群打扮另類，伴隨音樂的強烈節奏，用怪異的肢體動作扭動身體「跳舞」的人，場面使人尷尬。

尬舞在受到網絡流行文化和跟風追捧後，成為一個負面詞，多用於調侃不會跳舞的人自我陶醉的手舞足蹈。

鄭州尬舞一族靠著神經質的扭動，完全即興發揮的舞步迅速「出圈」，在2017年火遍全國。

不過隨即而來的是，尬舞因為動作低俗不雅，在公共場合利用直播謀利等原因被各方叫停。

尬舞曾被媒體稱為「一部分人消費另一部分人尊嚴的遊戲」，尬舞者也因為一次次地被驅逐，在鄭州市中心沒有了立足之地。然而，尬舞之火卻在鄭州市郊又開始燃燒起來。

恩平湖廣場上的江湖

恩平湖廣場位於鄭州航空港區雍州路和鄱陽湖路交會處西北角。廣場面積不大，卻容下了鄭州尬舞圈的江湖。

12月6日，「大雪」前一天。恩平湖廣場並沒有因為仲冬時節的即將到來而變得冷清蕭條。下午兩點，恩平湖東側雍州路上已經停滿車輛，車牌顯示，這些車除了來自鄭州本地，也來自新鄉、平頂山、南陽、信陽……

雍州路靠近恩平湖廣場一側的慢車道這時是被一群戲曲票友占據，車輛從這裡無法正常通行。

「今天來晚了，廣場上沒地方了，要不誰在這兒唱哩。」一名票友對占道唱戲表現得很無辜，在她旁邊，廣場中央熱鬧非凡。

廣場的「C位」屬於幾位穿著性感、舞姿撩人的女士。這裡的看客很多，記者目測現場有一兩百人圍觀，富士康打工青年小王就是其中一位。

「夏天的時候你沒來，那時候來跳舞的人才多呢。」小王在2013年就進入富士康工作，見證了7年來的港區變化，他告訴記者，因為富士康的宿舍和恩平湖廣場只有一路之隔，這裡成了富士康員工周末休閒娛樂的最佳場所。從去年開始，恩平湖廣場每到周日下午就有不少直播尬舞的人，這裡逐漸成了鄭州尬舞網紅們的聚集地。

手機、三腳架和可攜式拉杆戶外音響是尬舞族必備的「三大件」。此外，性感的裝扮也必不可少。

人群中央，尬舞者身穿緊身露臍裝，伴隨著勁爆的電音舞曲扭動身體。旁邊，十幾部手機齊刷刷地對著她們——她們尬舞的同時還在網絡直播。

「歡迎大哥來到直播間」「走一波紅心」「點點關注」，尬舞者不時與粉絲互動，她們的喊聲在嘈雜聲浪里傳進手機聽筒，傳到粉絲耳里。「她們直播靠打賞一天能賺個好幾百元，有時候還能上千元。」小張告訴記者。

「審丑」盛宴

下午3點，「舞池」里又多了幾位男士，他們中有的不停晃頭，有的如抽筋般用雙手伴隨節奏揮舞，還有的站在女舞者的身後跳起了「貼身熱舞」……

幾名穿著單薄的女舞者越跳越起勁，她們對著鏡頭重複著甩頭、扭臀、抖胸等動作。跳到興起時，一位女舞者突然伸手將旁邊的另一位女舞者外搭短款露臍上衣掀起，露出了裡面黑色的緊身打底秋衣……而旁邊還有不少孩子正在圍觀。

「現在天冷了衣服穿得多了，夏天你來這兒看吧，她們跳的尺度更大。」現場，一名圍觀者拿出手機，向記者播放了幾段他之前在恩平湖廣場拍攝的尬舞場景，其畫面用低俗和「辣眼睛」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一個片段顯示，幾名穿著暴露的女尬舞者圍著男士跳起了貼身舞，一名白衣女子甚至跳上了他的後背，旁邊的紅衣女子也很「瘋狂」，對準男士的臉蛋親了一口，場面極度曖昧，全然不顧眾人正在圍觀拍攝。

另一段視頻顯示，一名黑衣女尬舞者跳到興起，在地上打起了滾，另一名年齡稍長的女尬舞者見狀騎在了黑衣女的身上。兩人在尬舞過程中發生了不愉快，當眾扭打在一起，直至年齡稍長的一方被按倒在地上。

如此的尬舞談不上任何美感，恩平湖的尬舞現場可以說是一場「審丑」的盛宴。

鄭州尬舞的前世今生

提起尬舞總是繞不開「紅毛」顧東林的名字。

作為鄭州「尬舞天團」的靈魂人物，因為顯眼的紅髮和「尷尬」的舞姿，他在直播平台上被粉絲稱作「紅毛皇帝」。他也是鄭州最早跳尬舞的人。

2009年，顧東林因為和第二任妻子的感情破裂，每天生悶氣，起初愛跳交誼舞的他想通過跳舞來釋放自己內心的苦悶。後來顧東林覺得交誼舞「不夠勁」，開始去舞廳蹦迪。再後來，他開始招呼舞伴帶著音響到公園，伴隨著音樂的節奏跳起了毫無章法的舞蹈，「尬舞」的雛形在那時產生。

2016年開始，顧東林的尬舞通過快手等直播平台，讓越來越多的人見識到了尬舞。很多人發現，如此尬舞竟然還能通過直播接受打賞賺錢，於是加入尬舞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在公園、廣場等任何能施展開的地方開播尬舞，最終席捲網絡。

羅永浩曾在微博如此評論尬舞：「看上去（讓人）生理不適……但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要禁止。」但是鄭州市人民公園卻找到了禁止尬舞的理由。

2017年4月，鄭州市人民公園全面叫停園區內的尬舞活動。鄭州市人民公園辦公室主任郜勇表示，叫停尬舞的原因有三：一是尬舞團體最早的聚集地鄭州市人民公園跳尬舞的人多，並且圍觀的人更多，踐踏花木草坪；二是人群密集，有圖謀不軌的人趁機偷盜，還發生了摩擦、吵架等一些治安案件；三是有人現場搞網絡直播盈利。鄭州市人民公園叫停尬舞活動不久，鄭州市紫荊山廣場、二七路金水河畔等尬舞固定場所紛紛禁止尬舞。

之後，鄭州市區內基本難覓尬舞之地，顧東林等一眾尬舞者只能轉戰郊縣地區。

2019年春季過後，包括顧東林在內的十幾位尬舞者帶著音響設備，聚集於中牟縣後王村的一處沙崗上，他們在野地里盡情地舞動著身體。

「我們是真的喜歡跳，也一直在尋找可以不擾民、自由尬舞的地方，最後才換到這兒來。這兒離鄭州30多公里，開車1個多小時，離國道都有1里地，我們可以隨便跳。」顧東林對記者說。

後王村野地尬舞之後，尬舞者在去年夏天來到了離後王村只有20分鐘車程的恩平湖廣場。這裡離富士康廠區和宿舍很近，向來是年輕男女聚集的地方，鄭州地鐵2號線城郊線恩平湖站的開通也拉近了這裡和市區之間的距離。

交通便利、人群密集、又無人管控，於是恩平湖具備了成為尬舞基地的一切條件。

城管近在咫尺卻難以管轄

在恩平湖廣場南約200米處，是鄭州航空港實驗區城市綜合執法局第三勤務室。執法部門「近在咫尺」，那麼為何如此低俗的尬舞活動無人制止呢？

「別看我們離得近，但是廣場上不是我們的管理轄區，我們管的是雍州路以東的地方，我們屬於濱河轄區，那邊屬於鄭港轄區，只是我們的辦公地點設在這裡了。」一名城市綜合執法隊隊員這樣告訴記者。

置身於這間辦公室，廣場上震聾發聵的音浪在這裡也能清楚地聽到。「我們的管轄範圍是占道經營、噪聲擾民，他們這種文化行為不是我們的管轄內容，這種行為我們也不好界定，如果他們有什麼不文明的行為，直播平台會對他們進行封號處理的。」

下午4點27分，恩平湖廣場上一名在快手上擁有11萬粉絲的女尬舞網紅衝上了河南直播人氣榜的第12名，這時她已經收到了價值5000多「快幣」的禮物。按照人民幣和快幣1∶10的換算比例，兩個小時的直播讓女尬舞網紅入帳500多元。她周圍是上百位圍觀者和幾十部手機。

天色漸暗，恩平湖廣場上的電音仍然強勁，尬舞也絲毫沒有要收場的意思。

來源 河南青年時報

記者 李鋼/文 趙墨波/圖

編輯 楊陽

審核 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