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曾用電波抗日,上海解放前20天被蔣介石親批「處以極刑」

記者李滿 發佈 2020-12-21T04:44:34+00:00

1949年5月7日,上海局勢已進入最緊張的狀態。此時的國共的勝負基本已經被註定,可越是離勝利越近,被關押在國民黨軍統監獄的地下黨李白卻越發感覺到自己死期將至。

1949年5月7日,上海局勢已進入最緊張的狀態。此時的國共的勝負基本已經被註定,可越是離勝利越近,被關押在國民黨軍統監獄的地下黨李白卻越發感覺到自己死期將至。

參加革命這麼久以來,李白已經完全清楚了國民黨的特性,他知道,在這種情勢下,他們勢必不會留下他這條命,畢竟:被關押期間,他知道的已經太多。

也正是因此,李白才冒著危險秘密把妻子、戰友裘慧英約到了監獄對面的居民樓與他「會面」。說是會面,實際卻是隔空互望著打手語、讀唇語。

下午3點左右,裘慧英帶著孩子準時出現在了監獄對面的居民樓。見到妻子後,扶牆站在窗戶邊的李白用右手用力揮舞著。妻子注意到他後,他一邊做手勢一邊用嘴不出聲地『說』道:「以後不要再來看我了!」

裘慧英接收到丈夫這句話後立馬緊張起來了,以這種方式和他取得聯絡後,每次密會,她都是和他約定下次「約會」暗號,可這次,他卻讓她不要來了。

不好的預感向裘慧英襲來,她連忙緊張地問:「為什麼不讓我來看你了,是不是判決了?」李白聽明白妻子的話後卻並未回答,他只打手語配合唇語問道:「解放軍現在打到哪裡了?」裘慧英告訴他:「解放軍已經完成了渡江戰役的所有戰前準備工作,再過幾天就要發動總攻了。」

李白看明白手語唇語內容後眼裡頓時一亮,他用最快的速度揮舞著手配合唇語道:「天快亮了,我們的希望要實現了。今天,我能回去當然最好;萬一不能回去,你和孩子也可以和全國人民過上幸福的生活了。天快亮了,不論生死,我心裡都坦然了。」

說完後,李白衝著妻子含淚笑了笑,裘慧英看出來了,丈夫的笑容里,有一種即將赴死的從容。

未等裘慧英再說話,李白便轉身了。很顯然,特務來了,很快,李白的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牢房窗口。

裘慧英不知道,當天,她的丈夫是被兩個特務架走的,因為,此時已被軍統折磨半年的李白雙腳已經因遭受刑罰而斷了骨,他當日能勉強站立在窗口已經算是奇蹟了。

可即便如此,李白的腳上依舊被上了重重的腳鐐,當日被架走時,他身上的很多傷口已經發炎了,可他臉上的卻分明有幾絲笑意。

丈夫離開後,預感到丈夫死期將至的裘慧英心裡滿是酸楚。在回出租屋的路上,與丈夫相處的點滴如放電影一般在腦海浮現。

走到街口轉彎處時,一縷陽光灑在她身上,她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她突然記起,1939年,與丈夫初相遇那天,她也曾見過這樣一抹暖陽。

那是一個春天,那時,日本侵略者還在中國大地上肆虐,她當時的身份是一名抗日小戰士,當時她剛參加革命不久。而那時,年不到30歲的李白卻已是一個資深的革命者,他參加過北伐戰爭、秋收起義、反圍剿戰爭、長征等等,赴上海擔任黨的地下聯絡員也兩年了。

初見他時,她帶著組織委派的任務:與李白扮假夫妻,協助完成革命任務。對於當時組織委派的任務具體,後來的裘慧英是這樣講述的,她說:

「有個男同志需要有個家庭做掩護,讓我去和那個同志一起工作,表面上要裝扮成一對夫妻。」

所以,當時的裘慧英之主要任務是掩護李白向延安發送情報。因為這個工作非常重要,所以,她出發前抱著很大的希望。可當她見到「被協助者」本人時,她卻分明感覺自己希望要落空了,之所以有這想法,後來的裘慧英也在回憶里交代了,她說:

「等見到接頭的人,我大失所望。因為站在我面前的人穿著長袍、戴著眼鏡,清秀的臉龐帶著幾分神秘的色彩,我看不慣!因為我在廠里常見的只有資本家才穿長袍。」

在裘慧英的意識里,革命者應該有革命者該有的模樣,所以裝成「資本家」模樣的李白,在她眼裡絕不是「幹大事」的料。

於是,失望之餘,第一次見李白的裘慧英便疑惑了,「這真的是要和我接頭的人嗎?」

對完暗號確定眼前的「資本家」就是接頭的李白後,裘慧英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當天,裘慧英便帶著疑惑去找負責此任務的頂頭上司馬純古,她請求馬純古給自己換個任務,哪怕新任務再苦再累她都不怕。馬純古聽完裘慧英的「訴苦」,竟然絲毫不顧她的「委屈」,只哈哈一笑後對她說道:

「你別瞎起疑心了,要是叫人看出他是個同志,那還了得啊!搞地下工作要是連自己人都瞞不住,又怎麼能瞞得住敵人呢?」

聽了馬純古的解釋後,自覺有些武斷的裘慧英才極不情願地「哦」了一聲。

當天下午,裘慧英便來到了李白位於租界的住所,用李白給她的鑰匙打開房門後她才知道:初見面時,自己可能是誤會他了,他還真不是資本家。

原來,這資本家打扮的李白,其住所陳設卻非常簡單——屋子裡只有一張桌子、一台收音機、一張床、兩把椅子,四周牆上空空如也。

裘慧英進門的時候,李白正在看書,見她來了,他忙起身給她搬了一把椅子並給她倒了一杯茶。做完這些後,他便一聲不吭地繼續忙自己去了。

經過幾天的接觸,裘慧英發現李白雖然話不多,卻是一個非常溫暖的人。每次睡覺時,李白總堅持自己睡地上而讓她睡床上,他的理由是:「女孩子睡地板容易染寒氣。」

更讓裘慧英的詫異的是,每天早上醒來時,他便已經把早餐給她做好了。在這個「家」里,做太太的她幾乎啥也不用干,只等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

行到此時,裘慧英便終於確定了:表面資本家的李白,骨子裡卻是個工農階級革命家。

裘慧英自己出身貧苦農民家庭,12歲進廠里打工,15歲開始積極投入抗日救亡運動,所以,因為階級的關係,她對資本家和資本家做派的人很是反感。自然,她也不想也不屑和他們共事。

知道李白不是「資本家」後,裘慧英對他的好感便倍增了。相處一段時日後,她便開始試探性地和他套起了近乎。慢慢地,她對他的了解也進一步加深了。

一日午後,李白突然神秘地對她說道:「我今天跟你講講電台吧,過段,我還要教你怎麼使用電台。」

「電台?」聽到這個詞後,裘慧英整個人都怔住了。她當時雖然還沒有見過電台,卻知道電台在當時是非常先進的設備;她還聽說日本人每天都在搜查革命黨在上海建立的電台,一旦發電報者被日本人抓住後果將不可設想。

李白見裘慧英似有不解,便解釋道:

「電台是我們上海任務的關鍵,我們在上海獲取的情報也是通過這個電台向延安匯報。」

聽完這句後,裘慧英便明白每天晚上「丈夫」躲在閣樓里定是去發電報了。她兩眼放著光看向李白,只見,他刻意壓低聲音道:

「你要記住,我們我們接觸的都是最高機密,所以哪怕刀架脖子上、槍對著胸膛,也不能對日本人吐露半個字!」

從那以後,每天下午李白便都會抽出一定的時間來教裘慧英發電報。

發電報看似只需動動食指和中指,想學好卻並不容易。一個合格的報務員一分鐘要發120個字,需要按發報鍵至少960次才行;地下黨的報務員要求更為嚴格,像李白這樣被派往敵人心臟地帶的報務員,一分鐘至少能發200字!

此外,報務員必須有安全的出身背景、超強的記憶力並無條件服從保密原則。

所以從事這項工作者,都得具備非凡意志力的群體。關鍵,這些人對革命的信仰,還非得比一般的同志強,若非如此,是斷不可能能進入這項工作的。

知道這一切後,裘慧英便對眼前的「資本家」李白更加感興趣了。一個有月的晚上,她終於忍不住問起了他的身世。

也是在這晚的長談後,裘慧英才知道:眼前這個有些「資本家模樣」的年輕人的成長經歷比她竟要苦上幾倍。

李白並不生在富裕人家,相反,他出生在湖南一個貧農家庭。因為祖上沒有田產,所以他們全家的生計都依賴一個小小的家庭染房。年四五歲,李白便開始在染房幫工。

因為家貧,李白8歲才入學,也正是在這年,疼愛他的祖母、母親相繼去世。為了生計,關閉染房的父親只得外出打工。這期間,李白不得不在讀書的同時照顧幾個比自己更年幼的弟妹。

人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話李白最是深有體會。

年11歲時,被迫輟學的李白便在家裡既當爹又當媽,為了生計,13歲時,他便開始靠賣苦力養活家裡。為了不讓弟弟妹妹和他一樣沒有書讀,他便跟著父親外出打工了。

打工期間,李白受盡了白眼,也吃盡了苦頭。在勞苦大眾里深切感知到勞動人民之艱辛的李白,慢慢萌生了強烈的反抗情緒。他經常想:「都是人,為什麼有的人不幹活卻可以吃白饃,可我們累到死也吃不上白饃呢?」

1925年,當大革命的風暴席捲全國時,年15歲的李白才知道:原來,天下人都和他有同樣的疑惑,他們也和他一樣,想要反抗這一切。

那場革命讓李白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革命,能讓勞苦大眾翻身。也只有勞苦大眾翻了身,自己的弟妹和父親,才可以不再被剝削、被壓迫。

第二年,16歲的李白便和父親毅然投入了革命。

了解了李白的身世和他參加革命的種種後,裘慧英再看向他那張「資本家」的臉孔時,竟也完全不是先前的感覺了,她只覺他是「如此帥氣」,偶爾,她還驚詫自己「以前怎會沒發現」。

裘慧英不知道,在她對他態度改觀時,他對她的感情也開始有了變化。一種特殊的情愫在兩人心底慢慢滋生,只是,因為革命的緣故,誰也不曾開口明說。

對啊,革命年代,誰個革命者的腦袋不是暫時寄放在身體上呢,革命從來是真刀真槍地跟敵人干,這就意味著:革命=犧牲。

每一個與敵人鬥智鬥勇的地方都是戰場,電台戰線上的戰士雖不用跟敵人拼殺,且還有遮風擋雨的住處,但他們的任務卻極其危險。

也因為危險,李白髮送電報的時間,從來都是凌晨一點以後。每天工作結束後,他都要把電台拆卸成零件分別藏好,以免被敵人發現。

李白工作的電台被藏在一間堆放雜物的小閣樓,因為害怕「滴滴答答」的電報聲引起注意,每次發電報前都會把門窗堵得死死的。夏天小閣樓里密不透風、又悶又熱,李白卻要在裡面連續工作十幾個小時,有時忙完一天的工作後,他腳下的地板都會被汗水浸濕一片。

有一次,裘慧英好奇李白是怎樣發電報的,在確保安全後,她敲開了小閣樓的門,然而她在閣樓里坐了不到半小時,就被裡頭的悶熱給搞得頭昏目眩,李白卻依然端坐在電台前全神貫注地收發電報。

趁著李白髮完一個電報的間隙她有些心疼地問他:「你不熱嗎?」李白一邊敲著發報鍵一邊回她:「只要工作順利,我的心就會很涼爽,天熱也就忘了。」

聽了李白的回答,裘慧英對他更加欽佩了。為了讓李白涼快一點,裘慧英找了一把扇子,一邊給李白扇扇子一邊警覺外面的情況。

隨著工作的順利展開,裘慧英對李白的認識一天比一天深刻,她對他的感情也一天比一天加深。裘慧英也慢慢在李白的指導下開始負擔起了轉送情報的工作,有時,裘慧英也會坐在電台前聽一聽前線發來的電報,按一按發報鍵向延安發送情報。

兩人的工作配合得越來越默契,這種默契讓兩人之間的情感也越來越濃烈了。

一次任務後,李白很激動地對「妻子」說:「你辛苦了。」沒想到,聽到這句很平常的話後裘慧英卻紅著臉嬌羞地道:「以後別說這話了,我是你妻子。」李白聽到這話當即也紅了臉,他知道,這是她在「似無意」地向他告白。

沉默了幾秒後,李白把雙手搭在她肩膀上正色道:「我的工作太危險,今天活著,但興許明天人就沒了!」

裘慧英抬起淚眼看向他道:「你別忘了,我也在革命,所以我對生死也早已看開了,天長地久我從來不奢望,我只要朝夕。」李白聽到裘慧英這話後心裡一陣暖意,他輕輕把她攬入懷裡道:「只要天亮了,我們就不會只有朝夕了……」

1940年冬天,經中共黨組織批准,李白和裘慧英結成革命伴侶,至此,這對「假夫妻」正式變成真夫妻,二人之間的工作也更加默契。

1941年12月,日軍偷襲珍珠港,英美等國對日宣戰。自七七事變後一直受歐美等國保護的上海租界區也被日軍占領,之後,日軍加緊了對秘密電台的偵查。

1942年中秋節,本應賞花賞月的日子,李白與裘慧英夫婦卻顧不得休息,他們跟往常一樣一個在閣樓上收發電報,一個在窗邊緊盯著外面的動向。

就在裘慧英以為一天的任務馬上就要完成時,她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群官兵正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趕來,裘慧英暗叫一聲不好,然後快步上樓對著電台間的門重重敲了三下以示「有情況」。

李白聽了敲門聲後卻並未立即停止工作,他只加快了發送電報的速度。李白不肯放下手頭工作的原因是:他比誰都清楚,每一份電報都是同志冒著生命危險探到的。所以,這些情報在他眼裡遠比他的命更重要。

以最快的速度將最後一段情報發送楚青後,李白又快速拍了三遍「88」。「88」是李白與延安那邊的一種特殊密電,一旦發出這則電報就意味著發報人遇到了危險,發送的次數越多越危險,三遍代表發報人遇到了極危險的情況。

完成發送任務之後,李白摘下耳機,然後迅速將發報機拆散。最後,他敏捷地拉開桌子下面一塊活動的地板,將拆散的零件藏在下面,之後,他抱起收音機離開閣樓回到了房間。

李白下樓不久,日本憲兵破門而入,隨後,日本人便開始在一個個房間搜查了。最終,李白拆散並藏起來的發報機零件還是被日本人發現了。

當日本人拿著發報機零件站在李白面前,並質問他這是什麼的時候,李白面不改色地回答說:「不知道!」日本憲兵見他抵死不認便抓住他的右手問道:「不知道是吧?那你的食指和中指又是怎麼回事兒?」

李白把一切都掩藏得很好了,可他的手上卻不可避免地留有了證據:由於頻繁用食指中指敲擊發報鍵的緣故,他的兩根手指都留下一層明亮的老繭。

但即便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李白也決定打死不認,所以,「鐵證」面前,他也只面不改色地道:「不知道,我是做生意的」。

問話的日本憲兵見狀不禁怒火中燒,他氣鼓鼓地將槍托直接砸在了他的肚子上,李白被砸得退後了數步後,幾個日本憲兵便死死抓住了他。隨後,李白夫妻二人都被押送到了四川路橋北面的日本憲兵司令部牢房。

李白夫妻同時被抓入日本人的監牢這年,李白31歲,裘慧英則年僅24歲。因為擔心裘慧英年紀小會扛不住刑罰,進監獄後,李白便特意叮囑妻子道:「愛護朋友,犧牲自己。」

裘慧英聽到這話的當口便知道丈夫的意思了,這裡的「朋友」是同志,而「自己」就是他們的性命。她當即便堅定地對丈夫點頭道:「放心,會的!」

因為有了丈夫的囑託,所以不論敵人如何威逼利誘,裘慧英都和丈夫一樣始終不肯吐露任何。日本憲兵見狀終於暴露了他們的殘忍本性。

他們直接將給裘慧英綁到了李白的對面,讓她眼睜睜看著丈夫受刑。而他們對李白施行的刑罰則殘忍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鞭撻、電刑、老虎凳、竹籤扎指甲縫。

日本人的這招夠狠絕,這樣一來,裘慧英果然生不如死,看著丈夫受刑的她不停地掙扎,她越是掙扎,日本人對她丈夫的刑罰便越殘忍。在她哭著大罵他們「禽獸」時,他們竟為了進一步刺激她從李白胸口割下了一塊肉。

那一月的折磨,對李白和裘慧英而言都是極大的煎熬。不論是他,還是她,都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可他們誰都清楚:一旦他們招供,大批同志的命保不住不說,中國的抗戰也將面臨更大的艱難。那時,將有更多的同胞蒙難。

「愛護朋友,犧牲自己」,這幾乎成了兩人之間愛的盟約。

眼見各種刑罰用盡,李白和裘慧英卻不肯招供任何,日本人終於用了絕招了:他們想出了「模糊意識」的審訊法。

於是,在李白被打暈後,他們將鹽水淋在了他的傷口上,劇烈的刺痛讓李白的意識開始模糊了,見李白已被劇痛折磨得意識不清,日本憲兵隊湊上前狠狠問:「你們是新四軍還是八路軍,快說!」

李白努力睜開眼用僅有的一點意識回到:「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我沒什麼可講的!」說完後,他便再度暈了過去。

一個多月的折磨後,李白已經不成人形了,可日本人卻沒有得到任何他們想要的情報。無奈之下,他們不得已釋放了裘慧英並暫時將李白轉移到了極司菲爾路76號。

這裡的76號正是世人眼裡的「76號魔窟」,它是汪偽政權設立的特務機構,其目的是屠殺地下黨和進步人士。

1943年6月,在上海地下黨員的不懈營救下,沒有吐露任何的李白被保釋出獄。

讓裘慧英永生難忘的是,李白出獄後回家後見到她的第一句話竟是:「上級什麼時候過來?我想早一點見到他們,以便早日恢復電台工作。」

聽到這話後,裘慧英的眼裡瞬間噙滿了淚水,她用顫抖的手撫摸著丈夫臉上的傷口心疼地道:「你的傷勢這麼重,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李白卻沒有遲疑地回道:「我們的戰士在流血,我們的百姓被殘害,我又怎能在這裡偷懶!你只看到我的骨頭被打斷,皮肉被打破,但是我的革命意志是打不掉的,敵人的殘暴只能讓我意識到自己的責任重大!」

後來,在李白的一再懇切要求下,組織決定將他調離上海、繼續從事情報工作。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後,按照組織安排,李白化名李靜安,以國際問題研究所職員的身份偕夫人住進了上海黃渡路107弄6號,秘密電台也被設立在這裡,白天李白去「上班」,晚上秘密向延安發送電報。

這年年底,李白和裘慧英夫婦的兒子李恆勝出生。

兒子出生後,李白和裘慧英的思想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裘慧英希望丈夫儘可能少從事危險工作,而李白自己則在越發渴望和平的同時,更加深入情報工作了。

他經常對妻子說:「等到我們勝利了,天就亮了,那時候,老百姓就都能安居樂業了。」

隨著解放戰爭的不斷推進,情報工作也顯得更加重要了,與此同時,國民黨也越來把工作重心放在了搜集解放軍電台上。

作為國民黨白色統治之經濟中心的上海理所當然地成了被搜查重點,敵人對這裡的搜查越嚴格,也意味著李白夫婦的工作將更危險、更艱苦。

為了保證上海與延安之間的情報不中斷,保持電波永不消逝,每到夜深人靜時,他都強撐著打開電台和延安聯繫。

在李白的努力下,國民黨軍隊的具體動向、淮海戰役的敵軍情報等都被源源不斷地輸送到了延安。

1948年12月29日,李白接到了一份重要情報——國民黨的江防計劃,這份情報對解放上海極為重要。

那天夜幕降臨之後,李白小心翼翼地在閣樓上將電台組裝好。在發情報之前,李白先發送了「緊急信號」提醒延安那邊:這是一份極為重要的情報。

李白並不知道的是,早在一年前,敵人就已經發現並開始偵查這個「神秘的電台」,為了早日揪出電台,敵人還依靠美國最新技術進行偵查。

這天,李白剛打開電台發送出「緊急信號」,敵人就鎖定了電台的位置,隨後他們派出大量特務趕過去。

於是,李白在閣樓里不停地敲打發報鍵的當口,閣樓的門便「啪」地一聲被破開了,裘慧英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外面的情況,李白便什麼都明白了。

但這一次,李白並未打算停下手頭的工作,他兩眼死死盯著電報內容對妻子道:「你快帶著孩子去樓下躲躲,我把這份電報發完就走!」

裘慧英聽完後正準備離開,卻聽丈夫在身後道:「告訴孩子,天亮了,我就回來抱他!」

裘慧英「嗯」了一聲後,未及細想便趕緊下了樓。她並不知道,丈夫是在和她和孩子訣別。

李白實際早就知道他當時的處境有多危險了,因為,他在發電報時就聽到了遠處的汽車發動機的轟鳴聲。作為情報人員,他豈會不知:上海全城封鎖,半夜三更開著汽車外出十有八九是國民黨的特務在抓人。而這一次,他已經預感到:他們要抓的人,就是他。

可他知道:作為發報員,他必須把這份重要情報發送出去,哪怕他即刻就死去。

妻子的腳步聲消失後,李白鬆了一口氣,他手指敲擊發報鍵的速度更加快了。他知道,妻子安全了,樓下的住戶正是掩護電台地下黨員,他們會保護她和孩子的安全。

僅僅幾分鐘後,敵人便衝進了李白的秘密閣樓。可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繼續敲擊著他的發報鍵。確定閣樓里只有李白一人後,敵人包圍了他,一個敵人用槍口抵到了李白的太陽穴上。可他卻依舊全神貫注地敲擊著發報鍵,仿佛這個世界只有他一人。

最後時刻,發完電報後,他用最快的速度敲下了一句話,這句話便是:「再見了,同志們,我愛你們。」

之後,他起身從容不迫地跟著國民黨特務出了門。當天晚上,他便被關押在了國民黨警備司令部的牢房。

李白絕想不到,那天發完這個重要情報後,延安那頭的年僅16歲的女發報員接收到那句「再見了」的訣別語時,延安那邊是怎樣的場面。當女發報員把這段話告訴周圍同志時,他們都怔住了。

因為「被抓現行」,所以,這次的李白在劫難逃。上海地下組織雖然想盡了各種辦法營救,可最終卻也徒勞。

作為重點關押對象的李白,被頻繁轉移關押地點,每到一處,他便會受一輪折磨。也正因此,當妻子裘慧英通過地下黨得到丈夫給來的會面暗號時,距離他被抓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個月了。

這四個月里,裘慧英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她知道:這一別將是永別。

所以,聽到丈夫說「以後不要來看我」時,裘慧英雖然心裡極其難受,卻並不意外,她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快。

那天與丈夫見面完分別後,走在路上想起過往種種的她哭成了淚人。她剛剛把「天要亮了」的大好消息告訴他,可他卻不可能見到天亮了。

想到這兒,裘慧英終於情緒崩潰了,可她腳下的步子卻沒有要停下的意思,她要儘快回家,對,那是她和他的家,他說過「天亮就回來抱孩子」。

「他答應過我的事都做到了,對,他說過天亮就回來!」想到這裡時,裘慧英滿是淚痕的臉上竟露出了一絲微笑。她用右手使勁抹了一把臉後抬頭看向天道:「老天爺,你一定記得幫他兌現諾言……」

可這個諾言,老天爺終於沒有幫李白兌現。

就在於妻子見最後一面分手那天,沉浸在「天就要亮了」的喜悅里的李白隱約聽到了炮聲,身在獄中的他高興極了。

同一天,國民黨特務收到蔣介石親批「堅不吐實,處以極刑」八個字的處決命令,晚上八點左右,敵人將李白帶到浦東戚家廟以北100米處的刑場上將其處以了極刑。

1949年5月27日,在李白英勇犧牲後的第20天,人民解放軍攻下上海,隨即:上海解放。天,亮了,可李白卻終究沒能看到。

一個月後,李白遺體被找到時,他的妻子裘慧英才知道:就在見面的當天,她心愛的丈夫就永遠離開了她。得知丈夫死訊的那天,裘慧英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天亮了,我們在等你,你回來……」

回答裘慧英的,是長長久久的沉默!

1958年,李白烈士的事跡被拍成了電影《永不消逝的電波》。因為這部電影,李白成了中國唯一被銘記的發報員。半個世紀以來,他的故事一直在被反覆傳頌。

周恩來曾說:「當中國人都過上幸福生活的時候,我們能活著的人,一定要死去的同志的墓前去告慰他們,死者會聽到我們的聲音的。」

是啊,英雄不死,所以,他定能聽到盛世的我們告慰他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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