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美麗的兩個旅遊城市京都和奈良能夠完整保存至今,應該感謝梁思成和林徽因。因為在二戰後期,美軍準備對日本本土開始大轟炸時,曾邀請知名學者幫助制定轟炸清單。作為當時中國首屈一指的古建築學家,梁思成和林徽因專門要求美軍不要對這兩個城市過度破壞,他們說:建築絕不是某一民族的,而是全人類文明的結晶。
包括林恆在內,細細算來,整個抗戰過程中,林徽因共有十位「弟弟」陣亡,她也兩次差點死於日軍的轟炸中。血海深仇,莫此為過。
第一位陣亡的弟弟,是梁思成的三弟、林徽因的小叔子梁思忠。他是梁啓超幾個子弟里軍事天分最高的一位,所以家裡也一直培養他向軍界發展。梁思忠血氣方剛,本來在國外留學的他學的是政治學,後來看到上世紀20-30年代政局混亂,到處兵戈相交,於是自作主張的報考了西點軍校。畢業後回國參軍,憑藉不凡的家世和自己的才學,很快就升為炮兵上校。
1932年日軍進攻上海,梁思忠率部參加反擊作戰,不幸感染病毒,犧牲在前線,時年僅25歲。血債由此開始欠下,隨後不斷累積。恐怕林徽因和梁思成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數字最後會增加到10位。
1937年,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梁思成和林徽因夫妻一路逃難,從天津到長沙。11月的一天,小鬼子轟炸長沙,一枚炮彈落在距離他們家16米的地方,巨大的衝擊波將他們一家人托到空中,然後摔向地面,幸運的是他們只受了一點皮外傷。
在隨後的另一次轟炸中,他們一家人奔跑著沖向防空洞。路上,一枚炸彈落在他們中間,再次幸運的是,這枚炸彈沒有爆炸。
無奈,他們繼續向南逃向昆明。走到晃縣時,他們夫妻倆抱著兒子,攙著岳母,在陰雨泥濘中尋找旅店。受寒的林徽因走不了幾步,就要彎腰把女兒放回到地上,喘氣,咳嗽不停。進入一家茶館後,她再也走不動,坐了下來。茶館老闆拒絕提供任何幫助,連打個地鋪都不被允許,他們頓時陷入無處安身的境地。
冬夜飄雨,雨里飄來琴聲——那是梁思成熟悉的小提琴。他衝進夜裡,循聲而去,敲著傳出琴聲的客棧房門。門開了,裡面是8個身穿軍裝的年輕人。梁思成愣了一下,難為情的說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年輕人很熱情,立刻就騰出一個房間,此時的林徽因已接近昏迷,一進門就躺倒在床上,這一躺就是兩個星期,才算是退了燒。就此結下的情緣日後卻成了縈繞林徽因的噩夢。
巧合的是,那8個空軍學員很快就找到了他們。此後,每逢休息日,他們就會結伴來看望梁思成、林徽因一家,或者邀請他們去滇池划船。畢業典禮到了,他們8人一致請求梁林夫妻作為家長,來參加他們的畢業典禮,因為他們的父母還在淪陷區。梁思成還坐在台上,以「家長」身份發表了講話,為這些「弟弟們」送上了祝福。
更巧的是,林徽因的弟弟、本來在清華大學讀書的林恆也投筆從戎,考入中央航校來到昆明。林徽因家的土坯小屋,成了一個飛行員俱樂部。他們的孩子梁從誡最歡迎這些飛行員的到來,因為他能聽到他們的有趣的戰鬥經歷,而且還能得到他們送他的一些戰利品,比如用日本飛機殘骸鑄成的轟炸機模型等。
這些飛行員告訴林徽因,中國飛機都是老古董了,飛行速度太慢,每次戰鬥時候為了搶高度,他們要駕機一圈圈的拉升到高空,以便從高處俯衝下來,扣動機槍扳機。而鬼子飛機則可以直接衝上天際。飛機性能的落後,使得他們如果喪失了第一次俯衝射擊的機會,就只能等著挨打了。
陳桂民是廣東東莞人。他說有一次敵機向他俯衝射擊,他和飛機沒事,就是淋到一身烏黑的滑油。事後他猜測,可能是敵機的滑油箱被擊漏所致。他面相本就黝黑,淋油後差不多成了黑人,讓地勤人員樂不可支。
還有一次,鬼子戰機從身後咬住了他,他已經打光了槍彈,那一刻他嚇得臉都青了。幸好,鬼子戰機也沒有槍彈了,他們倆撥出手槍互射,最後連手槍子彈都打光。他準備向敵機撞過去,鬼子發現他企圖後,駕機逃走了。而他因為兩次撞擊未果,急得直掉眼淚。
葉鵬飛曾是足球運動員,他的飛機因為年久失修,執行任務時兩次遇到機械故障,都跳傘逃生。這些飛機是海內外同胞們一分錢一分錢的捐資購買的,丟下飛機自己逃生,這讓他內心充滿自責。他對著林徽因落淚,說無顏面對江東父老,並發誓再也不會放棄飛機。
一言成讖。1939年4月,葉鵬飛第3次碰到飛行故障時,為了保全心愛的戰鬥機,他拒絕了上司發出的跳傘命令,竭力想重新掌控住飛機,最後機毀人亡。這也是林徽因作為姐姐,收到的第一個遺物包裹。葉鵬飛的運動員隊友、和他同時參軍的還有兩人:陳鎮和與譚江柏。陳鎮和也陣亡,而譚江柏幸運的活了下來,他有一個兒子叫做譚詠麟。
不久後,林徽因就在哭泣中又接受了一封公函和一個包裹。這是陳桂民的遺物,他試飛新型號飛機時,遭遇發動機故障,迫降殉職。數年裡,林徽因一共收到了9個這樣的公函和包裹,因為軍方聯繫不上他們的家屬,就將遺物交給她,因為她是他們的名譽家長。
很快,林徽因又接到了黃棟權的遺物包裹,就是那個在夜雨中拉小提琴的帥氣陽光的年輕人。1940年9月13日,他戰死於重慶上空。那次也是小鬼子戰機第一次在中國戰場亮相,中國空軍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就在這次戰鬥前,他還寫信告訴林徽因,他準備結婚了。
而1941年3月14日,最可怕的噩耗終於傳來:林徽因一直牽腸掛肚的親弟弟林恆陣亡。
那天,日軍戰機空襲成都,防空預警裝備落後的中國空軍直到敵機到了機場上空,才開始組織起飛反擊。聽到警報的林恆冒著敵機的炮火,飛快的跑進自己的飛機,開始發動、起飛。但牢牢掌握了制空權的日軍飛機哪裡會給他留下作戰的機會。當他剛剛駕機滑到跑道盡頭時,一陣彈雨掃過了機艙,林恆被擊中頭部,壯烈犧牲,當時才26歲。擔心林徽因傷心過度的梁思成悄悄領取了林恆的遺物:一塊飛機殘骸、他生前穿過的軍禮服、還有一把畢業紀念佩劍,那上面刻著蔣介石的名字——他是中央航校的名譽校長。
直到過了很久,林徽因才偶然得知了弟弟早已犧牲的消息,她萬分悲痛,在病床上寫下了《哭三弟恆》:「弟弟,我沒有適合時代的語言,來哀悼你的死;它是時代向你的要求,簡單的,你給了。」
1941年後,林耀成了當初晃縣偶遇的8人中唯一還活著的人。他一直躺在醫院裡,他的左肘在空戰中被射穿——那次空戰,他擊落兩架鬼子戰機。他也成了林徽因最後的一點牽掛,希望噩運不要再次降臨,上天能夠護佑自己僅存的一位「飛行員弟弟」。
但是在1944年,希望再次破滅。傷愈歸隊的林耀再次駕機起飛,飛向長空,展開對日寇的復仇。他多次擊落鬼子戰機後,不幸在6月26日的一次空戰中陣亡。
林耀殉國,給因病臥床中的林徽因帶來了最後的心靈撞擊。
…… 弟弟,
我已用這許多不美麗言語,
算是詩來追悼你,
要相信我的心多苦,喉嚨多啞,
你永不會回來了,我知道,
青年的熱血做了科學的代替;
中國的悲愴永沉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