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安十二時辰》,看唐朝子民的驕傲與哀愁

秦紅棉 發佈 2020-12-13T20:54:33+00:00

歷史是來自過去和當下的恆久對話,並且永無止盡的通往未來。歷史系出身的人,對歷史題材的戲劇總是有一股情懷,倒不是為了要細細的斟酌考據,而是想看看那些曾經讀過的史書文字,躍然紙上化成影像,可視、可聽、可以感受的樣子,那帶來一種短暫的時光旅行體驗。

歷史是來自過去和當下的恆久對話,並且永無止盡的通往未來。

歷史系出身的人,對歷史題材的戲劇總是有一股情懷,倒不是為了要細細的斟酌考據,而是想看看那些曾經讀過的史書文字,躍然紙上化成影像,可視、可聽、可以感受的樣子,那帶來一種短暫的時光旅行體驗。

更重要的是:對話,以歷史作為對話的根本,能看見對話者內在幽微而壯闊的心靈,那與自我、信仰、世界觀,與蒼穹浩瀚雙生同體。知道過去從何而來的人,才能知道將要往何處去。

但我國近來多將古裝歷史作為玄幻、愛情偶像劇的陪襯,也就逐漸消弭了歷史厚度,讓人失了興趣,以致於近年來沒什麼能在記憶里留下痕跡的歷史好劇,直到去年年中上映的《長安十二時辰》──這部借名美劇《24小時反恐任務》的盛唐群像劇出現,讓我久違的燃起對話和求知的慾望。

盛唐帝國的陰影

如同一千個人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心中的唐代也有千萬種樣子,但大部分人大都會同意,唐代是亞洲古代歷史上最多元開放、也最浪漫的時代。

唐代先祖鮮卑人以遊牧的豪俠習性,開啟繁榮昌盛的商業外交,東西文明隨著金錢和商品交流互通,堆砌出燦爛輝煌的盛唐景象,以此為根源所生長出的浪漫主義,在李白生活的玄宗天寶年間達至頂峰。

帝國強盛至極,如太陽罩頂,底下往往伴隨著呼之欲出的陰影,如同《長安十二時辰》所點題,人性的善惡交雜、時代的華麗萎靡、文明的燦爛崩毀、長安的溫柔殘酷,在一天十二個時辰中盡顯無遺,生活在盛唐時代的人們各有各的慾望和心事,在一場追緝行動中,他們或大或小的選擇,左右了大唐由盛轉衰的方向。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回望歷史,沒有哪個帝國擁有長久的強盛,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長安十二時辰》優秀之處在於,它解構了帝國的組成,並且告訴人們,帝國的組成可能是你,可能是我,是你我個人的抉擇,牽動帝國行進的齒輪。

然而就如同所有身處時代的個人,人們意識不到自己之於帝國的位置,無法確知自己的抉擇會造就什麼未來,因此歷史在確鑿的那一刻,往往來自無意識的一個剎那,《長安十二時辰》放大了人的剎那,讓觀眾從剎那窺見盛唐深處的惡與暗,也照見現今時空的自己。

多元民族的奔放大唐

唐朝得以強盛狂妄的基礎,在於鮮卑遊牧民族的好戰與開闊胸襟,他們以草原子民之姿入主中原,右手拿刀奪取政權、左手提幣來往商販,政治與經濟玩得融會貫通,是歷史上罕有,與外族交好,甚至任用外族為官的中原王朝,唐朝豪爽、強大、開放,以致外族不敢也不必犯唐,只需依附在唐,唐也歡迎他們成為唐本身。

《長安十二時辰》在劇中所構築的盛唐榮景,其實也是如今中國對自我的期許,只是劇中有的一絲遺憾是,外族人比如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他們的形象仍然邊陲、危險、窮苦,只是為了襯托唐而存在。

但實際上,在安史之亂前,他們的族群和大唐緊密關聯,大唐也由他們所構成,內與外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那麼明顯,直到安史之亂後,唐朝才由開放轉為封閉,單一民族主義的態勢從此一去不復返,唐以後的王朝再難看到如此多元民族的盛景。

而劇中的外族人,大多是刺客、逃犯、兇手、地痞,僅有少數是傳教士和祭司,這或許折射出現今許多人對於外族的想像──需要被同情、被管理、被壓制,除非你生來尊貴。

《長安十二時辰》的故事圍繞著皇城長安,其中最核心的官場權謀,可能也和中國政治不謀而合,他們同樣擁有一個從不現身、不得冒犯、奢靡而驕的皇帝、或者同樣擁有一個城府深沉、手段高明、權勢通天的宰相、以及卑微生存、想盡辦法也要擠進社會頂端的平民小吏。

外族的危險其實和官場的權力鬥爭息息相關,所謂內憂外患便是如此,兩者之間相輔相成,《長安十二時辰》說著唐代華麗外表下所隱藏的內憂外患,其實也是在暗自指涉如今的中國,但他們尚無法找到一個適當的位置,看待少數民族,少數民族仍然未知而扁平──只要你還是外人,你就有威脅性。

鳥瞰城市的位置,即是權力所在

在整個追緝行動中,"長安輿圖"、"推演沙盤"是關鍵的道具,城市的地理方位是戰略基礎,同樣也透露了內外之分。若是長久生活在此處的居民,無論是大唐子民或者外族商販和傳教士,或多或少都能了解城市的方位,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然而,初來乍到的人們,僅能使用地圖,按圖索驥的開始,以理解這座城市,這說明了,需要長安輿圖的人,不僅尚不是這座城市的人,更挑戰了鳥瞰者的位置,帶來了威脅。

在城市地圖仍是軍事機密的年代,城市巷戰的指揮者就仰賴沙盤推演,共有108坊的長安城如同一個城市規模的棋盤,指揮者如何落子,和棋子如何行動,掌握了這場推演的勝負關鍵。

在《長安十二時辰》中,作為指揮者的少年司丞李必,是隔空對著位在棋盤對面,隱身幕後的對手,搏一場未知的棋局,為此,他以對方是否需要"長安輿圖",是否熟悉各坊關聯,作為判斷是內憂還是外患的根據。

即使身居高位、即使作為一個大唐"自己人",《長安十二時辰》里的主角群,仍然在尋找自己的歸屬。張小敬的歸屬是和他共患難的"第八團";李必的歸屬是推行新政的太子;狼衛的歸屬是他們搖搖欲墜的家鄉;瞳兒的歸屬從男人轉為自己;崔器則一生都在試圖成為大唐的歸屬。

這些心有所屬的人們,都有願意守護的對象和不可撼動的底線,但那些未必是唐,只是因為和唐有關係,所以交織出盛唐氣象,因為他們,所以唐才複雜而美麗。

結語

歷史是人所捲起的洪流,有人在,就有歷史。

帝國因人起造、因人華麗、也因人衰敗、因人頹傾,人性是歷史之所以親近的原因,我們讀史,是用來了解自身,也同理他者,而《長安十二時辰》用這些鮮活的角色來述說大唐,開啟了歷史題材戲劇的新篇章,本身也創造了電視劇史上特殊的一道光采。

歷史,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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