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希特勒、敲邱吉爾、還政王室:玩轉世界的佛朗哥

麻雀歷史 發佈 2020-08-20T18:03:00+00:00

佛朗哥這個人在我們的歷史教科書中一閃而過,說他在納粹的幫助下掌握了西班牙的政權,隨後這個人在教科書中就消失了。

佛朗哥這個人在我們的歷史教科書中一閃而過,說他在納粹的幫助下掌握了西班牙的政權,隨後這個人在教科書中就消失了。可實際上他統治了西班牙36年,政治智慧超越我們的想像:

他藉助納粹上台,但關鍵時候抽身而出;他兩邊下注,大發戰爭財;他站隊歐美,與世界發展同步;他平穩交權,逃避歷史的清算。

佛朗哥每次歷史關鍵時刻的站隊都無比正確,整個世界都被這個看起來憨憨的傢伙玩弄了。

佛朗哥就是不肯加入世界大戰

在希特勒征服世界的計劃里,原本是有佛朗哥參與的。

1939年,慘烈的西班牙內戰結束,佛朗哥上台,法西斯陣營歡呼雀躍。當時西班牙的內戰就是二戰的預演:1936年西班牙內戰爆發,蘇聯支持政府軍,納粹陣營支持佛朗哥,英國、法國保持中立,最終佛朗哥在納粹的幫助下上台了。(戰鬥主要是德軍,義大利軍隊是搞笑的)

1939年3月,西班牙加入反共產國際協定,並與納粹德國和義大利簽署了秘密友好條約。

可讓希特勒沒有想到的是,佛朗哥似乎沒有捲入世界大戰的意思。他在跟希特勒的溝通中一直強調兩點:1、向元首表示感謝(這不是必須的嘛);2、西班牙內戰死了50多萬人,需要休養生息。

佛朗哥說得有道理,希特勒也挺通情達理,沒有為難他。畢竟戰爭剛開始,德國自己就能應付。從1939年9月——1940年6月,希特勒讓世界看見德國恐怖的戰爭實力:波蘭(27天)、丹麥(1天)、挪威(23天)、荷蘭(5天)、比利時(18天),號稱歐洲陸軍第一的法國堅持了39天投降。

1940年7月,希特勒準備對英國動手,這就需要佛朗哥的配合了。

西班牙的人力物力不算,地理位置就能幫助德國大忙:西班牙緊靠直布羅陀海峽,這裡是英國連接亞非殖民地之間的重要交通線,英國海軍在地中海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西班牙的眼睛。

只要西班牙人在直布羅陀要塞架起幾門大炮,或者點個頭讓德國人來干,英國人這條海上生命線就會被切斷,北非的英軍就完了。

但佛朗哥的態度依然曖昧。1939年9月5日,德國剛剛進攻波蘭,佛朗哥就公開講話,表示在戰爭中保持中立。隨著德國在歐洲所向披靡,佛朗哥怕希特勒一生氣連西班牙一起收拾,在1940年6月17日,西班牙官方宣布國家進入「非交戰狀態」。

這個態度很奇怪。所謂「非交戰狀態」指的是準備參戰的意思,但也可以理解為不準備參戰——也就佛朗哥這種老滑頭能想出這麼個詞。

希特勒可不是好糊弄的。接下來圍繞著西班牙參戰問題,德國、義大利與西班牙多次扯皮,結果讓希特勒很吃驚,佛朗哥提出了讓他非常惱火的條件。

佛朗哥對希特勒說,只要德國滿足以下三個條件他就參戰:1、他要一大片海外殖民地。將直布羅陀、法屬摩洛哥以及阿爾及利亞的一部分劃歸西班牙;2、他要元首繼續援助。大量的軍事援助和經濟援助,因為西班牙的糧食只夠吃8個月;3、要等到德國人在英國登陸以後,西班牙才能參戰。

特別是第3條,希特勒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德國搞不定英國就是因為一直沒有強大的海軍,拖西班牙下場就是為了海上封鎖英國,要是德軍上了英倫島自己就能搞定了,何必跟這麼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嘰嘰歪歪。

寧可被希特勒綁架也不參戰

希特勒覺得,大家應該見面好好談一談。

希特勒跟佛朗哥正式會晤是在1940年10月23日,地點在法國南部的昂代,那天墨索里尼也去了。

希特勒不是好惹的。據佛朗哥的女兒多年後回憶,當時佛朗哥特別擔心被希特勒綁架,以此脅迫西班牙參戰。出發前他把後事都交代了,倘若他遭遇不測,將由他指定的一名將軍和另外兩人接管西班牙。

會談時的氣氛非常不好,佛朗哥一點沒給兩位納粹老大面子,繼續羅列西班牙的困難,還是要援助、要援助、要援助。更不要臉的是,除了之前羅列的參戰條件,他又加了修訂庇里牛斯山脈邊界的要求,還要把法屬領土加塔洛尼亞也划過來——啥活都沒幹,工錢就預支了。

希特勒是個演說天才,當天發揮出色,和佛朗哥整整談了9個小時,口水說幹了,什麼具體協議都沒談攏。佛朗哥在隨後與墨索里尼會談時,氣氛也不輕鬆,這倆納粹大佬都憋了一肚子火。

希特勒覺得西班牙提出了「與他們的實力絕對不相稱的要求」。干多少活拿多少工錢,總不能打仗死人的是德國人,最後西班牙人分勝利果實,佛朗哥這個要求確實不像話。

氣得希特勒大罵道:「我寧可被拔掉三四顆牙齒,也不願再搞這樣的談判!」

捫心自問,這倆納粹老大對佛朗哥不薄。

當時西班牙內戰開始時,佛朗哥只是一個將軍,他的軍隊主力還在非洲的殖民地,必須要第一時間趕回來參戰,但港口全部被政府軍掌控,佛朗哥轉頭向希特勒與墨索里尼求助,德國和義大利馬上派運輸機將軍隊送到西班牙,雪中送炭的恩情。此後,德國和義大利還出動大批的物資、軍火甚至直接出動空軍部隊幫助佛朗哥。

希特勒做夢也想不到,他費盡心機捧上台的會是這麼個傢伙。

佛朗哥故意加碼,其實態度很明顯:西班牙不想再打仗了。

儘管佛朗哥上台是靠著納粹大哥幫忙,意識形態也都奉行法西斯主義,但這不意味著他就必須要對希特勒言聽計從。意識形態和國家利益,佛朗哥分得很清楚,寧可自己被希特勒弄死也不讓西班牙參戰。

關鍵時候兩邊下注

希特勒最終沒有綁架佛朗哥,他有更重要的目標:蘇聯。

1941年6月,德國入侵蘇聯,二戰最高潮部分上演了。對付蘇聯這麼大的國家德國人謹慎多了,除了德軍精銳盡出,羅馬尼亞、芬蘭等僕從國都出了兵,西班牙也派出4萬軍隊組成「藍色師團」參戰。

佛朗哥對史達林沒什麼好感,當初西班牙內戰他的對手就得到了蘇聯的援助,跟著希特勒去打史達林他內心是願意的。但對佛朗哥這種人精來說,他不會把個人的好惡凌駕於國家利益之上,他耍了一個小滑頭:西班牙部隊以志願軍、而不是國家正規軍的名義參加蘇德戰爭。

佛朗哥知道這個時候再不幫忙說不過去,希特勒沒那麼好脾氣,必須穩住他。與此同時,佛朗哥堅決不加入「軸心國陣營」,讓西班牙保持中立,為與同盟國打交道保留餘地。

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邱吉爾曾評論說:「在整個戰爭期間,佛朗哥將軍的政策完全是自私而且冷酷的。他只想到西班牙和西班牙人的利益。他從來沒有考慮過報答希特勒和墨索里尼對他的幫助。」

其實邱吉爾沒資格嘲笑人家,他自己也被佛朗哥敲了竹槓。

英國為了保住直布羅陀海峽生命線,就不能讓佛朗哥倒向德國,只能不停的給錢給物。從1940年到1945年,邱吉爾在自身就極為困難的情況下,向西班牙提供450萬英鎊貸款,還向西班牙提供了小麥、石油等發展經濟的急需品。

而且為了進一步拉攏西班牙,英國帶著美國大哥給佛朗哥送了個重禮——以每噸16800美元的價格購買西班牙的鎢礦石。這遠高於市場價。除了鎢礦石,西班牙國內還有豐富的鎳礦、鋅礦和鐵礦,戰爭時期就是軍火原料,德國、義大利也得買,價格嘛,以佛朗哥的風格自然是能多高就多高。

軸心國跟同盟國打得昏天黑地,佛朗哥悶聲發財。

最讓希特勒抓狂的是,隨著德軍在蘇德戰場轉入防禦,佛朗哥直接把「藍色師團」給撤了回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一個冷靜政治家的判斷

二戰結束,希特勒自殺、墨索里尼被槍決後暴屍米蘭廣場,歐洲大陸也打成一片廢墟。可人家佛朗哥活得龍精虎猛,西班牙國土沒遭戰火洗禮,國內安定祥和,經濟更是蒸蒸日上。

依靠與軸心國和同盟國同時做生意,西班牙積累了大量的發展資金,整個國家邁入經濟發展的快車道,在戰後也率先建立起了覆蓋全國的高福利保障體系,惠及民生。

佛朗哥這一手玩絕了。

佛朗哥不是先知,他預判不到希特勒完蛋得那麼快,他堅決不讓西班牙參戰有自己的考慮。西班牙內戰打了3年多,雙方投入百萬兵力,陣亡總人數超過50萬,國內60%的房屋、40%的鐵路和橋樑被損毀,此外物價飛漲,經濟瀕臨崩潰。

希特勒要建立獨霸全球的第三帝國,墨索里尼要讓地中海成為義大利內湖,可佛朗哥是個非常冷靜、務實的人,他從來不夢想去重現西班牙無敵艦隊的榮光。

祖上闊過,不代表現在還有機會做老大。

佛朗哥對形勢的判斷很清楚,內戰剛結束,國內的反對力量依然存在,一旦經濟崩潰或者戰爭不利,他隨時會被反對者推翻。

佛朗哥出身軍人世家,但他並不是一個戰爭狂人。一開始希特勒無故入侵信奉天主教的波蘭就讓佛朗哥很震驚,甚至反感。他一直不願意西班牙捲入世界大戰,戰爭是為政治經濟服務,而不是本末倒置。

佛朗哥是個獨裁者,內戰結束後他先後處決了15000名到35000名左翼政治犯;但他也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他不會貿然拿自己的國家和個人前途去賭。他明白,只有老百姓享受到富庶的生活,自己的地位才會穩固。

成天張牙舞爪只會害自己和國家,而老成謀國才是長久的發展之道。

漂亮的謝幕:還政國王

二戰結束,鐵幕開啟,美蘇兩大陣營對峙。

西班牙本身就跟蘇聯意識形態有衝突,還在戰場上打過,因此佛朗哥主動向美國靠攏提供軍事基地,美國在經濟上援助西班牙作為回報。這次下注又是準確無誤。

當時歐洲經濟快速發展,佛朗哥將部分權力下放給懂經濟的技術官僚,西班牙跟上了時代的步伐。上世紀六十年代,西班牙經濟高速發展,增速世界第2,僅次於日本。西班牙人的生活水準比不上西歐頂級國家,但差距並不遠。

最讓人刮目相看的,則是佛朗哥的謝幕演出。

西班牙內戰結束不久,佛朗哥就宣布西班牙是君主國,他自己只做「攝政王」,王室仍獲得特權及保護。1948年,他把10歲的胡安·卡洛斯一世接回西班牙,給了他王子的身份。

佛朗哥對小王子的成長非常關注,他曾與卡洛斯一世的父親胡安親王會面,討論王子的教育和成長問題。胡安親王希望兒子在國外上大學,然後回西班牙讀軍校。但佛朗哥不同意,他給小王子安排的路徑是:先在國內的軍校訓練,跟一幫部隊的軍校生建立友誼,在軍隊搭建好人脈關係,然後讀大學愛去哪去哪。

這個事情說明兩個問題:1、佛朗哥太了解獨裁政權接班的核心:必須要在軍隊有班底;2、佛朗哥確實不想將獨裁「世襲罔替」。

1969年,年輕的胡安·卡洛斯一世正式確定繼承人地位。

此時,民主化浪潮風起雲湧,全球很多獨裁者被推翻了,佛朗哥卻穩如泰山。

不光是西班牙經濟發展不錯,最關鍵是人民看見民主曙光。佛朗哥已經明確要還政給國王,這也意味著西班牙結束獨裁有時間表(等佛朗哥死了)、有線路圖(國王接掌大權)。這樣的局面下,再激烈的反對者也對國家未來抱有希望。

1975年11月20日,83歲的佛朗哥去世。他生前的指定繼承人、胡安·卡洛斯王子登基成為國王。實踐證明佛朗哥又選對了(這傢伙就沒選錯過!),正是這位年輕的國王開啟了西班牙的民主轉型,西班牙逐步回歸西方主流社會。

直到今天,佛朗哥在西班牙都是一個極富爭議的人物。

他確實是個法西斯主義者,嚴酷打擊異己和進步人士,早期還造成人道主義災難,後期的文化管制也阻礙了的社會發展。但支持者則堅持,如果不是佛朗哥的左右逢源,西班牙可能在二戰遭受毀滅,後期經濟發展也不會平穩快速。

對佛朗哥本人,輿論沒有出現大規模批判,西班牙人似乎在刻意的遺忘他,他的照片和雕塑逐漸消失在大街小巷。

權力就像是毒品,一旦擁有就會產生依賴,就希望世襲罔替,但最終逃不出歷史的審判。

佛朗哥則開闢了另一種路徑,他左右逢源、事不做絕,面對歷史的浪潮主動將權力緩緩放下,讓自己和整個家族躲過歷史的清算——這已經是獨裁者最完美的謝幕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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