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薰心,兇殘觸目:南宋紹興年間河北「染疫夢愈記」雜談

南楚喬木 發佈 2020-08-13T23:33:42+00:00

南宋高宗時期,汝南有位風雅名士蘇緒,字道基。蘇緒神思迷惘,對此毫不自知,恍惚中瞅見一位故友匆匆走來,向他說道:「諸事均已辦妥,我們可以走了!」

南宋高宗時期,汝南有位風雅名士蘇緒,字道基。金熙宗皇統年間(1141-1149年),他因事寄居燕地,許久不能南返。不巧年內爆發瘟疫,蘇緒在城北翀霄觀臥床休養,病情危在旦夕。道眾憂慮他病死,遂將其扶出房間,安置於堂前走廊。蘇緒神思迷惘,對此毫不自知,恍惚中瞅見一位故友匆匆走來,向他說道:「諸事均已辦妥,我們可以走了!」蘇緒正思鄉心切,聞言欣然從之。剛出翀霄觀,門前早已系有兩頭毛驢等候,友人扶他騎好,兩人同行。出城大約數里,天色已然昏暗,友人提議道:「日薄西山,何不找個地方歇腳明天再趕路?」

兩人來到一座村莊,桃柳夾植,紅碧相間,途中落花繽紛,柳條搖曳,絕似暮春美景。蘇緒驚詫問道:「如今正值晚秋,這是哪裡?何以花木還這般繁盛?」友人笑道:「蘇兄先莫問,到時自有佳境。」很快,兩人走到一戶人家,門庭煊赫氣派,如同王侯巨富,出入的童僕數以百計。蘇緒陡覺精神振奮,回顧身旁友人,已不知去向,他便自行入內。剛到門側,忽聞宅內金鼓大作,似乎在演弋陽戲。他內心越發欣喜激動,悄然前去窺看,亦無人呵斥制止。穿過三重內門,直達大廳,但見堂上銀燭高燃,賓朋滿座,賓主十餘席。

伶人列隊向前翩翩起舞,舞姿非常優美,也不知所奏是何樂曲(莫辨為何曲),簫管喧鬧,琴瑟和鳴,夾雜著賓客們的歡聲笑語,好不熱鬧。蘇緒翹首細瞧,客席上坐的全是男子,有的頭戴黃冠,有的身穿黑衣,有的頭戴禮帽,有的頭戴皮帽,還有身穿花草編織而成的服飾的,客人貴賤老少相雜,模樣不一。惟獨兩桌主席上坐著四位美女,「瓔珞垂珠,半遮嬌面」,身穿五色宮衣。在筵席前來回斟酒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姣美丫鬟,絕無半個三尺小童。蘇緒對這樣的場景心生艷羨之情。

站立好一會,不見有人驅趕,一時盛景驚艷,酒香撲鼻,不知不覺好像從前的頑症消失不見。他感到脾燥喉干,頓時將顧忌忘得一乾二淨,忽然高聲大呼:「如此盛會,倘若不邀請一位旅居在外的客人,身為主人,豈非太過小氣?」話未說完,就突然向前,笑對主人:「來了一位我這樣的不速之客。」不客氣地直接來到上座,準備入席。滿堂賓客無不愕然,主人微露怒色,將守門的僕人悉數喚來責問。眾仆跪地稟告,言稱並不知這人進來(咸以不知跪白)。客席上的人都笑道:「這位狂客與我們實是有些夙緣,請夫人莫要生氣。」

主人這才命人增添酒杯筷子,允許蘇緒坐在上座,大廳又恢復暢飲歡談的融洽氣氛。蘇緒連飲三杯美酒搖曳,儼然如同甘露醍醐,煩燥頓解。他越發欣喜,正想打聽主人的官階門第,忽然銅鑼敲響如雷,饒鈸喧囂似沸,奏樂起舞的伶人扮成十數個鬼,抓起一人,當場肢解。這人登時手腳割裂,臟腑狼藉,血雨腥風,撲鼻而來,慘狀駭目。蘇緒何曾見過如此場面,不覺大驚,慌忙用衣袖遮住面孔,汗如雨下,當場發懵,獨聞耳畔傳來陣陣悽慘的嘶痛聲,不由雙腿顫慄,只想趕緊逃走(股傈欲走)。

又過好久,他張目四顧,發現自己竟仍然身在翀霄觀的堂前走廊,而疫病卻已消除。回想剛才,始知大夢一場,不由感嘆夢境神奇,隨即匍匐爬尋道士。道士給他餵服粥湯,不到十天,蘇緒就恢復如初。後來他路過一座岳廟,在廟內後堂見到塑有四位美人的神像,酷似夢中所遇的幾位主人,只是不清楚她們延請的客人是何方神聖。半年後,蘇緒啟程回鄉,患上瘟疫的病人樂聞其說,常常來聽,將它與杜甫用詩句「子章髑髏血模糊,手提擲還崔大夫」治瘧的掌故相提並論。

作者文末留言:酒色薰心,鮮少能祛除疾病,兇殘觸目,反能治癒疫病。所以安不如危這個道理,太顯而易見啦!而由危轉安的人,世間案例數不勝數。如果僅僅認為因夢中與美人相遇,所以致使蘇緒瀕死重生,以我之見,不敢苟同,艷遇反倒會加重他的病情。縱然古代神醫扁鵲再世,也不免束手無策(罕與奏效),更何況神靈?神靈之所以是神靈,想必早就深知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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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譯自《螢窗異草》中【蘇緒】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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