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必學穿衣指南:從禁令森嚴到瘋狂逾制,明中後期驚現報復消費

吳婉絢 發佈 2020-06-28T05:21:55+00:00

楔子書接上回,穿越回明朝的小女子我莫說沒能買房,連典房、租房都未能如願,便只能繼續住在破廟中,哎,那正是:當我穿越回明朝,才發現「住」在明朝竟有那麼不容易!不過不當房奴也好,至少我能省下銀兩買買買,如今我手頭也有了那麼二三兩,住不起房,總能買些衣服將這身灰撲撲的直裰換去了吧。

楔子

書接上回,穿越回明朝的小女子我莫說沒能買房,連典房、租房都未能如願,便只能繼續住在破廟中,哎,那正是:當我穿越回明朝,才發現「住」在明朝竟有那麼不容易!

不過不當房奴也好,至少我能省下銀兩買買買,如今我手頭也有了那麼二三兩,住不起房,總能買些衣服將這身灰撲撲的直裰換去了吧。

只是古代社會歷來規矩頗多,作為一名穿越而來的平頭百姓如何穿著自然也要有所講究。不過我只大概知曉明初輿服忌諱,卻不太清楚萬曆年間有何新規,所以還得好好摸查研究一番,免得犯了忌諱。

明初,「強迫症」太祖高皇帝連臣子百姓的著裝都要管

次日,我尋了一說書攤的熟客試探著說道:「哎,我等平頭百姓,也不知何時才能穿得那些華貴服飾。可惜了,所謂『非其人不得服其服』,我怕是有銀兩也沒能著華服了。」

哪知我話音未落,就見那熟客一臉詫異地上下打量著我,可偏偏他卻又一言不發。於是,我便只能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尤記得洪武三年時,我等庶人只能穿雜色盤衣領,用色也要避開黃色,到了十四年時,咱的漢武帝又定下農戶只能穿著絀、紗、絹、布制的衣服,而商賈人士更是淒涼,只能穿著絹、布質的……

許是談話聲略大了些,我與熟客身邊倒是漸漸聚起了人氣。得,安安說書攤這便又要開始營業了。我雙手「啪」地一拍,朗聲道:

「諸位聽客且聽我說,遙想元至正十五年,廖公廖永忠英雄豪邁,得太祖高皇帝青眼。初見時,太祖高皇帝觀其年少,問其志,答追隨明主,蕩平寇亂,名垂千古。堪堪意氣風發,少年遠志。」

【太祖曰:「汝亦欲富貴乎?」永忠曰:「獲事明主,掃除寇亂,垂名竹帛,是所願耳。」太祖嘉焉。】

「廖公之事孰人不知?你這個說書人,莫要總拿陳年舊事來糊弄我們。」這時有一粗聲大漢急不可耐地打斷了我。

我抬眸瞥了他一眼,不願與他過多計較,「事雖是舊事,但諸位可還記得廖公的結局?不得以功名終,身死而爵除。要知道,他是曾得太祖高皇帝欽賜漆牌『功超群將,智邁雄師』的開國元勛,最終如此下場怎能不叫人心生感慨呢?那麼這位開國功臣所犯何事?諸位可知?」話鋒一轉,我將問題拋給在場聽書的聽客。

頃刻便有人搶答:「洪武八年,廖公獲罪,其罪名是僭用龍鳳諸不法事。」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便清了清嗓子想進行一句總結陳詞:「服飾僭越害死功臣,可悲可嘆。」

本以為說到這能收穫雷鳴一般的掌聲,卻不想反而引來陣陣倒彩,「你這說書人見識忒短,當真以為廖公之死皆因僭用?」「窺探聖意才是天子大忌」……更有甚者竟小聲嘀咕:「歷朝歷代狡兔死走狗烹還少見嗎?」

這等牽扯不清的大事,我一介草民哪敢妄議,當務之急還是好好聊聊服飾僭越的問題,於是我只好連連喊「停」,而後強行將話題引到明初另一個倒霉鬼——戴進身上:

「廖公之事既然人盡皆知,那我們就說說少有人知的人。宣德年間,有一畫師,名喚戴進。他的技法精湛,得唐宋諸家之妙,堪稱無所不工。如此能工巧匠,本來已經官拜直仁殿待詔,最終卻因一幅《秋江獨釣圖》被進讒而遭放歸,從此落魄至死。諸官可知為何?」

「你說為何?」有好奇心勝者急切地催問。

「那《秋江獨釣圖》上所畫的是一位紅袍人於江邊垂釣。畫是畫得不錯,可惜,釣魚人身著大紅乃是僭越,結果被人借題發揮,以此進讒,戴進這才被宣宗皇帝放歸。」

此話一出,四下都炸了鍋,嘈雜中,我聽到一句:「那都是舊時的話了,如今若不好好在穿著上下功夫,肯定得招人恥笑,連上座都混不上了。

【不衣文采而赴鄉人之會,則鄉人竊笑之,不置上座。——《通州志》】

聞言我腦中突然冒出了另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萬曆年間並無服飾僭越一說?百姓這麼大膽,朝廷如此開明嗎?

明中後期,習俗奢靡之風漸起,庶民著裝僭用恬不知愧

還未等我細想,就又聽一過路少年郎插話,「如今乃是萬曆年,哪裡還有這般多的講究?」說著那少年郎還壓低聲音繼續說道,「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如今僭越之風成氣,只要有銀兩,逢年過節著龍首魚身的吉服招搖過市亦是無妨。就算不夠寬裕,過完節將吉服送去典衣鋪也是使得的。」

我抬頭細看那少年郎,他頭戴纓子帽,身著金絲紅羅褶,腳套清水布襪,又蹬細結底陳橋鞋,手裡一下一下地搖著灑金的扇。陽光下,這副唇紅齒白的翩翩小生模樣甚是養眼。

聽少年郎的意思,生活在明朝不僅房子可以典,連衣服也能典?果然是個時髦的朝代。嘖嘖,再看其著裝打扮,只差將「僭越無涯」四個大字掛在胸前了。想來我的推測怕是八九不離十。

與此同時,少年郎的一番話瞬間點燃了說書攤的氣氛,眾人霎時便七嘴八舌地討論開來:

「元宵燈會時,李大官人家的妻妾個個身著遍地金比甲,妝花緞裙,頭上珠翠盈堆,富貴得很!」

「那可不,就連望春樓的花魁姑娘都能花枝招展地著白綾襖,鵝黃潞綢裙,大紅風嘴鞋,還披貂鼠披風哩!」

我試探著給議論添了那麼幾句:「男子身穿奢華絲緞,女子佩戴金珠,那可都是僭越之舉,有違朝廷禁令的。遙想建國初年,如此僭越,萬一被告官,物主和工技之人可都是要坐罪的!

【男子服錦綺,女子飾金珠,是皆僭擬無涯,逾國家之禁者也。——《太康縣誌》】

【違誥而為之,事發到官,工技之人與物主各坐以重罪。——《大誥續編》】

我的這番話一出,聽客們便又爭相反駁道:

「現在誰還管這些呢?」

「可不是嘛,我們男子在外還能禁止,女子們身處閨閣,怎麼管?大抵都是那些縉紳帶的頭吧。」

【蓋男子僭於外,法可以禁止,婦女僭於內,禁有所不能及……大約起於縉紳之家……——《閱世編》】

我聽得津津有味,轉頭問了熟客一句:「那你為何還穿著布衣搭護?」不過話一出口,我便在心裡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

果不其然,熟客沖我翻了個白眼:「好沒意思的話,那還不是身無銀兩!等過段時間我也去典兩套吉服年節時穿穿!」說罷,他一拂袖便走了。

而其他聽客聞言也漸漸收了聲各自漸漸散去。

果然缺少銀兩百事哀,我深深地嘆了口氣,也抬步欲走,誰知竟與一青年男子撞了滿懷。我舉頭一看,那人氣度不凡,身著官服,卻不知官拜幾何。他輕輕瞥了我一眼,還未等我鄭重行禮致歉便離去了,嘴裡還叨念著:「服舍違式,本朝律禁甚明,《大明令》所著最為嚴備。令法久就弛,士大夫間有議及申明,不以為迂,則群起而姍之矣,可為太息……

也是此時,我才恍然明白,這男子原是遁園居士顧起元,而他口中這句話將出現在他所編寫的《客座贅語》中。

若無記錯《客座贅語》將成書於十九年後,裡面還有一句「變易既多,措辦彌廣,人家物力大半銷耗」,說的是明中後期百姓奢靡成氣,常常為追求風尚變化,不惜大費重資。以前讀書時對這句話頗為不解,而今一見,果然如此,明朝中後期百姓真真是報復性消費的一把好手。哎,明朝的生活成本可真是不低呢!


完結,撒花~

【另附:絮絮叨叨】

一、戴進:明代畫家。早年為金銀首飾工匠,後改工書畫。


二、著裝搭配參考:

1.少年郎—西門慶:頭上戴著纓子帽兒,金玲瓏簪兒,金井玉欄杆圈兒;長腰身穿綠羅褶兒;腳下細結底陳橋鞋兒,清水布襪兒,腿上勒著兩扇玄色挑絲護膝兒;手裡搖著灑金川扇兒,越顯出張生般龐兒,潘安的貌兒。(《金瓶梅詞話》第二回)


2.李大官人家的妻妾——西門慶的妻妾們:吳月娘穿著大紅妝花通袖襖兒,嬌綠緞裙,貂老鼠皮襖。(《金瓶梅詞話》第十五回)都是白綾襖兒,遍地金比甲。頭上珠翠堆滿,粉面朱唇。(《金瓶梅詞話》第二十四回)


三、《客座贅語》明代顧起元所著的史料筆記,成書於萬曆四十五年。


(圖源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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