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繞過幾條街，進入到一條窄巷，在出口處被另一輛馬車堵住了。
蘇柚掀開帘子，想看看是和什麼人走上了對頭路，卻沒想到映入眼帘的是楚懷曜的身影。
他正坐在自己馬車裡，面色沉沉，帘子被馬車夫挑到一邊掛著，一旁騎馬立定的是懷北。
蘇柚的目光從熟悉的馬車夫面孔移到馬車上，那車頂鑲嵌的瑪瑙和四角懸掛的瑪瑙流蘇，是記憶中的，也是賽前見過的馬車。
她頓時猶如驚雷轟頂，震驚地看著那人那車。
是恩公的馬車。
裡面坐著的是楚懷曜。
原來他就是她的恩人，怪不得那日在雅安樓頭次聽到他的聲音莫名地覺得熟悉。
想恨的人突然恨不起來了，那感覺就像撐滿的氣球漏了氣。
這一日，她的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起起伏伏。
人生如戲，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
蘇柚思緒萬千，心中五味雜陳。
她咽了咽口水，感覺酸澀感稍減，彎腰跳下馬車，走到他馬車前。
「楚公子。」蘇柚屈膝行禮，在外面別人都這麼叫他，想來是早已約定俗成，習慣的了，那她也這麼叫吧。「那日多謝楚公子帶我弟弟進城看病，小女子無以回報，今日在雅安樓做東，請楚公子賞光。」
楚懷曜原本要下車同她好好解釋一番，可她這沉靜如霜的表情明顯是在抗拒，這個時候解釋也解釋不通。
他默然看著她。
沒得到他的回答，蘇柚清聲又問：「楚公子，可願賞光？民女親自下廚以作答謝。」這是她答應的，親自下廚。
「好，我會去。」楚懷曜開口，聲音暗啞。
蘇柚聞言迅速地轉身上車，垂下了帘子，隔絕他的身影。
她受不了他那副看不出真假的傷感沉鬱表情。
從前那些相處，蘇柚相信有真心，可也少不了假意吧。
他是堂堂皇子，她是個一窮二白的農女。
就此作罷。
蘇柚沒有去找秦夙了，換個方向回了雅安樓。
方集父子倆早已為她準備了一桌子好菜，見到她回來眾人紛紛問她賽況如何。
蘇柚笑著答：「當然是第一名。」
大堂中有幾桌熟客聽得這話也給她鼓起了掌聲。
午飯過後蘇柚讓方延幫她準備一些食材，藉口疲累需要歇息，便把自己鎖在屋裡一下午，蘇文朗敲門她也不出。
眾人這才意識到她的不對勁，從她回來，就沒真正開懷過，哪裡是拿了第一名該有的心情。
方集琢磨了一下，差人去請秦夙。
直到秦夙的到來，他敲開了蘇柚的房門。
蘇柚請他進屋。
秦夙目光坐在案几上打開的錦盒，「這是第一名的獎勵？」
「是啊，還說獎勵是二百兩銀子。騙子。」
騙子二字讓秦夙訕訕摸了摸鼻頭。
「其實也不是有意騙你。」秦夙坐下，喝著她斟的茶，猜測她不高興的原因一定是因為在宮裡見到了楚懷曜，氣他隱瞞身份，「你可能不太了解楚懷曜這個人，他……」
「你知道廚藝賽的的內幕嗎？」蘇柚淡淡開口。
「還真有內幕啊？」秦夙訝然，同時眉頭一蹙，事情好像不簡單。
「這是場內定的皇子選妃秀。」
「什麼？」秦夙錯愕地看向蘇柚，她神色黯然，卻又事不關己的模樣。
秦夙低頭沉思了半響才算想通其中緣由，這一定不是別的皇子選妃，該是七皇子選妃，怪不得他問楚懷曜的時候他沒有說實情。
他暗暗嘆了口氣，悠悠說道：「楚懷曜是皇七子，生母是淑妃娘娘。他十五歲上戰場，憑戰功十七歲封親王。東夏與北庸長年打仗，因有他鎮守邊關十年，北庸沒占到一點便宜，這才簽訂了和平協議，五年內不再起戰事。他也才得以回京。一年前他回京後就交出了大部分兵權，當了個閒散皇子。」
蘇柚凝眸盯著茶杯里微晃的茶水波紋，戰功赫赫的皇子，用這樣的方式選妃，不是不受寵，而是太受寵了。
秦夙接著說：「皇室里如今都在為立太子一事爭端不休，三皇子楚敬辰，七皇子楚懷曜，八皇子楚立軒，都是太子的人選。可立長立賢這個話題史上就從未斷過。」
他頓了頓，又道：「內定的七皇妃人選肯定不是林檸或者齊雪蘭，齊府和林府，同樣勢力龐大，他們若是嫁進懷王府，那不知會引起多少腥風血雨了。不論這是誰發起的選妃秀，目的肯定都是為了不助長七皇子勢利。」
七皇子妃，怎麼著都不能是個愚蠢的，否則失了皇家顏面，要選就得選一個沒有背景勢利，但又不能過於平庸的女子。
所以，他們進宮路上，設置那些小考驗，就是想找一個品行端正的，懂得顧家的，既平凡又不平庸的女子。
蘇柚幾乎能猜到他們那六個人中，最符合條件的是誰了。
廚藝賽就是為了讓那個人走入人們的視野，造就她一個純良淑德，臨危不懼又深得皇子心的名頭，她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入了懷王府當七皇妃。
既顧皇家體面，又挑了個不錯的女子，還避免了七皇子勢利大增。
蘇柚抬手擠了擠眉心，這些權謀的事兒，她也懶得去想。
秦夙看她目光時而灰暗時而光亮，有些不大確定地問：「你和楚懷曜……」
「只算普通朋友。」蘇柚答的乾脆。
今日以後，可能連普通朋友都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