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之難 第十五節 點點的星火

史圖館 發佈 2021-09-27T03:26:04+00:00

未經授權,禁止二傳,違者必究。在司馬熾被俘後,神州大地上的局勢是這樣的:在隴西地區,是奉西晉為正統的張軌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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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錦帆遊俠

在司馬熾被俘後,神州大地上的局勢是這樣的:

在隴西地區,是奉西晉為正統的張軌父子。他們在涼州重整政治、平定叛亂、拱衛王室,可以說是朝廷所能倚仗的一大勢力;

鎮守關中的是南陽王司馬模。由於他沒有管理好關中,導致這一地區饑荒肆虐,盜賊橫行,逼得當時還在世的司馬越不得不召他回京就職,準備換人代替他。但在部下的攛掇下,加上朝廷由於「八王之亂」也陷於混亂之中,司馬模拒絕回京,並派他的兒子司馬保前往秦州的上邽鎮守,把自己管轄的勢力進一步擴大。上邽基本已經在秦州的家門口了,司馬模的手伸得這麼長,引起了秦州刺史裴苞的不滿。兩邊為了管轄權的問題開了片,裴苞沒打過司馬模,只得去投奔安定太守賈疋。至此,關中地區陷入了內亂當中。

并州北部是劉琨,他和拓跋部聯合鎮守著這一區域,時不時給劉聰上點眼藥。只是對他來說,在東北方向鎮守幽州和冀州的王浚以及段部鮮卑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對手,他不得不同時分心應對東北方的威脅。

青州和豫州由苟晞兄弟鎮守,他們最先接應豫章王司馬端,第一時間開始著手恢復中央權力。

在江南,是都督揚、江、湘、交、廣五州軍事的琅琊王司馬睿,他正在著手準備在江南站穩腳跟,暫時抽不出手來應對中原。

在洛陽周圍,還存在著許多擁立晉室的世家大族,他們擁兵自守,建立塢堡,利用幾個據點給漢國政權製造點麻煩。

綜合考慮以上幾重因素,劉曜判斷自己一旦占據洛陽,將面臨四面受敵的局面,因此決定焚燒洛陽返回平陽。

這便給了幾個支持晉室的勢力恢復元氣的機會,他們紛紛在各地建立行台。


原本苟晞是最有希望重整旗鼓拉起一支隊伍的,但他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三個月後便宣告了覆滅。

和苟晞同時期建立行台的,還有河陰的傅祗和密縣的荀藩荀組兄弟。

先說傅祗。他原本是去河陰給司馬熾準備行船方便跑路的,但船隻很快便被漢軍發現並燒掉,司馬熾沒能跑成,當了俘虜。

傅祗的父親傅嘏本就是在司馬師手下當謀士成名的,後來傅嘏又成功幫司馬昭完成了權力交接,和晉室有著很深的交情。因此忠誠的傅嘏迅速以盟主的身份在河陰組建了行台,傳檄各州郡,號召各地前來勤王。他自己也組織了一批義軍準備救駕,並讓兒子傅宣和尚書令和郁向各地的藩鎮徵集義兵。

只是傅祗身邊沒有一個司馬氏的宗室來當名義上的統領,各地的州郡自然也不怎麼看得上他這個行台,堅持一段時間後,苦苦維持的傅祗暴病身亡,他的子孫和統屬的兩萬餘戶人口被強制遷到了平陽,河陰行台便也宣告瓦解。


再說荀藩荀組兄弟。他們是晉朝重臣荀勖的兒子。就在洛陽城破前,荀藩兄弟從洛陽直奔轘轅關,得以避免被戰火波及。而後他們到達了陽城。

擔任河南尹的華薈和兄弟華恆也在這時候一起逃到了成皋,作為華歆的曾孫,他們也在尋找機會恢復晉室的力量。但只有汝陰太守李矩為他們提供後勤支持,他們的力量遠遠不足以支撐起一批軍事武裝,於是他們一路到達了密縣,在那裡,他們遇上了荀彧的玄孫荀崧,以及同樣逃到了密縣的荀藩荀組兄弟,幾個人合起來在密縣組建了行台。

這個行台只有擔任司空的荀藩和司隸校尉荀組算得上的朝堂上的高官,其他人的威望都並不高,並且他們同樣缺少最重要的條件——司馬氏宗室。因此他們只能拉虎皮做大旗,推舉琅琊王司馬睿為行台的盟主,以他的名義傳檄四方。

司馬睿本人在建鄴,荀藩等人建立的行台卻在距離遙遠的密縣,並且這兩股勢力都是互相獨立,互不統屬的。之所以用這樣奇怪的合作方式,是因為對雙方而言,對方都有自己需要的東西來加以利用:對荀藩而言,擁立司馬睿可以得到一位司馬氏的宗室的名義,以讓維護晉室的行動擁有更強的號召力,對司馬睿而言,和荀藩的合作也能讓他在中原大地上能夠有一定的話語權。

畢竟從血統上而言,司馬睿距離司馬炎一系實在是有點遙遠,再加上從政治勢力上來說,他也只是司馬越的分支。雖然他在之前已經獲得了江東大族的支持,也有了一定的稱帝基礎,但他仍然要精心策劃,儘可能贏得更多的支持,而和荀藩的合作,能讓他至少在名義上博得這些大族們的擁護。

只是,這樣的合作並不長久,幾天後,另一個人的到來改變了密縣行台的政治架構。這便是出逃到洛陽,年僅十二歲的秦王司馬鄴。


司馬鄴的到來讓荀藩大喜過望,首先作為司馬炎的孫子、司馬詮的弟弟,司馬鄴在血緣上更靠近帝系一脈,恰好補充了密縣行台最急缺的條件。更重要的是他是荀藩的外甥,作為舅舅的荀藩顯然更傾向於與司馬鄴合作,司馬睿因而迅速被一腳踢開,盟主的位置交給了司馬鄴來繼承。

由於這個行台缺少軍事武裝的支持,不管是漢國還是周邊的流民、盜賊都對行台形成了極大的威脅,因此在接到司馬鄴之後,密縣行台迅速南下到了許昌,在這裡吸收了很多地方武裝,其中實力最強的是天水人閻鼎,他領導著一支來自於關中各州的幾千流民,準備找機會打回老家去。

雖然行台還是吸收了一些別的地方武裝,但閻鼎的勢力強,人也多,這讓行台在很多時候不得不考慮閻鼎的意見,而閻鼎的想法十分簡單:帶著司馬鄴回到長安,一方面方便回老家,一方面借著長安的地利號令四方。

荀藩和其他地方武裝大多是山東人(崤山以東),對關中之地沒什麼興趣,自然極力反對。

但有槍才是硬道理,閻鼎本來就沒打算和荀藩他們講道理,直接裹挾著司馬鄴出發了。爭執不過的荀藩等人只得退出行台,滯留在開封,這一行台便逐漸成為了一支沒有絲毫權力和實力的架空機構。


閻鼎之所以一心前往長安,除開回家的意願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這一年,屢戰屢敗的晉軍終於在關中地區成功反攻,拿下了一塊根據地。

之前,關中都督司馬模把關中弄得民不聊生,內亂頻頻。他駕馭手下的本事也不咋樣,結果給劉聰送上了一個極好的助攻。

司馬模本來派出了一個得力的手下趙染鎮守連接河東地區和關中地區的要地蒲坂。由於趙染只是個牙門將軍,地位不高,因此他請求司馬模加封他為馮翊太守,以取得相應的地位和身份。但司馬模拒絕了他的要求,一怒之下,趙染便帶著部眾向漢國投降了。

蒲坂扼守著河東地區通往關中地區的渡口,掌握了這一地區,關中便對劉聰敞開了大門。因此相對司馬模而言,劉聰顯得十分大方,他當即封趙染為平西將軍,並派他和安西將軍劉雅帶著兩萬騎兵前往長安攻打司馬模,同時劉粲和劉曜帶著大部隊在他們後面跟進。

懷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心態,趙染迅速在潼關擊敗了司馬模的軍隊,一路長驅直入到達下邽。正在長安支援的涼州猛將北宮純見勢不妙,立即帶著自己的部眾向漢軍投降。

漢軍的軍隊一路直達長安城下,司馬模掙扎一陣後,發現糧食沒了,士兵們也都跑了,這仗也沒什麼打頭了,於是乖乖舉起雙手投降,被趙染送往劉粲那裡處置,不久後就給殺了。司馬模只留下了一個充滿著飢餓災荒,白骨遍野的人間地獄,關中的百姓一百個人里只有一兩個能存活下來,人民生活悽慘無比。

為了恢復關中地區的元氣,劉聰任命劉曜鎮守長安,穩定占領的地盤,慢慢再圖發展,然而劉曜很快迎來了一個「驚喜」。

司馬模之所以不同意任命趙染為馮翊太守,是因為這個職位屬於雍涼的豪族,時任從事中郎的索綝。索綝就是那位在銅駝大街上,感嘆洛陽要陷入荊棘叢生的尚書郎索靖的兒子。

司馬模死後,索綝便和同為雍涼豪族的麴允、梁肅等人一起向安定方向跑路,在半途遇上了安定太守賈疋。作為賈詡的曾孫,賈疋自保的本事也不輸給先祖,他正準備效仿當地的氐人與羌人的做法,去向劉曜送人質,表示自己對漢國的效忠。

索綝一行人便對賈疋展開了一通愛國主義教育,在他們苦口婆心的勸說下,賈疋當即決定原路返回,去拉起一支隊伍復興晉室。麴允和梁肅也分頭向自家發起了動員,利用自家在雍涼地區的號召力,發動當地豪族們前來助戰。在他們的動員下,兩邊陸陸續續動員拉起了十五萬人的隊伍,一起浩浩蕩蕩向長安進發。

劉粲得知消息大吃一驚,趕緊派部將劉雅和趙染前往關中要地新平迎擊豪族們的軍隊,同時劉曜也在黃丘和賈疋開戰,結果漢軍紛紛大敗,劉粲一路逃回了平陽,關中地區的胡人和晉人趁機紛紛起來響應賈疋,漢國在關中地區只剩下了劉曜困守的孤城長安,被賈疋團團包圍。

閻鼎正是得知了這個消息,身為雍涼豪族的他才不顧一切想要返回關中。他帶著司馬鄴從宛城一路北上,過武關向關中前進,一路風餐露宿,甚至在商洛遇上了盜賊,十分狼狽。多虧事先給賈疋打過了招呼,讓他派兵前來迎接,司馬鄴才沒死在半路上。

司馬鄴被很好地保護了起來,在之後,他將成為晉王朝新一任的旗幟。

最後不得不提的是幽州的王浚,他也建立起了一個行台,並在行台內立了一個皇太子。然而奇怪的是,這個皇太子沒有留下任何姓名與爵位,考慮到八王之亂後,位於最北面的也不過是鄴城的新蔡王司馬騰,而司馬騰也並沒有子孫和分支進入了東北方,可以合理懷疑這位所謂的「皇太子」不過是空立的一個名號,實際上是為王浚自立為帝做一個鋪墊,而這也是王浚建立這個行台的最終目的。

可笑的是,王浚的這個行台被石勒隔絕在了晉室控制的主要地區之外,他連旁邊的劉琨都指揮不動,不過是王浚一個自娛自樂的把戲罷了。


雖說各地紛紛建立起了行台,但他們都沒有成為劉聰的心腹之患。對劉聰而言,眼前最為頭疼的是漢國最強的兩支力量發生了內訌。

就在劉聰攻下長安的時候,石勒趁勢俘虜了苟晞和司馬端,得到了劉聰的極大嘉許,這引起了王彌的嫉恨。

因為石勒向苟晞的地盤兗州和豫州的擴張,必然和青州的王彌產生衝突,加上這兩個人都懷有割據一方的野心,王彌對石勒的不滿油然而生,再加上王彌之前和劉曜也產生過矛盾,這讓他有了聯合屬下曹嶷共同誅殺石勒,割據青州的念頭。

於是王彌給曹嶷寫了一封信,讓劉暾去召集曹嶷前來,並邀請石勒一起到青州,趁機下手。結果劉暾一到東阿,就被石勒的游騎所抓獲,這封信自然也到了石勒手中。

不過這時候石勒仍然在和乞活軍作戰,抽不出手來對付王彌,便只是秘密殺掉了劉暾,假裝不知道這件事的發生。


王彌還蒙在鼓裡,為了繼續麻痹石勒,他給石勒寫了一封信,祝賀他抓住了苟晞,並表示如果讓我王彌和苟晞擔任您的左右手,何愁天下不定?

石勒冷冷一笑,對一旁的張賓說:「王彌位高權重,卻這麼謙卑跟我說話,他顯然是要對我下手了,您有什麼好主意嗎?」

張賓沉思片刻:「王彌一直在和晉將劉瑞相持,向您請求過援軍,只是由於您也正在和乞活軍交戰的緣故,一直抽不出手來支援他。不過乞活軍不值得憂慮,王彌卻是人中豪傑,不如趁他目前正虛弱,先援救王彌取得他的信任,再趁機誘殺他。」


石勒採納了張賓的計謀,當即前往救援王彌,兩相夾攻之下,石勒殺死了劉瑞,讓王彌脫了困,而後派出使者邀請王彌前往赴宴。

「看來,石公對我的情誼還是有的嘛。」王彌對石勒絲毫沒有防備。「來人,牽馬來,我這就去赴宴。」

一邊的長史張嵩認為沒有這麼簡單:「石勒不可輕信,還請三思。」

王彌滿不在乎:「人家救了我還好心邀請我去赴宴,我不去豈不是很不給面子嗎?」


到了石勒的營帳,石勒滿面笑容出來迎接,兩人喝酒喝到正高興時,石勒抽出了腰刀。

「你要幹什麼?」王彌大驚失色。

「不好意思,天下的英傑只能有我一個,放心吧,我會善待你的部眾的。」石勒獰笑一聲,一刀殺死了王彌,隨後兼併了他的部眾。

志得意滿的石勒帶著部下再次在豫州大肆搶掠了一番,一直到長江邊才返回,將大軍屯駐在葛陂。而對於誅殺王彌的行動,石勒只是輕描淡寫地給劉聰上了一封奏疏,表示王彌要反叛,自己不得已而殺了他,特此報告。


接到奏疏的劉聰氣瘋了:「石勒這小子殺一個朝廷要員如同兒戲一般,這哪裡還把我這個君主放在眼裡?」

他立即派出使者責備石勒的無禮行為,但王彌已經是死人一個,何況劉聰確實也對王彌十分戒備,石勒這次幫自己下了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說石勒已經割據一方,自己實質上已經失去了對他的控制,要是現在和他翻臉,局面怕是更加不妙。

想到這裡,劉聰非但沒有追究石勒擅殺王彌的責任,反而進一步給石勒封官晉爵,表揚他殺得好,以安撫石勒的情緒。

但在事實上,石勒已經和劉聰形成了分裂,他已經開始成為聽調不聽宣的一方諸侯,這一點,也被劉琨敏銳地捕捉住了。為了利用石勒和劉聰之間的矛盾,他開始醞釀著一場新的行動。


參考資料

[1]房玄齡(唐)等·《晉書》

[2]司馬光(宋)·《資治通鑑》

[3]崔鴻(北魏)·《十六國春秋》

[4]王仲犖·《魏晉南北朝史》

[5]權家玉·《魏晉政治與皇權傳遞》

[6]周偉洲·《漢趙國史》

[7]李圳·《後趙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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