驢接新娘
作者 薛天寶
我家在華縣東陽堡子底村，那一年北頭自家屋的薛建義爺爺要給兒子娶媳婦，想來想去，沒有合適的人選來拉毛驢。我幸運地被選中作了小伴郎，牽毛驢去接新娘。結婚吉日，叔叔薛志明洞房己拾掇好，拜天地的喜堂布置就緒，待客桌凳收拾乾淨，大門二門貼好喜聯，院內外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氣氛。
在一陣鞭炮聲中，我拉著小毛驢出發了。我戴著一頂紫紅瓜皮帽，穿著黑色棉袍，腳蹬一雙新棉鞋，走在路上，趾高氣揚。小毛驢毛色光潤，額上繫著一朵紅綢花，昂頭挺胸，顯得也很精神。迎親隊伍在嗩吶伴奏聲中緩緩前行。「三六九，不用數」這是關中選擇良辰吉日的習俗。臘月初六這天，正是農村辦喜事最多的好日子。老天有眼，天朗氣清,陽光明媚。殘雪融化。路上婚嫁者絡繹不絕。
新娘子家在東河對岸的童家村，舉步兩里許即到。叔叔在外上學，一身書生打扮：容光滿面，頭戴藏蘭色學生帽、身著藏蘭色中山式學生裝，肩披紅綢大花，走在我旁邊。他和我邊走邊聊，不知不覺便到了村口。村頭站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新娘家門前張燈結彩，許多親朋好友上前來迎接。在「噼哩啪啦」的炮仗聲中我們進了大門。我被請到客桌上席，主人以喜糖、柿餅、花生、棗子、茶水殷勤招待。半個時辰過後，新娘被新郎搶出閨房，我趕緊去拉毛驢侍候。新娘頭上蓋著一塊大紅綢布,被我叔扶上驢背坐穩後，在陣陣鞭炮聲和親朋歡送聲中離開她家。臨走時，新娘家大人給我塞了個紅包，裡面裝了一萬元（一塊錢）,心裡頓覺美滋滋的。
新娘子啥樣子？我一邊牽著毛驢一邊往後看。她蓋著紅蓋頭，穿著一身紅綢棉襖，腳上穿著紅布繡花鞋，身材苗條，那臉蛋一定美如嫦娥仙女。我邊走邊回頭，但始終陶醉在對新娘的美好想像中。太陽已一竿子高了，送親隊伍浩浩蕩蕩走在鄉間小路上：竹竿上挑著的大紅繡花門帘，在寒風中飄動，後邊跟著幾個抬食摞（食盒）的，食摞里分別放著新被褥、梳妝用品和花饃之類的禮品，抬者喘著氣，踏著嗩吶快樂的節拍往前挪動。跟在後邊的有扛臉盆架的，有提著熱水瓶和搪瓷臉盆的。還有許多親戚扛著半袋糧食(老家行重禮皆送一斗麥子）跟在後邊。
到了我們村子，巷子各家門口站滿老小和婆娘們，爭先恐後地看熱鬧。到叔家門口，鞭炮瞬間響起，迎接新娘的到來。大門口生著一堆麥秸火，新郎抱著新娘跨過火堆進了院子。我拴好毛驢，匆忙跑進去看熱鬧。在司儀主持下，二位新人先拜天地，二拜父母，再夫妻互拜，互送禮物。禮儀畢，在眾人的簇擁中，新娘被新郎抱進洞房。
院子一角砌了幾個新灶，風箱在響動，做飯炒菜，煙氣繚繞瀰漫。隨後十全席上桌，碰盞划拳，熱鬧非凡。我和主要親戚坐在上席。吃喝盡興，宴席完畢，新郎長輩給我紅包一個，裡面裝二萬元（2塊錢），我鞠躬以表回謝。
當晚，我又去看鬧新房。窗子門口爬滿了人，我尖著腦袋硬擠了進去，啊！好漂亮。站在炕上的新娘太美了：鴨蛋臉白䀸嫩潤，柳葉眉下，一雙鳳眼炯炯有神，櫻桃小唇掛著微笑，蜂腰扭動美如仙女下凡。忙了一天，我終於看見了新娘的玉顏美姿,心花怒放！我長大了，一定要娶個像新娘一樣漂亮的媳婦。
20年後，我在銅川工作時遇見了在市醫院工作的叔叔薛志明，在他家見了嬸子何線梅。我問她：我小時拉毛驢接你結婚的事還記著吧？她只是笑著看了看我，點了點頭。那時，她已經四十多歲了。歲月不饒人，小時美好的樂趣已悄然流年遠去。
圖文來源：華州文藝
原文作者：薛天寶
整理編輯：華州文藝、華州文史薈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