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5000多年文明的考古實證

領導者客戶端 發佈 2020-01-20T21:43:36+00:00

我們認為,考古發現是唯一正確的途徑,為此啟動了「中華文明起源與早期發展綜合研究」重大科研項目,以考古調查發掘為主要手段,以現代科學技術為支撐,採取多學科交叉研究的方式,揭示中華民族5000多年文明起源與早期發展。

中華文明到底有沒有5000多年歷史?中華5000多年文明究竟「只是個傳說」,還是實實在在發生過的歷史真實?中華文明是怎麼起源、形成的?經歷了怎樣的發展過程?這是事關中華文明歷史的重大問題,也是世界文明史研究中一個重要的問題。

如何解決圍繞這一問題的爭議?我們認為,考古發現是唯一正確的途徑,為此啟動了「中華文明起源與早期發展綜合研究」(簡稱「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重大科研項目,以考古調查發掘為主要手段,以現代科學技術為支撐,採取多學科交叉研究的方式,揭示中華民族5000多年文明起源與早期發展。通過一系列重大考古發現和多學科綜合研究,證實了中華文明具有5000多年歷史這一事實,從根本上消除了對中華文明5000多年歷史的質疑。

文明起源的標準是什麼

什麼是文明?判斷進入文明社會的標準是什麼?這一問題至關重要,直接關係到判斷中華大地各區域文明形成的時間以及中華文明歷史究竟有多麼悠久等一系列關鍵問題。

當前西方學術界比較流行的判斷文明是否形成的標誌是「三要素」,即冶金術、文字和城市的出現。這是根據西亞的兩河流域和北非的埃及文明歸納出來的。但是,世界上不乏並非同時具備「三要素」的文明,如中美洲的瑪雅文明被公認是文明社會,其特點十分鮮明,但該文明就沒有製造和使用金屬器,沒有冶金術;輝煌的印加文明也是沒有文字的文明。可見,這「三要素」並不是具有普遍意義的標準。

以中國為代表的東方古代文明的起源和早期發展,在相當長時間裡,既缺乏資料,也缺乏系統認識,中國學者少有發言權,其學術意見也往往被西方學術界所忽視。「中華文明探源工程」根據對中國各地早期文明的考古發現,經過多學科聯合攻關研究,認為中華文明的形成有自己的特殊規律,提出了符合中華文明特質的判斷社會是否進入文明的標準。

第一,生產力獲得發展,出現社會分工。在農業顯著發展的基礎上,出現農業和手工業的分離,並且部分手工業生產專業化(如琢玉、髹漆、製作高等級陶器、冶金等)。

第二,社會出現明顯的階級分化,出現王權。社會階層分化顯著,少部分社會上層精英壟斷社會管理權(如軍事指揮權、原始宗教祭祀權),出現最高統治者——王,形成嚴格的社會等級制度及維護社會等級制度規範的禮制。貴族、權貴控制鹽、銅等重要的經濟資源以及高等級手工業製品的生產和分配。出現埋葬王、其他高等級權貴階層的專門墓地和隨葬高等級禮器的大型墓葬。

第三,人口顯著增加和集中,出現都邑性城市,並成為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出現反映王權的高等級大型建築和需要耗費大量人力物力興建的大規模公共設施。出現明顯的城鄉分化。

第四,出現王所管轄的區域性政體和凌駕於全社會之上、具有暴力職能的公共權力——國家。國家的產生是文明形成的本質特徵。戰爭、刑罰和殺戮等暴力行為成為較為普遍的社會現象。祭祀等禮儀活動在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

以上幾個特徵,並不包括以地中海和兩河流域文明為基礎所總結的、西方學術界常用的「三要素」中的兩條文明判斷標準,即文字和冶金術。這種差別,正是中華文明不同於埃及文明和兩河流域文明的地方,恰恰說明人類文明的起源和歷史的發展有其普遍性的一面,也有其特殊性的一面。

以良渚文明為中心的長江下游地區5000多年文明的實證

良渚古城遺址位於浙江省杭州市餘杭區,1936年被首次發現。經過幾代考古學家的不懈努力,證實良渚古城的年代為距今5100年到4300年,良渚先民們在5000多年前已經進入文明社會。

在良渚城址以北靠近丘陵的地帶,修建了由多條水壩組成的規模龐大、結構完整的水利系統,這是中國迄今發現的最早的大型水利工程、世界最早攔洪水壩系統。這充分表明,位於良渚社會頂層的階層擁有了高度的規劃能力和社會動員能力。圖為良渚古城外圍大型水利工程的調查發掘現場(資料照片)。 新華社發 中國文物報社供圖

發達的農業。良渚文化時期的長江下游地區,農業已經較為發達。在良渚附近的茅山遺址,發現了大面積的水田,還發現了牛的腳印。良渚文化遺址中還多次出土木柄石頭犁鏵,說明當時牛耕已經較為普遍,犁耕稻作農業有了很大發展。在良渚古城內高台上的高等級建築附近,還發現了上萬斤的炭化稻穀堆積,經鑑定,這些稻穀屬於人工栽培稻。這從一個角度印證了良渚發達的稻作農業是良渚文明得以繁榮的重要經濟基礎。

手工業分工精細、技術發達,高端手工業被權貴階層所控制和壟斷。良渚文化的手工業技術已比較發達且趨於專業化,玉石製作、制陶、木作、竹器編織、絲麻紡織等都達到較高水平,特別是在良渚古城內城中發現了制玉的手工業作坊,出土了各類玉器,其數量多、品種豐富、雕琢精美,採用透雕或減地浮雕技法,紋飾刻畫精細,顯示出當時的玉器製作技術已經相當高超。玉器在當時的良渚社會是高等級身份的體現物,如象徵神權的玉琮、玉璧和象徵軍權的玉鉞都只出土於大型墓葬中,說明當時已經出現了專業化的為貴族階層服務的高端手工業。

具備對社會資源的控制和調動能力,能夠動員組織大量人力進行大規模公共事業建設。良渚古城內城的城牆牆基寬達40米到60米,在牆基底部鋪墊一層石塊,石塊上面堆築黃土,這些石塊和黃土都是從別處運來的,工程量非常巨大。在城址以北靠近丘陵的地帶,修建了由多條水壩組成的規模龐大、結構完整的水利系統,可能兼具有防洪、灌溉、運輸等多種功能。其中,僅塘山主壩就長達5000米,高7米。大規模水壩興建的總土方量達上千萬立方米,如果動員一萬勞動力,至少需要十多年的時間才能完成。這充分表明,位於良渚社會頂層的權貴階層擁有高度的規劃能力和社會動員能力。

社會出現明顯的階級分化。在良渚古城內,發現了人工堆築的高十幾米、面積達30萬平方米的巨型高台,台上有多座大型高等級建築,這應是城內最高等級的權貴——王的居所。在良渚古城城內的反山和城外的瑤山等地,發現了多處修建在祭壇上的貴族墓地,這些墓葬不僅規模大,而且隨葬品種類數量眾多,有製作精良的玉器,包括帶有神徽的外方內圓的玉琮、圓形的玉璧等祭祀用具以及武器——玉鉞,表明墓主人生前擁有主持宗教祭祀和軍事指揮的權力,而同時期一般社會成員的墓葬隨葬品則寥寥無幾。這種懸殊的差別表明,當時的社會已經出現了嚴重的階層分化和嚴格的等級制度,產生了由王、官僚和富貴階層構成的統治階級和廣大庶民構成的被統治階級,人類由平等走向分化,社會由簡單趨於複雜,這是社會發生質變的表現。

形成了穩定的區域性政體。除了良渚古城,在太湖東南岸的長江下游地區,分布著興化蔣莊、常州寺墩、崑山趙陵山、上海福泉山等良渚文化的大型遺址。雖然這些遺址和墓葬的規模以及隨葬玉器的規格和數量遜於良渚古城,但高等級墓葬隨葬的玉器帶有與良渚古城墓葬玉器同樣的神徽,表明這些地方與良渚古城具有相同的經濟模式、宗教信仰和祭祀體系、社會結構和資源調配模式。當時,已經形成以都城(良渚遺址)為中心,多個次中心、中型聚落和小型聚落構成的四級金字塔式層級社會結構,出現了掌握軍事指揮權和宗教祭祀權力的王,及其統治下的較為穩定的行政控制區域。這實際上就是最初的國家。

戰爭成為常態。良渚文化高等級墓葬中較普遍地以武器——玉石鉞隨葬,一些墓葬人骨中可以看到被兵器砍後留下的痕跡,說明暴力和戰爭已成為常見的社會現象。

綜上所述,有理由認為,距今5000年前後,以良渚社會為代表的長江下游地區已經進入了文明社會。2019年7月6日,在亞塞拜然首都巴庫舉行的第43屆世界遺產大會上,世界遺產委員會認為:「良渚古城遺址展現了一個存在於中國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以稻作農業為經濟支撐、並存在社會分化和統一信仰體系的早期區域性國家形態,印證了長江流域對中華文明起源的傑出貢獻。」良渚古城遺址獲准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良渚文明得到了國際認可。

需要指出的是,「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良渚文明出現於長江下游地區並不是偶然的,它是該地區史前文化和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

在江蘇東山村遺址,發現了距今5800年前後的公共墓地。墓地內發現了數十座墓葬,墓葬的規模和隨葬品種類數量相差懸殊。小型墓僅能容身,隨葬數件陶器;大型墓比小型墓大數倍,隨葬多件玉石制裝飾品、武器和工具以及數十件陶器。墓地附近發現大型建築基址,可能是權貴階層的居所。東山村遺址的發現表明,在距今5800年左右,長江下游地區已經出現較為明顯的貧富分化。

在江蘇東山村遺址,發現了距今5800年前後的公共墓地。這一發現表明,在距今5800年左右,長江下游地區已經出現了較為明顯的貧富分化。圖為東山村遺址90號大墓中出土的陶器和石鉞。 江蘇省考古研究所供圖

安徽南部的凌家灘遺址,距今5500年到5200年間,是良渚文化前身——崧澤文化時期的安徽南部中心性遺址。這裡發現了大型建築基址區、大面積祭祀遺蹟區和近千座墓葬構成的墓葬區。小型墓的隨葬品與大型墓的隨葬品在數量和種類上形成鮮明對比。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在墓主人的身體周圍隨葬有數十件武器——玉石鉞,頭部附近有複雜精美的玉石飾件。每座大型墓都隨葬一件玉人,或站或蹲,形象逼真。有的大型墓葬還隨葬玉龍、玉鳥和玉龜。這些考古發現,反映出距今5500年到5200年間的長江下游地區,社會分化加劇,權貴階層掌握軍事指揮權和宗教祭祀權,他們利用手中的權力,將大量社會財富據為己有,形成了凌駕於社會之上的統治者,當時的社會可能即將或已經進入文明社會。此後,在距今5000年左右,在長江下游地區出現了以良渚古城為中心的良渚文明。

多元一體、綿延不斷的中華文明

中華5000多年文明不是只有良渚文明這一個孤證。考古發現證實,在距今5800年前後,西遼河流域、黃河流域和長江中游等區域,都出現了社會分化即文明起源的跡象。距今5300年以來,中華大地各地區陸續進入了區域文明階段,呈現出多元文明百花齊放的局面,最終在相互交流借鑑中形成了以中原地區為核心的一體化格局,並綿延數千年不曾中斷。

遼河流域文明的曙光。牛河梁遺址是紅山文化晚期的大型祭祀中心和高等級墓地,位於西遼河流域,距今5500年到5000年。考古過程中,在遺址範圍內的40多個山頭上發現了用石頭修建的大型圓形祭壇和方形積石墓,墓內隨葬玉人、玉鳥、玉龜等精美玉器。在牛河梁遺址群地勢最高的第一地點,發現了沿山脊由低向高逐層修建的一處規模龐大、由多層砌石台面和建築構成的大型台狀遺蹟,檯面上殘存的石構建築和出土的各型用於禮儀活動的塔形器、筒形器等遺物,表明此地極有可能是當時遼西地區紅山文明的宗教和禮儀活動中心。在該祭台南側,發現一座神廟遺蹟,內有大量泥塑女神像,形體最大的達真人三倍,還發現了龍、熊、鷹等塑像殘塊。這處遺址極有可能是供奉當時的祭祀對象——女神的廟宇。在遺址所在的遼西地區,還新發現了面積達100多萬平方米的大型中心性遺址的線索,可能是當時該地區的政治中心。可以看出,當時的遼河流域出現了掌握著宗教祭祀權力的權貴階層,他們死後被埋在宗教聖地,並隨葬精美玉器,說明當時的手工業已經比較發達,出現了表明等級身份的禮器,社會分化已經相當嚴重,已經到達了文明社會的門檻。

中原地區的文明起源。距今6000年到5500年的河南西部三門峽市靈寶鑄鼎原遺址群,發現了前所未有的現象:數個面積達數十萬乃至上百萬平方米的大、中型聚落遺址密集地分布在一起。在對該遺址群中規模最大的三個遺址之一的西坡遺址的發掘中發現,遺址周圍用寬十幾米、深數米的壕溝護衛。遺址的中心區是一處廣場,廣場附近有數座大型房址,每座房址的室內面積達240平方米,加上周圍的輔助設施,總面積達500平方米。房屋的地面和牆壁經過加工,十分平整光滑,可能是當時權貴階層的居所和舉行重要儀式的場所。在壕溝外側,發現了公共墓地,其中一座墓葬規模比一般墓葬大數倍。墓主人是一青年男性,身旁隨葬一件製作較為精良的武器——玉鉞,腳端隨葬十幾件陶器。這個遺址群是中原地區發現的最早的出現明顯社會分化的例證。遺址所在地名為鑄鼎原,傳說黃帝曾在此地鑄鼎,因而得名。在有黃帝傳說之地出現了中原地區最早的大型高等級聚落密集分布的情況,十分耐人尋味。

距今5500年左右,豫西地區的鑄鼎原遺址群衰落,代之而起的是在河南中部出現了數個大中型聚落,暗示中原地區的政治中心由河南西部移到了河南中部。近年發現的鞏義雙槐樹遺址距今5500年到5000年間,是此時期河南中部規模最大、等級最高的聚落遺址,應是當時中原地區的政治中心。雙槐樹遺址的主要發現有:一個由三重環壕圍繞的大型聚落,整個遺址面積117萬平方米左右;有三處公共墓地,墓葬明顯分排,其中兩處墓地中都發現有一個夯土台,另一處墓地四周被圍溝圍繞;在內環壕環繞形成的18000平方米空間中,發現三排成組的大型建築,總面積約2400多平方米,建築基址本身約1800平方米;發現有9個有意埋放呈北斗星形狀的陶罐。在同時期的青台遺址,也發現類似的由9個埋放呈北斗星形狀的陶罐。雙槐樹遺址的考古發現表明,在距今5500年到5000年間,中原地區的社會分化更加嚴重,成為全國範圍內同時期社會分化最為明顯的地區之一,是實證中原地區5000多年文明的重要證據。

長江中游江漢文明的誕生。在長江中游地區的江漢平原,大約距今5000年前後的屈家嶺文化晚期,社會分化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階段。這一時期出現了天門譚家嶺、城河城等多座城址,規模大的面積達數十萬平方米。城址周圍有寬達數十米的壕溝環繞,城外設置公共墓地,墓葬的規模和隨葬品數量、種類相差懸殊。男性大墓的墓主人普遍隨葬一件製作精良的武器——玉石鉞,反映出他們是掌握了社會軍事指揮權力的軍事首長,並依據手中的權力聚斂了大量社會財富。

黃河下游的文明起源。黃河下游地區的史前文化後於黃河中游地區,與淮河流域的文化關係密切。在山東章丘焦家遺址,發現了大約距今4800年前後的公共墓地。幾座規模較大的墓葬中隨葬製作精美的玉器和彩陶器等,最多的達近百件。墓主人為男性的大墓中,都隨葬武器——玉石鉞。墓葬規模和隨葬品種類、數量差別懸殊,表明山東西部地區和其他地區一樣,出現了嚴重的社會分化,已邁進了文明社會的門檻。

上述各地大量的考古發現表明,在距今5000年前後,在農業和手工業發展的基礎上,中華大地各個地區都出現了嚴重的貴賤、貧富分化,相繼出現了集軍權、神權及社會管理權於一身的王,陸續進入了文明階段。初期的中華文明實際上是在黃河、長江和西遼河流域等地理範圍內展開並結成的一個巨大的文明叢體。在這個叢體內部,各區域在其文明化進程(即從文明起源到形成和早期發展過程)中,在各自的環境基礎、社會組織結構和運作機制以及宗教和社會意識等方面,存在各種各樣的差別,呈現出各具特色的多元局面。各個區域文明在彼此競爭、相對獨立的發展過程中,相互交流借鑑,呈現出一體化趨勢。在相當於堯舜禹的時期,這種一體化趨勢更加明顯地表現在中原地區。中原地區這個時期憑藉天下居中的人文地理優勢和多品種農作物的種植制度,廣泛吸收周圍文化的先進因素,形成了以明尊卑為目的、以禮儀為主要表現形式、以開放包容為重要特點的禮制,成為一種更為成熟的文明形態,對周圍廣大區域施加了強烈影響,對促進周圍地區文明的發展及中華文明統一性的形成發揮了重要作用,成為中華文明的主根、主源和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總進程的核心與引領者。

中華文明考古發現充分證明,文明因交流而多彩、因互鑒而豐富和發展。東北地區西部的紅山文化高等級墓葬,和與其大體同時的安徽凌家灘遺址貴族墓葬,都出土了形制十分相近的玉人、玉龍、玉龜和玉鳥。左圖為紅山文化遺址出土的玉人,右圖為安徽凌家灘遺址出土的玉人。 新華社記者 汪永基/攝

中華文明考古發現表明,文明的存續發展,必須以經濟發展為有力支撐。距今10000年前,我國開始出現最初的栽培農業,北方是粟和黍,南方是稻,為文明的起源奠定了基礎。距今8000年前後,農業有了初步發展,制陶、制骨乃至琢玉等手工業也取得了進步,開始出現社會分工和社會分化的端倪。但是社會還沒有出現明顯的階層分化。距今6000年前後,農業顯著發展,人口增加,出現面積在100萬平方米左右的大型遺址和規模較大的墓葬,社會開始出現明顯分化,文明化進程加快。而到了距今5000年前後,長江中下游、黃河中下游和西遼河流域等一些文明化進程較快的地區,社會分化加劇,出現了掌握軍事指揮權和宗教祭祀權力的王權,率先進入了區域文明(古國文明)社會。縱觀中華文明的起源和發展的過程,如果沒有農業和手工業的發展,就不會有剩餘產品的出現和階級的分化,也就不會有國家的產生和文明的發展進步。同時,考古發現也證明,交流互鑒是文明發展的本質要求。如距今5800年到5300年間,中原地區仰韶文化廟底溝類型以花和鳥圖案為特點的彩陶,曾向周圍相當廣闊的地區施加影響,南達長江中游、北抵河套地區、東及黃河下游、西至甘青地區,形成了史前時期第一次中原史前文化向周圍的輻射。值得注意的是,東北地區西部的紅山文化高等級墓葬,和與其大體同時的安徽含山凌家灘遺址貴族墓葬,都出土了形制十分相近的玉人、玉龍、玉龜和玉鳥。表明兩地的高等級階層間存在著某種聯繫。良渚文化的祭祀用代表性玉器——外方內圓的玉琮和呈圓環形的玉璧,在華南地區的廣東石峽遺址、山西襄汾陶寺遺址和陝北榆林神木石峁遺址都有發現。中華文明在起源與早期發展階段形成的互相借鑑和兼收並蓄能力,成為其持續發展的動力源泉,從中孕育出共同文化積澱、心理認同、禮制傳統,奠定了中華文明綿延不斷發展的基礎。

作者: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歷史學部主任,中華文明探源工程(2001—2016年)首席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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