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同志雜誌的生與死

gs樂點 發佈 2019-12-19T06:41:26+00:00

1957年,在瑞士日內瓦當中學老師的Ostertag有些失意,他在學校講授文學史後被上級叫去談話,儘管校方沒有限制他的學術自由,可是涉及自由、解放的內容仍是不歡迎的。這種不合時宜的主張往往容易和來自莫斯科的紅色主義混為一談。


1957年,在瑞士日內瓦當中學老師的Ostertag有些失意,他在學校講授文學史後被上級叫去談話,儘管校方沒有限制他的學術自由,可是涉及自由、解放的內容仍是不歡迎的。這種不合時宜的主張往往容易和來自莫斯科的紅色主義混為一談。


上個世紀的50年代,從波羅的海邊的什切青到亞得里亞海邊的的里雅斯特,一幅橫貫歐洲大陸的鐵幕已經拉下。東西對抗的氣息越來越重,連中立國瑞士也不能倖免,警察和他們掌管的線人隨時匯集可疑情況向上級匯報。


在這種令人難以呼吸的氛圍下,為了一點點自由的空氣,就要比平常付出百倍的努力。通曉西方文學的Ostertag在朋友的介紹下去往一處隱蔽的房舍,這裡平時只作為庫房使用。石頭修建的牆壁密不透光,即便白天照明也需要依靠電燈。正是這座不起眼的房舍,成為了瑞士最早的同志雜誌《圈子》(Der Kreis)的辦公室。


1932年1月1日,作為來自蘇黎世女同性戀組織的蘿拉·托馬和蘇黎世男同性戀組織的奧古斯特·班布拉的聯合項目,《瑞士友誼旗幟》(wiss Friendship Banner)首次出版。第一期雜誌只有薄薄的八頁,主編化名為「弗雷德托雷羅」( 蘿拉·托馬的別名),並宣布了雜誌兩個座右銘:「藉助光明走向自由」和「通過鬥爭得到勝利」。1937年,雜誌又被改名為Menschenrecht(人權),並最終在1942年改為Der Kreis。


圈子最初專注於女同性戀問題,本質上是政治性的。與男性同性戀不同,瑞士當時沒有將女同性戀定為犯罪。從1933年到1942年,這本書在安娜·沃克的編輯領導下出版,安娜·沃克最初以真名出版,後來以筆名「mammina」出版。沃克和其他作家受到了小報《謝因費爾》和《古谷》的攻擊,試圖激起人們對同性戀的道德憤慨,沃克的家庭住址被曝光,並導致了反覆的失業。


到1942年,演員卡爾·邁爾在1942年接任主編,並化名「Rolf」。卡爾·邁爾出生在德國的猶太人家庭,21歲就在大學學習藝術,20世紀20年代他已經成為德國小有名氣的演員。1933年納粹黨攫取德國政權,Rolf極其敏銳地意識到了問題,即在當年移居瑞士。1934年,他在蘇黎世開設了一家卡巴萊餐館,餐館設計了專門的舞台用於表演。在他接任主編後,餐館也逐漸成為蘇黎世當地同志的活動據點。


圈子當時的內容是用德語出版,它包含新聞、短篇小說、詩歌、照片、插圖和科學研究報告。在1942年以後開始增加了法語、英語和斯堪的納維亞維亞語系。包括主編Rolf在內的編輯們,既要負責稿件又要負責發行。通常是從印刷廠取得當月紙質雜誌後,編輯們將他們拆開包裝,然後重新用沒有任何標記的黃色信封包裝好再寄出去。A8大小的刊物猶如一本作業本,令人難以覺察。而編輯們也小心翼翼地規避審查。比如選擇模特照片時,會有意避開敏感角度,或者乾脆使用遮擋。相對於魏瑪德國時期的同志刊物,圈子的尺度要小了許多,但這也是雜誌得以在嚴苛的內容審查之下持續運作的關鍵。和工人運動一樣,LGBT運動曾在冷戰期間被西方國家視作一個工人運動的標誌——對家庭結構的衝擊是顯然的。



圈子不僅僅是一個出版物,他的編輯們還組成了一個名為「圈子俱樂部」的社團,所有讀者都可以加入這個社團。每周、俱樂部都會在蘇黎世舉行一次小規模的集會,在那裡,讀者們聚集在一起,與其他人會面,討論時事,聽俱樂部主持的講座。法國巴黎也有類似的小規模讀者聚會。圈子還會每年舉辦一場國際舞會,吸引了來自歐洲各地的數百同志參加。1957年的25周年聚會,有超過700人到場。Rolf在舞會致辭,希望讀者可以向彼此分享友誼、愛情和生而為人的自由。Ostertag也在舞會上結識了Robi,兩人隨後成為伴侶至今。


當時的圈子每一期有2000冊的發行量,其中700冊通過秘密郵寄的方式。這些訂閱僅占到讀者的40%,因為還有60%的讀者是閱讀翻印版本。由於瑞士相對寬鬆的法律,蘇黎世成為歐洲同志的秘密據點。和一到潑水節就有成批成批的飛機載著同志飛往泰國一樣,Ostertag說50年代漢莎航空從法蘭克福飛往蘇黎世的定期航班被成為酷兒快線,他們周五的晚上來到蘇黎世,經歷「自由而輕鬆」的周末後,於星期天返回法蘭克福。


儘管瑞士沒有對LGBT群體予以嚴厲打擊,並且戰後已經實現了同性戀的非罪化,然而這種不受控制的聚會仍被官方所忌憚,更何況群體的人數之龐大。50年代末期到60年代,隨著同志群體的活躍,針對同志群體的犯罪也甚囂塵上,有男同性戀者被性工作者殺害,甚至不乏《圈子》的編輯。《圈子》內部吵得不可開交,一方認為應該站出來同警方合作,而另一方認為出於安全考慮所有人都應該保持緘默。


警方可沒有耐心玩貓鼠遊戲,他們看到了拔除一個秘密組織的機會。因為教師的身份Ostertag被線人揭發,警察找上門去,卻沒有從他那裡得到有用的線索。然而警方還是找到了Rolf,並以 「安全」名義要求雜誌主編交出訂戶名單,Rolf當然據理力爭:


「警察先生,我想聲明同性戀在我國不是犯罪。」


警察也針鋒相對:「我可以讓他成為犯罪。」


警方突襲了圈子俱樂部的聚會,並且逮捕了一干人等,圈子似乎到了不得不落幕的時候。這之外,在當時,如丹麥、瑞典陸續發行了同志刊物,它們印刷精美、選題大膽、照片火辣,通常以全裸的形式出現。在一個慾望沸騰的年代,《圈子》的內容對大多數讀者來說已經逐漸喪失了吸引力。1967年,《圈子》關閉,誰也沒想到,兩年後,石牆運動爆發。



如今Ostertag和Robi安靜地生活在蘇黎世,他們連同圈子的故事,於2014年被拍攝成同名紀錄片《圈子》,影片在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上獲得了泰迪獎,算是對那個時代無聲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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