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碧貞 ‖ 春將至

方誌四川 發佈 2020-06-03T02:37:15+00:00

春將至樊碧貞風像個撒酒瘋的醉漢一樣,在狹窄的巷道里橫衝直撞,先是撞倒了路口上的疫情防控宣傳牌,後又把張貼欄上的《致全縣人民的一封公開信》揭下,拋到一人多高的圍牆外。門口支杆上的應急燈跟著不停地晃蕩,總讓人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春將至

樊碧貞

風像個撒酒瘋的醉漢一樣,在狹窄的巷道里橫衝直撞,先是撞倒了路口上的疫情防控宣傳牌,後又把張貼欄上的《致全縣人民的一封公開信》揭下,拋到一人多高的圍牆外。門口支杆上的應急燈跟著不停地晃蕩,總讓人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

我拉了拉矮下去的衣領,又往手上噴了噴酒精,準備過去扶定牌子。無論遇到什麼情況,牌子不能倒。就在這時,從幽深的巷道口傳過來一句「咦,這麼晚還有人守?」我循聲望去,巷子很深,並沒有看到人。

莫非我出現幻聽了?「這疫情,委實快把人整瘋了。」我嘟囔了一句,繼續朝著牌子走去。

我把牌子扶正,同事趕忙搬過來兩塊石頭壓住支撐架,這下子該穩當了。

從上周開始,全縣小區實行封閉式管理,每戶發有一張出入證,居民可兩天出去採購一次生活必需品。可能是宣傳得多了,這兩天進出的人並不多。我們值守的壓力相對小了些,但絲毫不敢鬆懈。

風似乎並不甘心,一陣緊過一陣。同事說這陣人少了,囑我搬到屋裡去。我搓了搓有些發僵的手指,自嘲道:「這一次,天氣預報還挺准。說降溫就降溫了。」

「就是。又冷又餓,這種時候誰不願意待在家裡。但我們有責任在,還是要堅守。」

我和同事一邊聊天,一邊密切注意著巷道里的情況。

夜已深,只有橘色的燈光在不停地晃蕩。

「這個時候應該不會有人進出了。」同事的話音剛落,巷道口響起腳步聲。

「有人來了。」我們異口同聲道。

還真是有人來了,而且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推著電摩托,女人手裡拎著兩個大塑料桶,慢騰騰地從夜色里鑽出來。

男人把車停在我身邊,轉頭看了看女人,又轉過頭看著我。

「同志,你們要守好久喲?」

「早著呢,還有好一陣。」

「這麼晚呀。你們都不歇會兒?」

「不敢歇喲。嚴防死守保平安。對了,你們住哪裡喲,這麼晚還在外頭,要不得,趕緊回去。」

「我們,我們……」男人有些猶豫。

「難道他們是從湖北回來的?」這麼想著,我便問他們要身份證和出入證。

「我們沒帶身份證,也沒得出入證。但我們就住在這個院子頭。真的!你們能不能讓我們進去?」男人說完,又看了看身邊的女人。女人安靜地站著,拎著的塑料桶也沒有放下。

「沒有身份證,又沒有出入證,我們無法證實你們是院內的居民,暫時不能放你們進去。」

「我們就住在106棟2單元5號的呀。」男人顯然有些著急,說他們兩個才從建立村過來。之前在廣西那邊打工,臘月十九就回老家了,想著與老人一起過年,中間也沒回來過。一大家子十來口人吃飯,油用起來快,現在所剩無幾。去年春天榨的油全部放在城頭,本想過年後回來裝點,誰想到會遇上疫情呢!這段時間村裡也不讓外出,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出來。

我是知道建立村的,離城不算遠。但是光靠他這樣說,也無法證實兩個人的身份。

「可以說說你們的身份證信息嗎?」

我手頭有院內居民的登記信息,是上一個班交下來的。這個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我叫李**,她是我的老婆,叫劉**。」我按著他說的門牌號及身份信息查了一遍住戶登記表,卻發現登記欄是空白項。

「這兒沒有登記信息。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啷個會搞錯了?住了那麼多年。」男人邊說邊湊過來看登記表,隨即又走回女人身邊,推她過來看。

女人這時候才靠過來。「社區打電話問了的,我都跟她說了。」女人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很細,瞬間便被風吹得無影無蹤。

「社區打過電話?那你再問問。」

女人拿著手機翻了一陣,終於把電話撥了出去。為了讓我們相信,她開了免提。

電話接通。「東街社區**,有事請說。」

不對呀,這裡明明是外南街社區。

同事插了一句:「你們究竟住哪兒?」

女人似乎並沒聽清楚,她又重複了一遍自己想證實的問題。

對方說了句「打錯了」,便掛斷了電話。

女人看了我們一眼,臉上露出一絲難色。

這時,男人走到女人身邊,大聲說:「丟人現眼,連個電話都打不來。」

「你就曉得吼我,要不,你打一個。」女人回了男人一句。

男人顯然為女人頂撞他而生氣,話衝口而出:

「瓜婆娘,喊你打電話問一下,你不聽。現在進都進去不到,這麼冷的天氣,老子懶得陪你受罪。」然後掉轉車頭,「突突突」駛入夜色中。

我和同事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住了。再看身邊的女人,早已在那兒抹起眼淚。

「快給我電話。」我拉了一把哭泣的女人。

電話一接通,我便對男人說,「大哥,其實不該我來說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作為丈夫,隨隨便便把自己的愛人丟下,你想一下對不對。疫情當前,別的不多說,我只希望你們同出來,還一同回去。」

電話那邊沒有吭聲。

沒多久,男人回來了。他走過來把女人手上的油桶提過去放到車座上,準備返程。

同事見此情形,突然說:「你們出來一趟也不容易。這樣,你們出一個人跟我到院裡去一趟,確認你們的住處。另一個人在這兒等到。」女人拿起油桶,跟著同事進了院子。男人和我留在卡口上。

我不想搭理男人,因為他剛才的行為。男人也沒說話,默默抽了幾口煙,還不時向院子裡張望。

過了一會兒,同事回來了。女人並沒有跟出來。

「他們是住在裡面?」

「應該是,她打開門了。之前是單元報錯了。」

「你還待這兒做啥,還不快進去幫忙。」

男人把煙熄掉,扔進近旁的垃圾箱裡,小跑著往106棟樓那邊去。

約莫半個小時,男人出來了,拎著滿滿兩桶油。女人還是沒有跟出來。

「大姐怎麼沒跟出來?」

「她說還有點事,等下出來。她耳朵背,時常聽不清。放心,我等到她。今晚謝謝你們了!」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既然認識到不對了,我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於是,趁空給他辦了一張出入證。

又過了約半個小時,女人出來了。她走到我面前,把拎著的一包東西塞給我。挨到手上,還熱漉漉的。

「天冷,吃兩個包穀粑熱和些。」女人在轉身時說。

風仍在吹,卻早已沒了之前的氣勢。看來,春天就要來了!

(作者單位:政協威遠縣委員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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