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軍費怎麼那麼高?(一) 募兵

談劍冷覺秋 發佈 2020-01-20T13:52:50+00:00

具體說到大明朝,名目甚是繁雜,募兵包括安家,馬價,盔甲器械衣裝,行糧、馱馬等等,養兵包括軍餉、月糧、馬料、犒賞、優恤,班軍、布花冬衣胖襖、編練新兵,各衙門公費、運輸腳價等等,武器裝備、軍事設施則有修築城堡、敵台、營房、造船、戰車、鑄炮、盔甲、槍炮、火藥硝黃鉛子等等,雜七雜八數不勝

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打仗打的就是錢糧,古往今來莫不如此,但是縱觀整個歷史,軍費拮据到喪心病狂地步的,似乎只有大明一家。那麼到底明末軍隊都有哪些支出呢?

軍費簡單的講,不外乎募兵、養兵、武器裝備、軍事設施等等,古今中外都差不多。具體說到大明朝,名目甚是繁雜,募兵包括安家,馬價,盔甲器械衣裝,行糧、馱馬等等,養兵包括軍餉、月糧、馬料、犒賞、優恤,班軍、布花冬衣胖襖、編練新兵,各衙門公費、運輸腳價等等,武器裝備、軍事設施則有修築城堡、敵台、營房、造船、戰車、鑄炮、盔甲、槍炮、火藥硝黃鉛子等等,雜七雜八數不勝數,水平有限,不能完全列舉,只能撿主要的講講。

募兵

先說說募兵,雖說明末九邊各鎮,正規編制都在八~九萬人之多,但實際散布於成千上萬個城市、衛所、邊烽、墩堡、關隘、驛站、海島,幾乎完全是守備兵力。遇到強敵,就只有倚靠外援,也就是客兵。

由於明末衛所制度崩壞,各地兵員都很緊張,客兵除去各處徵調,還必須募兵補充,這裡面最大的支出是「安家」與「馬價」。募兵屬於新入伍,有安家費合情合理,調兵調的是正規軍,食月餉,按慣例只有馬價,沒有安家。但是到了天啟元年,關外屢次大敗,死傷狼藉,誰也不想去送死,只有靠高薪補償,於是乎無論調兵、募兵,全發安家。調者五兩,募者十兩。不過有時候也跟駐防地點有關,例如天啟二年七月,朝廷欲調駐防天津的閩兵、淮兵渡海接濟毛文龍,由於調到天津時屬於調兵,所以僅給安家銀六兩(看來海軍歷史上就是高薪兵種,比陸軍還多1兩),現在要改調海外,風險大增,所以每兵又補了四兩,達到十兩,改成了募兵的標準。而且還以皇帝的名義,又各欽賞一兩,大概是合同改簽費的意思。

馬價也是一筆大開銷,也是一筆糊塗帳,援遼調集的邊兵皆帶馬匹,其馬即是營馬,這馬本來就是屬於國家的,舊制是不給馬價的,也確實不該給,即使補償馬價,也應發給各鎮政府,用於買馬補缺,而不該給個人。但從萬曆四十七年起,馬價調、募皆給十兩,變相成為了調兵的安家費。到了天啟元年,每匹漲到十二兩,募馬有價至十五兩者。而各鎮由於調兵造成的馬匹缺額,卻仍向太僕寺請款補償。更奇怪的是,如果產生了復員問題,復員的邊兵仍會帶走隨身的馬匹,如天啟六年,遼東巡撫袁崇煥以遼兵代替西北邊兵,從遣返的邊兵中挑選了約二千匹馬,甲器若干留用,還要償還西北三鎮被「扣留」的盔甲、器械、馬匹銀兩,等於這一匹馬國家買了三遍。

另外新募兵還有器甲費,而且每兵給八兩之多,根據《大明會典》條例載成,造明盔甲腰刀弓箭撒袋等件,每副九十八工,每工銀五分七厘,也不過5.6兩左右一套, 而這明盔甲還是用於禁軍檢閱時的儀仗盔甲!更可笑的是盔甲、兵器民間嚴禁私制,不通過官府,根本無處購買。於是下發的巨額器甲費,除了層層貪污,發到新兵手裡的,也全都打了水漂。結果補充的新兵到達遼東,大多數仍然無甲無馬無器械,赤身空拳不能禦敵,還是要京師及各地武庫撥發。

以上三項耗費十分驚人,例如遼瀋失陷後,朝廷大舉調兵增援廣寧,半年時間裡,邊腹共調兵15萬3174名,各省直共募兵15萬2598名,調馬5 9875匹,募馬23000匹。安家等銀達到2,092,363兩,馬價銀99 4500兩,衣甲器械銀127 6000兩 ,僅僅這三項就高達436萬!這裡面還不包括山東的5萬新兵占用的40萬新餉。而且以上費用平均起來,還算是比較低的,有些地區的費用遠遠高於這個數字,例如大同、延綏、宣府、山西、寧夏、固原、昌平等邊鎮,號稱人民素稱與虜為鄰,膽氣多壯,訓練易精,於是每募一兵,安家、馬匹、盔甲、器械、衣裝等項,達到了25兩!在內地許多地方,除去如此高額的補償之外,各地方政府為了完成配額,還有里甲幫貼,一人所費不下數十金。即便如此,也還是募不到兵,婦哭夫,子哭父,赴遼如就死地。

好歹徵集了這麼些部隊,把他們送到前線去,路費又是一筆巨大的開支。萬幸的是,上述近30人中,募兵有4、5萬人是遼東就地招募,還有相當的募兵是為了補被調兵的缺額,無需長途跋涉,真正調動的是15萬餘人的調兵。按調兵舊例,行軍中的消耗叫行糧,由途經的地方政府預備,按天支領,開始的標準是兵一名,日支米一升五合,但是光吃白飯沒有輔食,長途行軍這點米有點扛不住,於是後來再加鹽菜銀三分,而且不願領米的,可摺合成銀一分五厘。軍官的工資叫做「廩」,低級軍官中,「把總」日支廩給銀五分、米三升。「千總」日支廩給銀八分、米三升。馬一匹日支料三升、草一束。這15萬人,即使全按照兵的標準,在路上每走一天,各級政府就要支付2250石糧食,4500兩白銀,還不算馬料。那年頭沒有飛機火車,行軍全靠兩條腿,從全國各地走到東北,近的也得走上十幾天。再加上有些部隊故意磨磨蹭蹭,有的部隊走了半年還沒出關,例如湖廣永順、保靖宣慰司土司兵,正月二十六日起程,六月二十九日才走到山海關,一直滯留各地吃閒飯。

終於抵達的援軍,沿途逃脫無數,就拿剛剛說到的永順、保靖宣慰司,發兵三千名,到關只剩七百零六名。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保靖宣慰司的土司兵再發援軍,因懷疑主帥彭象乾裝病要告病回家,於初三日夜,一夜又逃散三千餘。延綏發兵援遼之日,哭聲震天,將官袁大有領一千名至昌平關,一下跑掉了七八百。李愈茂兵,逃二百八十名。副將劉光祚所領毛兵,逃六百名。天啟元年八月,管大藩統領浙直水兵九千脫逃,止一千二百人。十二月,援遼浙江參將袁應兆領援兵七千餘名,賄逃二千餘名等等。援兵逃,本地遼兵也逃,贊畫劉國縉招募新兵一萬七千四百餘名,分發鎮江、清河防守,突然跑了個精光,據調查,說逃軍俱是各給免票,暫借一時,聽說家裡差役繁苦,所以都逃回去照顧家小去了。故此熊廷弼上書紙上有兵,出關無兵。

而除去逃掉部分,到達的部隊素質極差,調沖邊之憊卒,戍數千里之外,兵非貪猾者不應,將非廢閒者不就。各省鎮為自身利益考慮,紛紛執留,發來的兵不成兵、馬不成馬,每詰問來將,皆雲院道不容挑選,甚有授意邊堡,故意挑選瘦弱搪塞者。萬曆四十八年底,兵部稱調募水陸兵丁一十八萬,各鎮發兵之前,皆經各地道鎮挑選,督臣驗汰,可到了遼東,熊廷弼稱惟真定戚金之三百,與薊鎮所募之二千,其餘則象人塗馬,全是垃圾。本地如贊畫劉國縉所召卞為鵬、楊於渭二部共5224名,汰去1984名。廣寧之戰前,熊廷弼曾親自點驗延綏人馬,稱自己每唱一名嘆一氣,驗一馬墜一淚,一次就汰回1300餘人。

汰完援兵,還要汰現役,軍隊冗官泛濫,有兵不滿千而設把總數員者,有兵僅數十而設中軍哨把者。既名為官,就要領工資,領隨從,出入乘馬,科斂公私,廩糧役從,開銷巨大,再加上各衙門占役,朝廷竭民脂民膏,實際養了一大堆打柴挑水的。廣寧之戰前夕,監軍御史方震孺疏報,遼兵除主兵外,客兵僅八萬九千,而總兵以至千把總有1583員,宜盡汰去。廣寧大敗後,王在晉疏報,關門實在兵57330名員,要汰去9171名,守備千把總等官800餘員名,革掉一半。天啟五年8月,戶科給事中林宗載疏,神武中營方裕侖所管,實在兵丁僅803名,而參將都司守備及千百總等官,合之共200名。問題是各種汰兵並不能就地解散,還是要遣返原籍的,如此不但此前安家行糧全打水漂了,還要提供回程路費。

另外需要路費的,還有到期換防的部隊,這部分人大多是臨時借調應急,所以出發前就已經約好合同期了,如萬曆四十八年二月,廣寧一帶缺兵甚急,而只有正在京師入衛的寧夏甘固三鎮官兵5400員名,可暫調出關,於是定六月換班之期,等各省鎮援兵趕到,便換班發回本鎮,暫應一時之急。再如天啟六年五月寧撫擬調舟師防守覺華,登萊發船五十隻兵七百七十四名,一年換班,為更番防守之制。(不過那三鎮兵期滿回到京師後,兵部已題准放歸,可再出山的熊廷弼非要再從中挑選一半赴援廣寧,結果消息一出,眾兵歸心似箭,誰肯再赴危途,於是一鬨而散,跑了個精光。)

以上募兵林林總總的費用加起來,絕對又是個天文數字。所以廣寧大敗後,七八萬敗軍倉皇入關,由於無人收攏,一鬨而散。再想組織這麼多軍隊送到遼東,沒個百八十萬想也別想,朝廷之驚怒可想而知,即此一樁,熊廷弼豈能逃過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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