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夫妻紮根中國農村10年,創辦最暖心「國際學校」

留學全知道 發佈 2020-02-01T19:44:25+00:00

安東的回答特可愛,他說:「我說太專業的東西,你一會就睡著了,我就這麼說吧,我覺得載瓦語很好聽,像唱歌似的……這種語言也很適合幽默表達,是景頗人特有的幽默,跟大自然特別貼近。好多人不懂,小語種有什麼可研究的。其實每一種語言都是一種獨特的思維方式。」

作者:Shasha


點擊觀看「留學全知道春節特別節目——年·味」

你的孩子是否認為歐美的東西很洋氣,而中國的農村很土?

多年前我坐在倫敦的課堂里,聽到歐洲的教授說:

「曾經的歐洲農村很貧窮,但當地手藝人受到啟發,改良設計,誕生了全球風靡的大牌鞋子、包包、太陽鏡……」

仔細想想,我們中國的農村也蘊藏著精良的手藝啊,如何讓世界看到它們的價值呢?

龍應台說:「國際化不是移植別人的節慶、別人的語言……國際化,不是把我變得跟別人一樣,而是用別人能理解的方式告訴別人我的不一樣。

非常認同。

1991年,一位來自荷蘭的語言學者樂安東,就被中國農村的「不一樣」深深吸引了。

那年,樂安東27歲,是荷蘭萊頓大學的一名碩士研究生,主修漢語、輔修藏緬語。在雲南靠近緬甸的德宏山寨里,他被景頗族的文化和藝術深深打動。

然而,世界上很少有人關注這裡,甚至當地的文字記錄也非常貧乏,這讓樂安東覺得可惜。他潛心20年,走村訪戶,終於寫成了世界上第一部《載瓦語語法和詞典》,用詞典的方式把景頗人的日常記錄下來。這部1700多頁的大部頭著作,已被國際學界收藏。

很多人問過安東,為什麼要學載瓦語?安東的回答特可愛,他說:

「我說太專業的東西,你一會就睡著了,我就這麼說吧,我覺得載瓦語很好聽,像唱歌似的……

這種語言也很適合幽默表達,是景頗人特有的幽默,跟大自然特別貼近。好多人不懂,小語種有什麼可研究的。其實每一種語言都是一種獨特的思維方式。

每一種獨特的語言和思維,都蘊藏著高級的智慧和文化力。

在研究中,安東對景頗山寨產生了濃厚的感情,他說那裡是他的第二故鄉。

但景頗山寨也面臨許多現實問題:成年人外出務工,留下的都是老人孩子。孩子們很小輟學,女孩十幾歲就嫁人了;那裡靠近緬甸,整個地區深受毒品侵害,許多充滿靈氣的孩子,因為無人管教,不幸成為了毒品問題的受害者……

安東常想,除了捐款,他還能為這裡做什麼,如何幫助當地的孩子……幸運的是,他在中國遇到一位志同道合的愛人,2009年,他的願望被他的中國妻子實現了。

夫妻,就是最好的朋友

2005年,樂安東成為北京外國語大學歐語系的荷蘭語外教;2007年,43歲的他在北京一次荷蘭大使館的活動上,遇到比他小18歲的北京女孩李暘。

按照李暘的話講,他們倆屬於一見鍾情。

「那一天,他不帥,我不漂亮,我灰頭土臉,滿臉青春痘,胡亂扎了個馬尾,但我們注視著彼此的眼神,都說明了一件事:我們遇見了命中注定的人。

這次神奇的邂逅,不僅僅改變了兩個人的人生軌跡,還為遙遠的景頗山寨帶來了變化。

李暘曾是跨國公司的一名律師,有著「別人家孩子」的一切光環,但她內心一直在尋找金錢以外,人生更豐厚的意義。

80後的她選擇離開律師行業,降薪來到世界自然基金會WWF做媒體和品牌經理,就是那個用大熊貓作logo,保護生態多樣性的國際組織。後來又在另一家享譽全球的用法律捍衛環保的專業組織NRDC(美國自然資源保護委員會)做傳播總監。在WWF和NRDC,李暘看到做公益的專業、嚴謹和對人類產生的意義。她確定這才是她想要繼續一生的事業。

之後,她頂著父母的壓力嫁給安東,2009年春節,她跟著安東來到景頗山寨過年。

李暘和安東穿荷蘭傳統服裝拍的結婚照

李暘一來到景頗山寨,就明白了安東為什麼多年來割捨不下這裡。

那些燦爛的藝術、盛大的舞蹈、口口相傳的故事傳說,孩子們輟學滑入危險深淵的慘痛現實……

她問安東:「既然那麼想念德宏山寨,不如就真的一直生活在那裡?」

但安東猶豫了:「可我現在不是一個人啊,我們倆在一起,你有那麼好的工作,現在人們都追求金錢和地位,你離開北京跟我去德宏能有安全感嗎?」

李暘說:「人一輩子裡,有太多事情,是比安全感更重要的。」

都說夫妻應該是最好的朋友。李暘懂得安東,她願意支持丈夫。安東也曾說過:「錢花完了可以再掙,可是趁著還有精力,應該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那些自己覺得有意義的事情。

09年春節後不久,兩個人收拾了37個大箱子, 把家從北京搬到了德宏。

不是學霸的孩子,怎麼辦?

到村裡做什麼?李暘認為,教育是可以改變人生的。

然而,什麼才是好的教育?

李暘想起小時侯總被問起「你長大了有什麼理想?」 那時候,理想應該是偉大的。全班同學憧憬的無外乎幾類:科學家、作家、軍人……但長大後,幾乎沒幾個人實現了成名成家的理想。相反,父母在憧憬孩子成為「學霸」「第一名」的時候,往往壓抑了孩子真實的自我,最後孩子既沒實現大人的願望,也沒有做成自己喜歡的事情。

而對於山裡的孩子,想要出一個學霸更難。父母沒上幾年學,也不太重視教育,有些孩子還沾染酗酒、吸毒、賭博等惡習,有的女孩子還沒上完初中就被嫁出去了……景頗山寨很多家庭都是這樣。新聞里常常大張旗鼓報導,某某山里娃逆襲,考入清華北大。但那往往舉全村之力,把某個孩子送到城裡的尖子班,特殊資源,再降分錄取,最終能出一兩個「走出大山的牛娃」。

其他孩子怎麼辦呢?其他孩子,才是「看不見的大多數」。他們輟學、早婚、打架、酗酒、沉默網絡、甚至沾染毒品……重蹈父輩的路,他們是沒有出路的。

李暘看到那些山里兒童,眼睛閃著光,特別聰明、好像大自然的精靈;可是到了少年時期,他們變得眼神木然、文化課很差、生活沒有希望……

她決定建立一個公共教育空間,取名「榕樹根之家」,它不是普通的支教,它的目的不是考試和升學,而是通過陪伴和啟發,首先幫助山里孩子建立「自信與自我認同」。讓孩子知道:不必去跟別人比,不要失去自信,別在危險的誘惑中自暴自棄……每個人都有閃光點,你是有價值的。

「山里孩子需要的,不僅僅是捐書、捐衣服、捐錢;因為那些東西不會躺在那自己發揮教育作用,孩子需要的是陪伴和引導……」

——李暘

然而,在大山里建設一個實實在在的教育家園,難度超越了想像。

夫妻倆給榕樹根蓋房子,要麼當地人偷懶拖工期,要麼被黑工頭騙,結果原本40萬的預算,跳到了80萬。李暘在北京一邊工作還貸款,一邊飛雲南監工……其間無數艱辛,每天只有兩三小時的睡眠……

安東也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複雜,巨大的經濟壓力擺在眼前。但他了解妻子的要強和執著,李暘怎麼決定,他都盡力支持;有時為了守著工棚,安東就一個人睡在蚊子亂飛的草地里。

安東說:「我沒有什麼,唯一就是很心疼李暘,她太累了……」

2013年,這對執著有愛的夫妻終於建成了一座簡陋但別致的大房子,它充滿設計感和許多有愛的小細節,就是孩子們喜歡的「榕樹根之家」。

榕樹根之家,既是李暘和安東的家,也是全村兒童的公共活動空間。起初,它只在周末和寒暑假開放,但漸漸地,孩子們放了學也喜歡往這兒跑,自己鋪床,自己做飯……

李暘夫婦和志願者們給孩子們設計了一系列語言、藝術和職業教育課程。

比如:快樂的英語營

在英語營的7天裡,李暘和安東帶著孩子們挑戰「不可能的任務」。每個孩子在畢業時,要至少學會6首英文歌,用英語做一大段自我介紹,讀懂一篇全英文的文章。

大多數景頗孩子的英語,還處於26個字母都分不清先後順序的地步,所以,當李暘宣布這個目標時,孩子們說:「老師你是在搞笑嗎?這怎麼可能啊!」

但李暘和安東用實踐證明,孩子是很有潛力的。

英語營的每天早晨,孩子們是在榕樹根廣播電台的搞笑新聞聯播中醒來的。李暘和安東會用孩子們做主角,編排搞笑新聞,並用載瓦語、漢語和英語一本正經地播報出來。常逗得孩子們樂不可支。

每天晚上,孩子們的遊戲是用身體排成英文字母,伴著英語電影或英語歌曲入眠。

上課方式更開腦洞。安東老師扮演機器人,他的身體各個部位都被貼上了英文標籤,孩子們一按哪個部位,那個部位就會像機器人一樣動起來,並怪腔怪調地發出單詞的讀音。

榕樹根的每一件物品,都標註了英文名稱。孩子們玩的很開心,居然完成了目標,她們覺得自己很棒。李暘說,這樣做的目的不是要孩子們成為英語達人、專家;而是希望她們明白,她們是多麼的優秀!她們可以學會任何東西,只要肯努力。

李暘和安東還發現,榕樹根一些抽菸酗酒的」不良少年「,很愛耍酷。於是夫妻倆索性組建了一支「街舞天團」,滿足他們扮酷的願望,並聘請專業老師來引導。李暘還給每個孩子封了「官」:力量最佳的男孩是技術總監,樂感最好的是音樂總監,最愛臭美的是時尚總監……從而激發他們的榮譽感和責任感。

李暘說:孩子們的「不良習慣」,主要是缺乏自控力和人生目標的表現。但街舞既能激發生命熱情,又能讓孩子懂得堅持和控制自己。

男孩子們高興壞了,自發投入到街舞訓練當中,榕樹根還協助孩子們到北京宋慶齡故居、上海電視台演出,讓他們登上大舞台。街舞隊的男孩們找到愛好和自信,不再輕易被菸酒俘虜。

街舞隊的」時尚總監「何勝磊,曾經是一個讓父母頭疼的打架、酗酒的孩子。但在街舞隊,他幫小夥伴做造型,慢慢找到了自己的心中所愛。

現在,他正在北京三里屯的紋身工作室做學徒,帶他的紋身師傅是店裡最嚴謹的朱老師,而他都忍不住對何勝磊讚不絕口,說他太有靈氣了,別人半年積累的畫功,勝磊三個月就過關了。

勝磊的部分畫作

李暘和安東了解,景頗山寨的絕大多數孩子,很難跟大城市孩子比拼文化課,然而當他們擁有了自信和自我認同,發揮所長,可以找到一條貼合實際的職業教育道路,闖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李暘和安東的榕樹根職業教育計劃,支持這些孩子們到昆明、成都、北京等地的優質職業學校,學習美發和造型設計、烹飪、繪畫設計、健身教練、幼師、汽修等專業。有的孩子成了髮型設計師;還有的孩子在昆明學習中式烹飪……

2016年10月,在聯合國婦女署第五屆「世界女童日」獲得「女童行動獎」的一位16歲景頗女孩孫珈楓,也是榕樹根的孩子。喜歡畫畫的珈楓,不僅考上了雲南藝術學院附中,而且在李暘夫婦的啟發下,組織寨子裡的女孩們一起成立了「景頗時裝工作室」

姑娘們重新設計了景頗民族風服裝,送給家庭困難的新娘做禮服,還計劃向世界各地銷售。

李暘說,長期以來,很多人喊著「考上大學,走出大山」的口號,但在她看來,這是外界單方面給鄉村兒童和他們的家鄉貼上的弱勢標籤,這裡面少了一份對當地的理解和尊重。

景頗族有著燦爛的藝術和美食,當地孩子有著極高的藝術靈氣,孩子們需要找到本民族的長處,然後在職業教育中發揚。

當孩子們看到家鄉的價值,在這裡學習和成長,她們將不僅僅走出大山進一步學習,而是能夠反哺鄉村,給家鄉帶來積極的改變,給世界帶去景頗的聲音。

孩子們做的景頗族綠葉宴

故鄉,是讓生命有意義的地方

什麼是故鄉?每年春節我們千里迢迢回家,除了親人,你還在期待什麼呢?

我們常說:故鄉可能是一道菜、一方山水、一種鄉音……是獨一無二的歸屬感和幸福感。

每次回到大城市,常有親朋好友對李暘和安東說:你倆做公益我們支持,可是傾盡積蓄,跑到山裡,這就有點沒法理解了。

但李暘說,因為熱愛愛景頗山寨的人和環境,所以移居本身並算不得付出。真正不容易的是榕樹根的運營,維持項目正常運轉,每天頂著巨大的經濟和精神壓力。

但很多人需要她們,而且已經付出了這麼多努力,不可能遇到困難就不幹了。在景頗山寨的10年,她們也學到很多東西,學習在鄉村運營一個項目,去了解當地完全不同的行事規則。

李暘說,這讓她變得更堅強和淡定。景頗老人的智慧常常讓她震撼,景頗孩子的靈氣和努力,總是帶給她驚喜。

這些加在一起,都讓生命更加平和、圓滿。

李暘和安東一直沒生自己的孩子。這10年她們非常辛苦,把精力都給了榕樹根的孩子,那就是她們的孩子。

安東說:「德宏是我的第二故鄉,研究做那麼多年就很有感情了,寨子裡有很多我特別熟悉的景頗親戚,我沒法忘掉他們。」

這些年也有一些大城市的家長,帶著孩子到榕樹根來,和當地孩子一起做項目,相互學習。一些人已經意識到鄉土文化的價值。

安東說:中國的變化很大。91年他剛來時,走在北京街上,感覺自己跟明星似的,特別受關注。但現在,大家對外國人、外國的東西,已經很習慣了。每隔四五年,他回一趟荷蘭,會覺得那裡還跟以前差不多,不像中國到處都在變。

「中國有一種活力、不僵化,總感覺有很多可能性。」

而發展和保留,並不一定是矛盾的。

所謂故鄉,不是一種懷舊,而是實實在在去創造和傳承。

故鄉,就是讓生命更有意義、充滿可能性的地方。

因為那些創造、付出與傳承,我們的孩子將不僅行走世界,並且有家可歸。

(本篇讀者打賞,留學全知道將全部捐贈給榕樹根,支持鄉村教育和民族文化發展)

-END-

※特別感謝李暘和安東、榕樹根的孩子、老師和志願者們:張維凱、劉敏、李冰小武、謝夢茜、徐博聞、石清、成都舞館 提供照片!

※本文配圖來源於網絡,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