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瓜專訪南派三叔:走出過往,以新的心態面對當下

橙瓜網文 發佈 2019-12-18T19:37:19+00:00

提到南派三叔,你可能會有一系列關於他的聯想和關鍵詞冒出;2019年,由他監製的電視劇《盜墓筆記重啟之極海聽雷》在歷經185天的拍攝後正式殺青;今年12月,他的《盜墓筆記·十年》正式上市了,他在序言中說,「就算到了現在,出版一本書,對於我的意義還是非凡的。


提到南派三叔,你可能會有一系列關於他的聯想和關鍵詞冒出;2019年,由他監製的電視劇《盜墓筆記重啟之極海聽雷》在歷經185天的拍攝後正式殺青;今年12月,他的《盜墓筆記·十年》正式上市了,他在序言中說,「就算到了現在,出版一本書,對於我的意義還是非凡的。這本書對我來說,仍如第一次出版,我如履薄冰,誠惶誠恐。」

回首南派三叔的十年,似乎都在變化著,似乎又從未變化。中國網絡作家村兩周年盛典之上,橙瓜等多家媒體採訪了南派三叔,跟他聊聊當下和過往。

橙瓜:今天是中國網絡作家村兩周年,作家村聚合了這麼眾多的作家,對於個人的文學創作來說會有一些推動嗎?

南派三叔:這個問題太大了,我只能說一個象徵性的。大家都待在一起,創作壓力肯定會有,因為大家不停地在群里發消息,每天都會說誰出書了。如果沒有一個集體意識,你會覺得今年就過去了。但是看到這樣的情況,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在努力,你就會覺得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橙瓜:您覺得作品改編時候最需要注意的地方是哪個?在目前的IP化過程中,難度最大的地方在哪裡呢?

南派三叔:每個國家的工業水平不一樣,如果你看好萊塢電影長大,你以好萊塢電影的標準去要求中國的IP改編,那麼在改編的時候,你幻想出來的東西和最後形成的東西可能會有很大的差距。所以這需要我們去了解我們的工業化水平到了什麼程度,然後再做調整。

有些作品在現在是不適合改編的,需要再往後等一等;有些以人物關係為核心的作品,它的精神內核或者人物關係比較好,那麼現在改編它,可能會改編得比較好。這是一個看鍋做飯的工作,它非常複雜,包括遊戲、影視,出版,仔細說的話可以說很久。

橙瓜:您是怎樣看待原著粉和改編粉之間的矛盾?您認為該如何去調和他們?

南派三叔:我覺得這兩種粉沒有區別,(黑粉呢?)黑粉其實是個偽概念,黑粉也是粉。如果他還關注你,當你進步的時候他會覺得你進步了,那麼他還是粉絲,只是比較嚴厲而已。如果他不管你做得好還是不好都打壓你,那麼他肯定就不是粉絲了。

橙瓜:您認為如果需要拍一部好作品出來,哪個方面的支持最重要?

南派三叔:是整個體系的工業化水平,或者說是整個文創方面教育水平的提高,我們要從教育入手去做這件事情,培養出更好的製片、燈光師、攝影師、統籌、場務等等。當有足夠多的人才,我們才能從裡面挑出適合這個作品的人才。

橙瓜:您最近獲得了第二屆茅盾文學新人獎·網絡文學新人獎,分享一下獲得此榮譽的感受?未來您會如何激勵自己去更好地創作呢?

南派三叔:主流文學獎項對我的肯定,對我來說是意義非凡的。因為長期以來我都是自我創作,缺乏文學評論和整個方向的一個監督。茅盾文學獎對我的肯定,是主流文學對通俗文學一種寬容和善意的表現。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有這樣的肯定,對於我和未來我的創作方向來說,是有很大的指導性意義的。

橙瓜:很多熱播劇,包括像您的書,它會促使很多年輕人加入到網文世界來,您個人覺得這種受到熱播劇的吸引,反推過來,讓他們來加入網文世界會是一個很好的趨勢,可能有些人會有一些功利的想法?

南派三叔:每個人都是這樣,我們當年也是因為熱播劇和熱播的題材,當時我們出去打籃球是因為《灌籃高手》,我們做很多事情都是因為文化作品的引領。

每個時代都是這樣,沒有必要說這代人和我們那代人不一樣。當年《少林寺》播出之後,很多人開始去學功夫,好的文化作品本身就是會引領很多人進入到這個行業裡面,去實現自己的夢想。我當年也是因為看了很多的小說,才會願意去寫小說。

我更願意相信他們去參與創作,是因為他們在看小說故事時產生了愉悅和心有靈犀,於是他們也想做這樣的工作,特別是我們這代人。我們在開始寫作之前,是什麼都沒有的。現在網上會造神,說寫網絡小說該怎麼賺錢,但也有更多的文章在告訴你,這是類似金字塔的一個工種,有太多人是處於下層的,大家是因為愛好在寫作,但我覺得有這麼一個愛好是不丟臉的。

橙瓜:《盜墓筆記重啟》現在已經殺青了,大家對此都非常期待,這部作品是由您來監製以及編劇的,它和以往的盜墓筆記劇集最大的不同點在哪裡?

南派三叔:我覺得它會更有原著的氣息,因為在這個作品裡我的權力又大了一些,其實我每改編一部作品,權力都會大一些。

因為在這部作品中我的權力更大了,所以我能管控的步驟又多了一些,我可以把自己的作品往我心中幻想的場景上去表現。當然也是鑒於更好的工業化水平,各種各樣的狀態和更多的經驗,我不能說這部作品出來之後一定比之前要好,但是我覺得至少會更加「盜筆」。

橙瓜:騰訊動漫也宣布將製作您的《盜墓筆記秦嶺神樹》動畫作品,對於動畫改編您有哪些期待?

南派三叔:我覺得動畫改編可能是我們這類IP最適合的一種改編類型了,但是動畫行業一直是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行業,它一直都在萌芽期,大概在前三年,因為資本大量湧入的影響,它迎來過一個井噴式的發展期,但是也隨著寒冬的到來戛然而止,所以這個行業一直比較尷尬。

但是就在這樣一個不好的環境裡面,騰訊動漫默默地把動畫做成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行業。我覺得他們的漫畫體系其實是挺成型的,和日本很像,它背後的整個盈利機制是成熟的,這是我沒有想到的。它來做的話,我相信《盜墓筆記》會是一個高分作品,因為我內心還是認為動漫是我這個作品最合適的改編方式。


橙瓜:網絡文學現在已經成為幾億人生活娛樂的一部分,喜歡《盜墓筆記》的讀者群體更是非常龐大,甚至形成了獨特的粉絲文化,您對這個現象是怎麼看待的?

南派三叔:我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普遍的現象,從八九十年前,甚至可能幾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我覺得它不過是歷史上關於文化認同的一個個案而已,一個文化作品產生,然後一大群人產生了文化認同,這並不是特殊的,我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肯定還會有更多人。

當年希爾頓寫了《消失的地平線》,書中有一個虛構的地名——香格里拉,現在我們不僅能夠在雲南找到香格里拉,還能去旅行。當時有無數歐洲人跑到雲南去尋找香格里拉,最後他們找到了一個地方,它的整個地理環境和書中的描寫很像,於是他們告訴自己這就是香格里拉。這就是文化認同產生的力量,完全是因為一本才20萬字的書所形成的。我覺得文化認同是非常強大的,人類是需要它的,因此這並不能說明我是特殊的,我只是碰巧在那個時間點上做到了文化認同需要的一些條件。

橙瓜:網文出海現在已經成為網絡文學的一大熱點了。您覺得中國網絡文學在海外受到追捧的原因有哪些?對於網絡作家來說有哪些意義?

南派三叔:我認為它恰好是兩種不同形態的價值觀的碰撞。我有段日子在美國,當年《英雄》在美國上映,有個美國人看了之後非常震驚,因為他第一次看到一部壞人贏的電影,他覺得壞人怎麼會贏,好人竟然會失敗。在當時的美國的價值體系裡面,這是無法被接受的,他們的整個價值觀會比較單純一些,沒有像我們這樣複雜。

所以「網文出海」,其實是我們在向世界傳遞我們的價值觀,傳遞一種和他們不太相同的價值觀和行徑邏輯。

我認為所有的文學創作、影視創作,它都是帶給別人你在現實生活中不能體驗的東西。要麼是你在現實生活中曾經體驗過的非常美好的回憶,想再次體驗,比如你戀愛過你心酸過,你看言情小說時感同身受,或者你熱血過你奉獻過,然後你看現實題材,那是對於你美好回憶的一種再回憶,這是一類文學作品。幻想類的作品則是你永遠無法達成的一種生活狀態,然後我來告訴你會是什麼樣子。

我們中國的很多價值觀和行為準則,對於國外的世界來說,是會讓人感到非常驚訝的,他們通過這些作品看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這種可能性背後是一個泱泱大國五千年的文化,這種文化代表著一種合理性,我告訴你另外一種活法,為什麼它能存在五千年,為什麼它是這麼強大的一個民族,它的合理性在什麼地方。我覺得這種好奇心是我們出海的一個巨大的動力,外國人喜歡感受這樣的東西,而它又是包裹在一個非常通俗易懂的外殼下面,它是在一個故事裡的。我認為不論是誰,都會想來看一看到底中國人心裡是怎麼想的,他們為什麼能夠創造出那麼多的奇蹟。

橙瓜:您的最新作品《盜墓筆記·十年》現在已經上市了。您提到過盜墓筆記對您來說是一個非常永恆的回憶,從打算到對故事留白,到最後決定把這個結局寫出來,您的心境是發生了變化的。請問具體是什麼樣的變化呢?

南派三叔:有句詩是這麼寫的,「年少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在年輕的時候,在我們寫字人的心中,只有悲劇是永恆的最高峰,所以我們的故事也必然要形成一個悲劇,因為悲劇讓人能夠深刻地記住你。所以我當時的想法是希望這個故事停留在一個偏悲劇的狀態上面,我大鬧一場轉身離去,就再也不管這個故事了,留下一個悠長的餘韻,可以貫徹幾十年。

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之後,年紀大了,我突然意識到能讓人記住那麼多年其實也是一種負擔。也許可以在哪個時間點上給他一個特別好的結局,讓所有人覺得往事已了,從此以後再也不用去思考這個故事了。所以我給了這個故事一個機會,我希望在前十幾年間,看過這個故事的人,在看到這個結局之後可以長舒一口氣說,這一段歲月已經結束了,這也是我向過去告別的一種儀式感。

當我用一個悲劇讓所有人都深陷在這個故事裡的時候,其實我也用一個悲劇把我自己深陷在以往的歲月裡面,沒有未來,永遠走不出去,所以我做了這麼一個決定,我把它關掉,然後面對未來。剛剛有位老師說得很好,皆是過往皆是虛妄,從現在開始,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我覺得這樣的話,人生會比較愉快。


橙瓜:網絡文學一直以來都是離讀者最近的一類文學,你有什麼想對讀者說的話?您下一年又有什麼樣的規劃呢?

南派三叔:我覺得還是少說,多寫。我以前犯了很多錯誤,因為說得太多,寫得少,你有無數的想法想宣洩出來,然後獲得讀者的反饋,你又把它寫下來,在微博上甚至各種場合說,話語總要讓人評判的。社會的環境千變萬化,誰也不知道說完之後,最後的社會環境是一個什麼樣的,所以我現在決定多寫。

我的每一本小說裡面,我的序言就是唯一發言的地方,我每一本書的序言和後記,是我自由說話的地方,我會把真實的想法寫在裡面。那個時候你沒辦法反駁我,我在網絡上說你可以找到我,但是在書裡面,你想反駁我卻找不到我,這是我的一點小私心。

橙瓜:現在有很多的徵文大賽,很多老師都在說一個話題,就是說希望看到更多的現實題材作品,這個會是以後網絡的一個趨勢和方向嗎?

南派三叔:我覺得國家所有的指向性的一些指導,都是因為比例嚴重失調而產生的,並不是說國家希望沒有通俗文學、沒有虛構主義,而是因為有太多虛構的東西產生,忽略了現實題材的創作。

那麼為什麼現實題材的創作會少呢?是因為現在網文創作趨向於年輕化,年輕人收到的信息是趨同化的。你刷微博,我也刷微博,我們看到的熱搜是一樣的,你看到它們所產生出來的靈感,和我的靈感也是一樣的。另外,大部分進行網文創作的年輕作者的「現實」已經不是以前定義的「現實」了,不是以前那種下鄉插隊、餵豬、割草、伐木,現在想要找到這些現實的成本特別高。

我們的現實已經發生了很大的一個變化,記錄現實又會需要非常高超的技巧,因為當你開始現實題材寫作的時候,什麼該寫什麼不該寫是要很清楚的,比如寫戒毒,寫毒品的危害等等,這個是一件需要培訓的事情,你需要去和戒毒所、公安系統去打交道去了解,所以以前作家都有一個工作叫採風,去西藏、新疆等地方待一段時間,回來之後寫出一部鴻篇巨著。要麼就是有真實經歷,比如像《孽債》這樣的小說,我看到過、經歷過這些事情,我害怕別人把它忘記,所以我把它記錄下來,讓別人永遠記住這件事。

但現在創作年輕化,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如果要寫現實題材的作品,他需要很多社會資源才能夠寫成,當然我們也需要社會資源,現在如果寫關於走私、戒毒、公安刑偵的這些現實題材的作品,它的成本很高,很難進行創作。這個時候什麼事情比較方便呢?你在家裡慢慢想一想就可以開始寫虛構類的作品,它的門檻比較低,容易進入。

所以我覺得鼓勵寫現實題材,其實是鼓勵你從網絡和手機的螢幕前把頭抬起來,看一看窗外,走到這個世界上去跟別人交流,去理解世界。我認為創作現實題材的人群和現在我們這些網絡作家,其實還是有一些不一樣的。他們是一群體驗式作家,這一部分的作家長時間被忽略,或者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被限制。我覺得未來有這麼一個指導性的思想是一件很好的事,比如我現在就在寫關於良渚的博物館體系的一個小說,也是和省裡面一起溝通,來創作這部小說。

當指導性思想產生的時候,你才有可能進入到這些需要社會資源配合的領域裡去,因為這是國家鼓勵的。

無論是在網絡文學行業,還是影視行業,南派三叔無疑都是成功的。在他的筆下,有性格鮮明的人物形象,宏大奇特的世界觀,離奇而充滿顛覆性的故事情節,也正是這些,為他帶來了大量的讀者粉絲,創造了屬於自己的「盜筆」文化。隨著時間的流逝,《盜墓筆記》也開始迎來了嶄新的故事。「年少不識愁滋味」,創作多年,從少年時創作悲劇的執著,到如今開始走出故事,他用自己的方式向過去告別,離開過往,面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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