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意天空，不聞風中的響聲，走路沒有期待——那個冬天勾勒出來就是我一個人走在路上，走在屬於冬的孤寂街旁。淺灰寬鬆的羽絨服到膝蓋下面，帽子晃來晃去蓋住了額頭。我背著雙肩包，眼神莫名的看不清周圍有什麼障礙，在小路上把自行車逼到了樹林裡的樹幹上，那個男孩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審視，什麼都沒有說跳到自行車上就飛跑了。
我就停下來看著那敏捷的身影只剩下一個小黑點再回頭看那棵低調的樹，看樹的周遭。小公園的草地上有淺嘗輒止的雪在地上三五成群，露出來的草有質感的顏色黃白。太陽光把樹抹上暖的炊煙，還有麻雀在樹枝中間神仙一般自由，還有很多老練的樹葉粉紅色里有抱怨的脈絡，都在樹上亮眼。
回來的時候包里有新鮮的肉和蔬菜，每天下午我都沿著小公園的那條路穿過去走到二公里外的路邊小市場。王峰清醒的時候就看我一眼說：
「快去快回。」
他說完閉上眼睛的時候有個疼的痛苦表情，有的時候他欲言又止。他複雜的心理我一邊走一邊想，眼前纏繞著他說疼的時候臉上扭動的像擰緊螺絲。那痛苦看了讓人太痛苦。
我把肉和香菇土豆胡蘿蔔都切成絲然後和大米油鹽一起煮。小婉來的時候說挺好吃的，她說不然買個炒鍋吧，更方便。王峰直擺手。我告訴小婉不能大張旗鼓，這裡都是病人，雖然在屋裡，但滋啦滋啦的聲音還有味道會在空氣里到處瀰漫，這樣已經不錯了。王峰在恢復期間偶爾能吃一些東西。那天他說就想他們家以前過年的時候做的扒肘子，小婉給他買來，他看了一眼說明天吃吧，想法是好的。我每天晚上都把肉菜放到走廊盡頭開著窗戶的窗台上，放了二個月了都安穩，就是這個肘子第二天早上沒有了。王峰說：「有人比我還想吃，不要問任何人。」小婉又去買了一個。
晚上的時候王峰怕亮光我儘量摸著黑，給他洗漱後我就出來走兩個小時。那個廳里現在有三個姐妹，是我們斜對門的，她們照顧的是父親，偶爾看到我對門的媳婦和她們聊天。
我每天從左邊的樓梯上到三樓，那裡的格局和二樓一樣，我進到大廳對面的長長的走廊里，那裡是各種辦公室，晚上靜的出奇。第一次上來的時候我找到了開關，燈亮的瞬間噼里咔嚓蹦跳的響聲，嚇得我後退了二步扶牆靠住。是鬼嗎！看不到，那是鬼的載體或是抽象的鬼嗎！人的思想是有最強大的想像力，我把那鬼想像成披頭散髮的慘白面容，若隱若現的樣子，因為我定睛的看也沒有看到哪裡有。我仔細觀察後確定是棚頂上的凸凹發亮的裝飾模在燈亮的時候因為有熱量，把它們冷固久了的收攏舒展開的聲音。大概是這個原因這個原理吧。
我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要四分鐘，我就不停的走，耳朵塞上耳機，聲音大到只有轟隆的音樂和柔軟的女生不停的唱，還有呆滯的隔幾步一個的門，有時候我從門的玻璃能看到屋子裡朦朧的桌子是有水草，那朝馬路一面的窗戶上印著路燈的黃亮，外面是夜……我又回到我的歌里，《烏蘭巴托的夜》。就這一首歌，反覆的唱，那一冬天裡一直唱，在那個像是有鬼的地方，憂傷哀婉的唱給我聽，每到那個時候我就一時的心靈空淨，思想越過了時間達到了渺遠。
還有半個月就要到那年的春節了。
待續
2021.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