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郵丨《五涼史·北魏滅涼》

武威文體廣電旅遊 發佈 2020-01-21T19:08:29+00:00

「十六國史新編」之一,歷史學家趙向群代表作全新修訂,還原魏晉南北朝的重要階段,鉤沉絲路上縱橫河西走廊的五涼王國興衰史。

「十六國史新編」之一,

歷史學家趙向群代表作全新修訂,

還原魏晉南北朝的重要階段,

鉤沉絲路上縱橫河西走廊的五涼王國興衰史。



沮渠蒙遜死後,沮渠牧犍即位。

牧犍是蒙遜第三子,先為酒泉太守,後任敦煌太守。他「聰穎好學,和雅有度量」。即位後改年號為永和,433 年即永和元年。

牧犍即位,繼續向北魏和劉宋稱臣納貢。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派李順封拜他為都督涼、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諸軍事;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州刺史;河西王。拜宋繇為河西王右相。牧犍「上表乞安、平一號,優詔不許」。也就是說,他要求北魏加封為安西將軍或平西將軍,但未得允許。另外,宋文帝劉義隆也下詔封拜牧犍為持節散騎常侍,都督秦、涼、河、沙四州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領護匈奴中郎將,西夷校尉,涼州刺史,河西王。

但牧犍既沒有他父親沮渠蒙遜那樣的文韜武略,也不像他的兄長沮渠正德和沮渠興國那樣長期從戎受艱苦軍旅生活的磨鍊。他繼承的是國家強盛和王權上升的局面,難免因沾染一些封建割據者夜郎自大和驕奢淫逸的習氣,而淡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

永和三年(435)正月,敦煌太守沮渠唐兒給牧犍上書,稱有一老者在敦煌東門留下一封書信書信中寫道:「涼王三十年,若七年。」牧犍問奉常張慎其中有什麼寓意,張慎回答說:

昔猇將亡,神降於莘。深願陛下克念修政,以副三十年之慶。若盤於游田,荒於酒色,臣恐七年,將有大變。

牧犍聽後,十分不悅。

這說明,牧犍即位後,一反其父的明哲和英武,開始縱情享樂,沉溺酒色。由於荒怠政務,頓時朝議橫生。牧犍也不樂意聽取諫言,臣僚有意見,百姓有怨言,只能隱晦地說出來。如永和四年(436)發生過一次劇烈的雷震,震過以後人們發現一塊石頭,上面用紅筆寫著一首謠諺。謠諺說:

「河西河西三十年,破帶石,樂七年。」帶石是姑臧城南一座山的名稱。「破帶石」是說北涼統治河西三十年時姑臧將有山崩地裂之變,「樂七年」是說快樂的歲月再多也不過七年。

在蒙遜死前,涼魏關係的發展趨勢已很明顯。時北魏正加緊統一黃河流域的步伐,北涼是被統一的對象。因此,當北魏派到北涼的使者李順返回平城後,魏太武帝即向他詢問北涼政事情況。李順當時匯報說:

蒙遜控制河右,逾三十年,經涉艱難,粗識機變,綏集荒裔,群下畏服。雖不能貽厥孫謀,猶足以終其一世。

又說:

蒙遜諸子,臣略見之,皆庸才也。如聞敦煌太守牧犍,器性粗立,繼蒙遜者,必此人也。然比之於父,皆雲不及。此殆天之以資聖明也。

魏太武帝對李順說:

朕方有事東方,未暇西略。如卿所言,不過數年之外,不為晚也 !

北魏的「有事東方」是指統一黃河中下游的事業。截至431 年前,魏軍對割據北方的大夏(都長安)、北燕(都和龍,即今遼寧遼陽)發動強大攻勢。大夏自 407 年赫連勃勃在高平川(今寧夏固原清水河)稱天王后,先後據有原屬後秦的長安以北及隴右安定(治今涇川縣北)、上邽(今天水市)一些郡縣。416 年,東晉劉裕北伐,在滅掉後秦後不久撤兵南返,勃勃又乘勢占領長安,稱皇帝。此前,他築統萬城(今內蒙古烏審旗南白城子),其城高峻險固,「堅可以礪刀斧」2。大夏的軍事力量也十分強盛,這從赫連勃勃對後秦及對南涼的戰爭可見一斑。北魏從 426 年起開始對大夏用兵。時赫連勃勃剛死,其子赫連昌即位,局勢尚不穩定。北魏的戰略意圖是通過消滅夏政權,為統一關隴及河西開闢道路,故攻勢進展得很快。426 年,奚斤所率五萬大軍占領關中,並攻克長安,赫連昌逃往上邽。427 年,魏太武帝拓

跋燾親率十萬大軍攻拔統萬城,摧毀了赫連氏的軍事根據地。428 年,魏軍攻克上邽,俘虜了赫連昌。赫連昌之弟赫連定逃奔平涼(今平涼市西北),於431 年攻滅西秦。赫連定後圖謀西渡黃河消滅北涼並代牧犍割據河西,當大軍半渡時,突然遭到吐谷渾軍隊進攻,赫連定兵敗被俘,夏國至此滅亡。當此之時,北魏也正在進攻北燕,迫使北燕主馮弘於436 年放棄和龍城逃往高麗。

可見,到 436 年前後,北魏在東方的戰事已落下帷幕,該向河西用兵了。但北涼主沮渠牧犍對此全不在意,仍在北魏和劉宋之間徘徊,同時終日盤於游田,荒於酒色。

439 年初,魏太武帝派尚書賀多羅出使姑臧,「且觀虛實」。賀多羅返回平城後,匯報北涼情況說:「牧犍雖稱藩致貢,而內多乖悖。」於是,太武帝決定親征北涼。出兵之時,先令公卿作檄對牧犍進行筆伐,歷數牧犍十二條「罪狀」,說牧犍:

外從正朔,內不舍僭,罪一也。民籍地圖,不登公府,任土作貢,不入司農,罪二也。既荷王爵,又受偽官,取兩端之榮,邀不二之寵,罪三也。知朝廷志在懷遠,固違聖略,切稅商胡,以斷行旅,罪四也。揚言西戎,高自驕大,罪五也。坐自封殖,不欲入朝,罪六也。北托叛虜,南引仇池,憑援谷軍,提摯為奸,罪七也。承敕過限,輒假征、鎮,罪八也。欣敵之全,幸我之敗,侮慢王人,供不以禮,罪九也。既婚帝室,寵逾功舊,方恣欲情,蒸淫其嫂,罪十也。既違伉儷之體,不篤婚姻之義,公行酖毒,規害公主,罪十一也。備防王人,候守關要,有如寇讎,罪十二也。為臣如是,其可恕乎 !

北魏公卿所數牧犍十二罪中,有的是事實。如「外從正朔,內不舍僭」,據新疆社會科學院侯燦對酒泉文殊山經塔殘石刻銘和吐魯番出土古文書的考證,北涼有「緣禾」年號。「緣禾」年號與北魏的「延和」年號同音。牧犍既使用「緣禾」年號,又在上冠以「涼故大沮渠緣禾」。另外,魏

太武帝的延和年號只用了三年(432~434),當改元太延後,沮渠牧犍違而不改,至有「緣禾五年、六年」之謂。1 當然,牧犍「內不舍僭」的主要問題,可能還在於他對外使用「緣禾」年號,對內使用「義和」年號。另外如罪狀第三條:

「既荷王爵,又受偽官」,當時北魏視劉宋為僭偽,而牧犍對劉宋也稱藩致貢,並接受宋文帝劉義隆的冊封。以此為由斥責他政治上首鼠兩端也有根據。罪狀第十條、第十一條申

斥牧犍在對待與北魏婚姻上的無禮和失於檢點也符合實情。蒙遜晚年「閨庭之中,略無風禮」。而牧犍則私通其嫂李氏,史載:

河西王牧犍通於其嫂李氏,兄弟三人傳嬖之。李氏與牧犍之姊共毒魏公主。魏主遣解毒醫乘傳救之,得愈。魏主征李氏,牧犍不遣,厚資給,使居酒泉。

還有第五、第六、第九及第十二條,牧犍都難辭其咎。因為原先北魏每通使西域,都詔令牧犍派兵護送和引導越渡流沙,但當 439 年使者從西域返回姑臧時,牧犍冷淡不說,還宣揚柔然對北魏作戰的勝利。另外,對柔然可汗唆使西域諸國不供魏使的事也聽之任之,甚至與柔然聯絡,共謀抗擊魏師。

當然,北魏所數牧犍十二罪中,有些也是牽強附會。如所謂「民籍地圖,不登公府,任土作貢,不入司農」以及「切稅商胡,以斷行旅」等,無非是為師出有名尋找口實。出兵的真正原因是此時大夏與北燕都已被消滅,只剩下北涼不遵「王化」。亦如太武帝對與李順說的那樣,「卿往年言取涼州之策,朕以東方有事,未遑也。今和龍已平,吾欲即以此年西征」。本來,應在437 年用兵河西,所以推後兩年,是李順用「國家戎事屢動,士馬疲勞」勸阻太武帝。李順這樣說,是因他常常出使河西,接受過牧犍的賄賂。從 432 年開始,李順來往於姑臧與平城之間,「凡十二返」。接受了北涼不少財寶,常為牧犍父子美言,又隱晦其「驕慢之語」,還買通奚斤與古弼等一般元老重臣製造有關河西的假情報。奚斤對太武帝說:

牧犍,西垂下國,雖心不純臣,然繼父位以來,職貢不乏。朝廷待以藩臣,妻以公主;今其罪惡未彰,宜加恕宥。國家新征蠕蠕,士馬疲弊,未可大舉。且聞其土地鹵瘠,難得水草。大軍既至,彼必嬰城固守。攻之不拔,野無所掠,此危道也。

古弼也附和說:

自溫圉水(即媼圍水,指甘肅靖遠至景泰之間黃河河段)以西至姑臧,地皆枯石,絕無水草。彼人言,姑臧城南天梯山上,冬有積雪,深至丈余。春夏消釋,下流成川,居民引以灌溉。彼聞軍至,決此渠口,水必乏絕。環城百里之內,地不生草,人馬饑渴,難以久留。(奚)斤等之議是也!

只有崔浩支持太武帝出兵,並指出李順等河西水草之語的虛謬。

其實北魏用兵河西,是北方政治形勢發展的必然結果,也是魏涼之間政治關係發展的必然趨勢。李順等人故作危言,還有崔浩對李順的反駁,乃至所謂十二條罪狀,都是一種輿論。北魏對北涼採取軍事行動,是要用軍事占領來對業已形成的涼魏關係進行肯定。所以,北魏雖動員了龐大的軍隊,但使用的主要還是招懷河西百姓和分化北涼的方略。其中,源賀起了很大作用。源賀,本名禿髮賀,是南涼國君禿髮傉檀之子。樂都被西秦軍隊攻占後,他逃跑出來,投奔了北魏。「世祖(太武帝)謂賀曰:『卿與朕源同,因事分姓,今可為源氏。』」源賀給太武帝上「取涼方略」,建議太武帝先招懷河西鮮卑舊部,瓦解北涼外援。他說:

姑臧城外有四部鮮卑,各為之援。然皆是臣祖父舊民。臣願軍前宣國威信,示其福禍,必相率歸降。外援既服,然後攻其孤城,拔之如反掌耳!

另外,北魏公卿奉太武帝之命而作檄書,其意也在對沮渠牧犍曉以大義。檄書給北涼君臣指出「三策」,歸根結底是為實現對河西的「義取」或說「和平統一」創造條件。這「三策」是:

若親帥群臣委贄遠迎,謁拜馬首,上策也。六軍既臨,面縛輿櫬,其次也。若守迷窮城,不時悛悟,身死族滅,為世大戮!宜思厥中,自求多福!

北魏滅涼也沒費許多周折,其簡單經過如下。439 年夏,魏太武帝先部署太子拓跋晃監理國政,使長樂王拓跋稽敬和建寧王拓跋崇率兵二萬屯駐漠南以防備柔然,繼而自己親率大軍自雲中(今內蒙古托克托縣)渡黃河。及秋,至上郡屬國城,即今陝西榆林,然後分兵兩路,以平西將軍源賀為嚮導,向西挺進。永昌王拓跋健所率前鋒部隊一進入河西,即「獲河西畜產二十餘萬」。沮渠牧犍根本沒料到北魏真會對他用兵,得知魏師到姑臧時吃驚地問部下:「何為乃爾?」但又企圖負隅頑抗,採用左丞姚定國之計,不出城迎接魏軍,還派人向柔然求救。又部署其弟沮渠董來帶兵萬餘拒戰於姑臧城南。時源賀已先行「率精騎歷(鮮卑)諸部招慰,下三萬餘落」,從而瓦解了北涼外援。拓跋健專力攻城,沮渠董來所率涼軍望風披靡。當北魏常山王拓跋赤堅兵臨城下招諭牧犍出降時,牧犍還想等待柔然援兵,結果一直等到九月仍不見柔然動靜,而其兄子萬年又率其部降魏。在此情勢下,牧犍難以堅持,只得率其文武五千人面縛請降。可見,對牧犍降魏起主要作用的仍是北魏的分化政策。故史載:「茂虔(牧犍)兄子萬年為虜內應,茂虔見執。」其實,鮮卑的附魏和萬年的「內應」,都是和平統一的大勢所趨。

牧犍降魏標誌著北涼滅亡。牧犍在位共七年(433~439),恰應「樂七年」之諺。

魏軍攻占姑臧後,收城內戶口二十餘萬,獲北涼府庫所藏珍寶不可勝計。魏太武帝又使張掖王禿髮保周與源賀慰喻涼州雜胡,得降附者十餘萬落。這樣,北魏基本上以和平方式統一了河西。

自沮渠蒙遜立國至牧鍵降於北魏,北涼共歷二主,前後凡三十九年(410~439)。

北涼亡國,也標誌著自前秦政權崩潰後歷時半世紀之久的北方分裂局面正式結束。從此,北魏成為黃河流域的唯一政權。

來源:一個人的民族史 民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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