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度公子
1
1974年,18歲的工人陳寶國厭倦了做一名普通工人。
懷揣著一線希望,他邁進中央戲劇學院。
在報名表上,一筆一划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當時報考中戲,要求比現在繁瑣。
除了會唱歌、跳舞、朗誦外,還得有兩年正式工作經歷。
陳寶國順利過關。
老師見他五官立體,還誇了句,上鏡准好看。
然而陳寶國進入表演系,卻不是最早紅的。
班裡一共25個學生,6個女孩。
男孩們都蠢蠢欲動,瞄著為數不多的女生,奈何學校有硬性規定:
在校期間不得談戀愛,一旦發現,畢業後將兩人分配異地。
頭上懸著一把劍,也擋不住陳寶國卻與同班女生趙奎娥一見鍾情。
他私下裡跟同學打招呼,「別和我搶啊」。
這段校園戀情就在老師眼皮子底下,一直瞞到了畢業。
期間,趙奎娥成績優異,已經開始接戲了,陳寶國還沒等到伯樂。
畢業後,趙奎娥留校做了老師,陳寶國被分配至兒童藝術團。
陳寶國自覺還配不上奎娥,兩人一直沒有公開,靠書信往來。
直到1982年,他演了人生第一部電視劇《赤橙黃綠青藍紫》。
演完陳寶國很有自信,覺得這回准行。
沒等播出,就跟趙奎娥求婚。
兩人終於結束了八年的愛情長跑。
正如陳寶國所說:那時候就是找媳婦,不是找情人。
2015年,59歲的陳寶國再度獲得飛天獎視帝。
他高舉著獎盃,衝著台下表白:奎娥,我愛你!
一眼認定的人,便要執手相伴一輩子。
哪怕成名後,女影迷們的表白信紙片般飛來。
名利雙收時,他的心也矢志不渝。
在那些滾燙的求愛信件中,他一板一眼地回復人家:好好學習。
都以為這是個油鹽不進的「冷麵影帝」.
可他明明是獨對愛人熾熱,旁人無緣消受。
2
陳寶國是個言出必行的北方爺們。
他覺得自己有戲了,還真就不是虛言。
《赤橙黃綠青藍紫》在央視播出,他飾演的劉思佳是影視劇中少有的叛逆角色。
借著本身就有那股痞勁兒,陳寶國演得出神入化。
一舉奪得了首屆金鷹獎最佳男主角。
後來,陳寶國又接拍了武打片《神鞭》。
這部戲裡,人物有很多小動作,把玩扇子、吸鼻煙壺,他都拿捏得自然熟稔。
更要緊的是,他飾演一個獨眼殘疾人。
為了更逼真,需要把眼睛弄花。
那時候道具短缺,也沒有隱形眼鏡一說。
他硬是每天把一枚磨過的扣子,貼到眼球上。
光顧著拍戲,沒成想視力受損,就連角膜也受到不可逆的傷害。
多年後,陳寶國還遇上一件更命懸一線的事。
他在拍《越王勾踐》時,有一場戲要求他拉馬車。
滿打滿算也就三秒的鏡頭。他在前面跑,馬車跟在後面。
可是馬一跑起來就撒了歡兒,不管不顧地往前沖。
這一衝,馬的四蹄都踏在了他身上,連同馬車也一併壓了他
當時在場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擔心他可能命都沒了。
就連陳寶國自己,都一瞬間大腦空白。
但幸好,並無大礙。
此後,他總說:「居然大難不死,我就覺得是上天要留我。」
拍戲難免危險,而只要不傷及性命,還是成就角色要緊。
哪怕自己有所犧牲,他也覺得值了。
對比現在那些沒拍過幾部戲,就言之鑿鑿「演員危險論」的明星們。
陳寶國靜水深流,胸有萬千溝壑,也只說一言。
3
1993年,陳寶國跟斯琴高娃合作的電影《香魂女》,參展柏林電影節。
該片拿到了第43屆金熊獎。
同年另一部獲獎的作品是李安導演的《喜宴》。
中國電影的黃金時代他搭上了末班車。
在當時,陳寶國搭檔的都是最紅的一線女演員。
1995年,他與劉曉慶合作了《武則天》,飾演書生氣十足的唐高宗。
而真正的事業分水嶺,還是2001年。
陳寶國碰到了50年難遇的角色——《大宅門》白景琦。
來試鏡的人很多,他在其中並不起眼。
導演郭寶昌跟他聊了一周,最終拍了板。
「爺們,就你了。」
陳寶國對角色的理解和闡述,和郭寶昌想的幾乎完全一樣。
拿到了「白景琦」一角,陳寶國絲毫不敢怠慢。
「這個本子,幾乎是郭寶昌的家史,是他的生命,也是寄予深厚情感的故事。」
便花了三年,里里外外透徹地構建了有血有肉的白景琦。
從18歲演到臨終去世,扎紮實實地亮出了好演技。
《大宅門》播出時,萬人空巷。
以17.74的收視率奪得當年央視的收視冠軍。
陳寶國也憑藉「白景琦」一角,贏得了年度最受喜愛的男演員口碑。
2004年,《京華煙雲》中,他和妻子趙奎娥夫妻檔上陣。
過了一把戲癮,羨煞旁人。
4
2005年,胡玫找到陳寶國希望他出演《漢武大帝》。
劇中的漢武帝劉徹性情複雜,陰鷙霸道。
他拍戲屬於「體驗派」,將自己完全沉入角色。
性情大變,對待劇組和身邊人都動輒叫嚷,難以相處。
這種轉變,也令他更切實地找到了做皇帝的感覺。
《漢武大帝》豆瓣評分9.1,在國產劇中名列前茅。
只不過過程十分痛苦。
直到拍完,他還久久不能釋懷。
「演劉徹這個角色讓我備受折磨,始終處於痛苦掙扎中。今後我不再接演帝王戲了。」
話剛落地,他就接拍了另一部帝王戲《大明王朝1566》。
嘉靖帝在歷史上留下的史料很少,為了豐滿人物角色,陳寶國花了不少力氣。
將一個明面上沉迷道術、不理朝綱,卻時時刻刻監視著大臣們一舉一動的皇帝,刻畫地出奇立體。
這個皇帝不同於以往影視劇中的任何皇帝,陳寶國亦沒有給出臉譜化地表演。
好劇本,遇上好演員,自然爆發出這驚世的絕妙。
十年前的拍攝畫質及服化道,遠遠比不上今天的精緻。
然而,瑕不掩瑜。
這部神劇在豆瓣有9萬多人評價,評分高達9.7分。
是目前評分最高的國產劇之一。
「再也不拍帝王戲」的陳寶國,願意為了好劇本再次食言。
「如果有和《大明王朝1566》一樣好的帝王類劇本,我肯定還是要演的。」
5
陳寶國拍戲是出了名的挑剔。
先看劇本扎不紮實,再看角色有沒有重複。
力求每一部戲都能有意義,而不是機械地扮演。
近年來,難得拍戲的他,今年有一部作品面世。
也是和老搭檔高滿堂的第六次合作。
為了《老酒館》,陳寶國破了戒酒十年的戒。
「沒辦法,戲好,就得喝。」
這部好戲最終收視並不太高。
但這部戲裡,陳寶國跟秦海璐、程煜這些演技派演員飆戲。
讓高滿堂坐在旁邊看得直拍大腿。
劇情很壓抑,陳寶國上了年紀,每天都靠吃藥撐著。
可他又很高興。
「這是三輩人修來的福分,值得。」
這個演了38年戲的頂級男演員,演戲之外,說話總是言簡意賅。
平日裡也從不接通告,更不走穴。
幾十年來,只做演員該做的事。
按時出工,一天拍數十場戲,跟大家一起收工。
在劇組的晚上,閉門不出,一個人研究第二天的戲。
不請假,不遲到,怕耽擱劇組進度。
像個兢兢業業的學生,幾十年不敢掉以輕心。
他這麼大的咖位,也絕不搞特殊。
戲份何時殺青,他就何時離開。
軋戲、摳圖更是不可能。
但談到年輕演員摳圖,陳寶國有更懇切的看法:
影視表演有很多手法,可以去摳,但是如果你想出人物,還是得體驗生活。
演員演戲,真實自然是起碼要求,如果你真實都達不到,吃這碗飯就有點勉強。
6
合作過的導演都對陳寶國不吝讚賞。
胡玫說:他的表演處在金字塔的頂峰,且是添最後一塊磚的時候。
郭寶昌說:我不會忘記我們這個時代有個很偉大的演員,叫陳寶國。
可陳寶國卻誠惶誠恐,力求更好。
我當演員當了幾十年,但表演的事到現在還有好多搞不清楚。
這個行業看似門檻不太高,實際上真能做成一個演員太難。
他捨命拍戲,幾十年兢兢業業。
塑造了一沓經典角色,仍舊力求更好。
真正德藝雙馨的藝術家,都有一顆謙卑求實的心。
值得開心的是,今天的觀眾開始回歸理性了。
當流量演員的泡沫退潮,誰是金子,誰在濫竽充數,高下立見。
有人問陳寶國:如何看待自己過氣了?
他的回答擲地有聲:演好戲給觀眾看,就永遠不會過時。
參考資料:
《中國演員訪談錄》
《陳寶國:演員這碗飯也不是那麼容易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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