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勤余
(作者李勤余，荔枝新聞特約評論員，知名評論員；本文系荔枝新聞客戶端、荔枝網獨家約稿，轉載請註明出處。)
《囧媽》的上映，也真是一波三折。先是提檔到大年三十，引來不少院線經理的不滿。徐崢導演剛道歉沒多久，春節檔七部電影先後撤檔。誰想到，事情到這裡還沒有完。《囧媽》宣布在網絡上線，「大年初一免費請全國觀眾看電影」，一時間成為輿論焦點。
場外的風風雨雨留到後頭再說，先談談影片本身。按說，「囧」系列徐崢應該早已玩得得心應手，但頗讓人意外的是，這回導演似乎有些力不從心。
一些純熟的套路，只要不過時，反覆使用也未嘗不可。比方說，中年人的生活危機，尤其是婚姻危機，幾乎在每一部「囧」裡面，徐崢都把它當作敘事的基點。這要麼是導演本身的生活體驗實在太過強烈，以至於不吐不快；要麼是導演認為，中年危機就是中國電影市場的一劑靈丹妙藥。
而在《囧媽》里，徐崢在此基礎上又加了一味猛藥：親子關係。用兩代人之間的誤解和衝突來增強戲劇效果，再用母子間的冰釋前嫌、互相關愛來催淚。平心而論，導演的「如意算盤」打得非常不錯。
但本片的問題恰恰出在這裡。徐崢太希望用所謂的「笑點」「淚點」打動觀眾，到頭來，卻失去了真誠的表達。舉個例子，明明講的是母子之間的嫌隙，可解決的方法卻是莫名其妙的「熊出沒」。在災難面前，母親保護兒子的橋段未免有一些老套。看上去，這就是為了解決矛盾而設置的矛盾。直到影片結束，我也沒明白過來，這麼多年都沒能互相理解的母子，因為一隻熊，就能互相體諒了？
又比方說，導演為了升華親情的感人力量，設置了主人公背著母親在冰河上趕火車的橋段。雖然最後沒趕上，但在冰天雪地里狂奔的一對母子，還是頗讓人動容的。可沒想到，導演突然又來了一段通過熱氣球趕到莫斯科的「超現實主義」段落，讓整部影片突然變得「魔幻」起來。
前後風格的不統一，顯示出本片主創的躊躇和猶豫。《囧媽》到底該是怎樣的一部電影，徐崢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想得太多。於是，本片的割裂感要遠遠超過前幾部「囧」作。
《泰囧》《港囧》不管質量和口碑如何，都至少講述了一個比較完整的故事。可《囧媽》卻成了各種橋段集合而成的大拼盤——俄羅斯姑娘對主人公的挑逗（我看不出這個中年男人到底有什麼魅力），沈騰和黃渤可有可無的客串，郭京飛和賈冰完全淪為工具人。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構成了本片的主體，本片原來的主線（母子間的衝突）和副線（夫妻鬧離婚），卻只起到了串聯各段子的作用。袁泉近年來似乎走不出「唐晶」的人設，這大概是中年女演員在無戲可拍之外的另一種尷尬。而她和徐崢之間的感情糾葛，只存在於各種空虛的概念里，卻沒有什麼具體的生活事件做支撐。看來，徐崢對中年女人的了解遠不如對中年男人。
如此明顯的有心無力，或許也宣告了，「囧」字系列真的走到了頭，該是收尾的時候了。徐崢導演確實應該想一想轉型了。
但《囧媽》的意義不止於一部電影。在大年初一免費上線，這是中國電影史上的頭一遭，以後還會不會有，誰也不好說。但重要的是，這一場風波，總算把各大院線和視頻網站的矛盾擺到了檯面上。去年，馬丁·斯科塞斯對「網飛」的批評猶在耳邊，如今，中國影視行業也不得不面對「什麼是電影」這個終極命題。
於我而言，這一回的觀影體驗實在是頗為微妙。不瞞各位讀者，我是在除夕夜的零點之後，躲在被窩裡，用手機看完整部電影的。我想，《囧媽》之所以會選擇免費上線，和電影本身的內容也不無關係。沒有什麼大場面，也不強調什麼音效，說實話，在手機上看還真不怎麼影響觀感。
可對春節檔其他幾部電影來說，這就不是一回事了。比方說《緊急救援》需要渲染的緊張感，不可能通過手機體現出來。又比方說《姜子牙》反覆打磨的特效，用手機看未免也有些浪費。這也說明，視頻網站完全取代院線電影，在現階段是不可能的。至於說，徐崢這一回是不是得罪了院線，那又是另一個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