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小剛的二十年,一代老炮的消亡史

塵飛揚說經典 發佈 2020-01-02T07:50:12+00:00

出事之後,徐帆曾安慰馮小剛,哥,咱就踏踏實實過咱一老百姓的日子,你大不了就不拍片子了,咱掙的錢都賠出去也沒事兒,有點兒錢咱就能活。

2000年,華語片大年。


《花樣年華》拿到技術大獎,梁朝偉成坎城影帝。



楊德昌憑藉《一一》,拿下坎城最佳導演。



姜文也拍出導演生涯中最好的作品《鬼子來了》,斬獲評審團大獎。


雖然距離金棕櫚只有一步之遙,姜文似乎也看開了,在訪談時說,「金棕櫚大獎有很鮮明的外交性質,評審團大獎更純粹,是評委會更喜歡的電影」。



就在同一年,李安交出了《臥虎藏龍》,做好了在奧斯卡拿大獎的熱身賽,並將引發內地武俠片潮流。


同一年,已經在賀歲片檔站穩腳跟的馮小剛,用《一聲嘆息》豪取3000萬票房。



但他沒有享受到如沐春風的口碑。


此時還有公信力的金雞獎上,《一聲嘆息》顆粒無收。


中科院的陳曉明還吐槽馮小剛,「導演太缺乏藝術想像力了,用電視劇的方法拍電影,那根本不是電影」。


得不到主流獎項的認可,馮小剛也很善於自我調整,


如果把電影比喻成人體的一個部位的話, 文藝片是人的闌尾,可有可無;商業片是人體的胃,切除的話就沒法活。


《一聲嘆息》牆裡開花牆外香,在開羅電影節成為最大贏家。



《一聲嘆息》改編自王朔小說《狼狽不堪的日子》。有記者問王朔有何看法。


王朔說了句,它就相當於中國的一個鄉鎮企業獎。


這部叫座不叫好的電影,也為馮小剛改編王朔小說畫上了句號。


1.


新千年之後,馮小剛終於認識到,和九十年代相比,王朔不好使了。


他有了新愛將劉震雲。


2003年賀歲檔,《手機》正式公映。


影片一舉成為當年票房冠軍。


馮小剛賺到錢,范豪門也掙到名,拿到了大眾電影百花獎最佳女主角。



《手機》名利雙收,也讓馮小剛范豪門做了人生中最痛苦的決定,在14年後拍了部《手機2》。


那個實話實說的某主持人不開心了,然後引發了一場娛樂圈大地震——此是後話,暫且不表。

在《手機》中,葛優飾演的嚴守一,抱著小三武月說新書的名字就叫《我把青春獻給你》。


它是馮小剛自傳的名字,在當年三月份出版。



那時候的馮小剛躊躇滿志,出回憶錄是一種高調的自我認可。


馮小剛想不起來的噁心事兒,老哥們兒葉京提醒他了。


2006年,葉京執導的《與青春有關的日子》開播。



這部劇堪稱京圈子弟大本營,主演是佟大為,陳羽凡給還叫白雪的白百合餵資源,文章因為馬伊琍的力量,也進入劇組。


在劇中,那個愛哭的馮褲子就是馮小剛的原型。



標誌性的大門牙,愛哭,邋遢鬼,誰都可以騎在頭上的小角色。


劇的最後給了字幕提示,馮褲子去拍電影了。



葉京瞧不上馮小剛,一是因為大院子弟自帶優越感,馮小剛出身平平無奇。


馮小剛發跡,離不開葉京這幫大院子弟。


他倒騰《甲方乙方》時,拍巴頓將軍那場戲,需要坦克。


手眼通天的葉京,免費為他調來一個營的坦克。除了利用人脈幫馮小剛節省開支,葉京還客串了一角色,就是那個在土窯子餓成黃鼠狼的土大款。



2.


葉京討厭馮小剛,就是瞧不起他的為人。


《甲方乙方》拍攝期間,上面開始不待見王朔。馮小剛在《我把青春獻給你》也提到這事兒。王朔執導的《我是你爸爸》被禁後,王朔灰心喪氣,去美國避風頭。



馮小剛拍的《甲方乙方》改編自王朔的《你不是一個俗人》,為了避免公映時出現技術原因,就沒有掛王朔的名字。


馮小剛在書中的說法是,王朔主動提出來不掛名的。


影片公映後,果然沒有掛名。


到底是主動還是被動,這個已經不可考。這事兒應該讓葉京覺得噁心。他和王朔是門當戶對的髮小。


讓葉京不能忍的是,馮小剛真擺了他一道。



葉京寫了一劇本《夢開始的地方》,據說姜文和趙寶剛都有意執導。馮小剛也想分一杯羹,他能幫葉京說搞到資金。


後來葉京才知道,馮小剛在和投資人聊時,漫天開價,把這事兒談崩了。


這是葉京與馮小剛交惡的開始。


2008年,《非誠勿擾》公映,葛優飾演的秦奮對日本朋友說,他現在不為錢操心,以前的朋友天南海北,見不到面,會感覺孤獨。


這應該是馮小剛的心裡話。



王朔看到這段交談,應該是動心了,然後他以編劇身份,與馮小剛一起做了《非誠勿擾2》。


離婚典禮,就是王朔的主意。



王朔與馮小剛關係回暖,在電視劇中噁心過馮小剛的葉京,也對馮小剛開放了友誼小船。


朋友多了路好走,葉京執導《記得年少那首歌》,馮小剛擔任監製,王朔掛名藝術指導。



葉京說,如果沒有馮小剛坐鎮,他都找不到投資。


自古風水輪流轉,高幹子弟未必一生得意,苦出身也能成功逆襲。


當年的馮褲子已經不是小角色了,他內地賀歲片第一大導。



有了商業口碑,馮小剛要掙更多錢,也想掙更高的名氣,花大錢拍了《一九四二》。這部戲也給了王朔一個人情,給王子文一個角色。



《一九四二》票房血撲,馮小剛與王朔趕忙聯手搞了部《私人訂製》,給華誼兄弟回血。


影片的口號是成全別人,噁心自己。



然而口碑不太理想,讓人感覺是噁心別人,成全自己。


《私人訂製》拿到7億多票房,成為賀歲檔冠軍。


對於惡評,馮小剛不改小鋼炮本色,直接罵豆瓣上的影評人是大尾巴狼。



懟過豆瓣網友,也吐槽垃圾觀眾製造了垃圾電影。



已經習慣指點江山的馮小剛,腕兒越來越大,話語權越來越高。


馮小剛已經是真正的老炮了。


《天下無賊》的發布會上,會大罵周刊記者。


《一九四二》口碑遇冷,他罵。



金馬獎沒有認可徐帆的演技,怒斥金馬獎有失水準。


憑藉《老炮兒》的演出,金馬獎給馮小剛影帝,他也不計前嫌贊金馬,


感謝金馬獎的胸懷,讓我看到了金馬獎的公正。



這份過硬的心理素質,還真對得起馮小剛在自傳里的那句評價:


百年之後,我的墓碑上雕刻的是一張侃侃而談的嘴。


3.


馮小剛是華誼兄弟的元老重臣。


華誼兄弟花10億,購買馮小剛名下的東陽美拉(有99%股權)。


這家公司有多驚人呢?


資產總額只有1.36萬,負債達1.91萬,所有者權益是負0.55萬。


2015年,華誼兄弟花10.5億購買70%的股份。



王氏兄弟不是在搞扶貧,白白給馮小剛發大紅包。


他們選擇與馮小剛簽訂5年6.74億的對賭協議。


協議規定,馮小剛在2016年貢獻1個億的利潤,2017年到2020年,每年度業績目標在上一年承諾目標基礎上增加15%。


這樣算下來,馮小剛在2018年的KPI是1.32億。


事實上,馮小剛的公司只完成6500萬的利潤。按照協議規定,馮小剛要補齊6700萬。



對賭協議是馮小剛的緊箍咒,他必須要不斷拍片,完成KPI。


2016年,馮小剛選擇的項目是《我不是潘金蓮》。


女主角最終落到了幾乎零片酬的范豪門身上。此時的范豪門正在范爺的人設下高歌猛進,不守法繳稅,她不差錢,差的是頭銜。


一個想節省開支,一個想賺得大名,馮小剛與范豪門也是一拍即合。



李雪蓮一角讓范豪門拿下聖塞巴斯蒂安電影節女主角,一不留神,她還有望成為金馬影后。


可惜那屆金馬獎主席是許鞍華,許鞍華照顧《七月與安生》投資人覃宏的感情(後者投資《黃金時代》賠很多錢),全力站台周冬雨馬思純,范豪門在電梯黑著臉吐槽金馬水真深。


有人歡喜有人愁,馮小剛金馬獎的鎂光燈下,發表獲獎感言,還化身插刀教教主,說范「這樣的明星」。


天知道,范多麼想得到大眾認可,讓人覺得她是個演員。



《我不是潘金蓮》和《芳華》之後,馮范再接再厲,拍了部對後半生影響巨大的《手機2》。


前面提到了,對這部電影,某主持人不開心。


他爆料陰陽合同,讓范豪門,馮小剛,乃至華誼兄弟進入了至暗時刻 。


華誼兄弟市值嚴重縮水,王氏兄弟動作不斷,質押華誼股權。


2019年,華誼的重頭項目《八佰》,一直因為技術原因,錯過了2019年。



2019年的馮小剛對比有傷害:陳凱歌作為總導演參與了這部賣座的主旋律電影,張藝謀執導國慶晚會。


作為國產導演三駕馬車之一的馮小剛什麼都沒有。


金雞獎上,他參加了,然而沒有報他的名字。


賀歲檔上映的《只有芸知道》,承擔馮小剛最大的希望。



為了拍這部電影,他謹小慎微了太多。故事原型人物長期在加拿大生活,他卻選擇了紐西蘭。


這樣做主要有兩點原因。


其一,2018年年底孟晚舟事件,中加關係緊張,馮小剛擔心在加拿大拍攝對影片公映造成不良影響。


其二,某主持人炮轟馮小剛之後,馮處境非常艱難,改變以往的小鋼炮風格。


大家可以觀察一下《只有芸知道》中賭場大轉盤中的國旗都變成了熊貓。他擔心敏感信息為自己埋雷。


《只有芸知道》票房會止步於兩億,對賀歲檔王者來講,這個成績太慘了。



豆瓣評分6.5,這樣的評分馮小剛經歷過。只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樣懟觀眾罵影評人了,而是主動道歉。


看完電影,有嫌慢的,平的,淡的,看不下去的,您花了錢,罵幾句出出氣都應該。這是人之常情。不解釋。總結。心還是熱的,過了冬至就是驚蟄!



結語


2020年,已經到來了,大多數人都相信,新年新氣象,會有個新起點。


馮小剛要忙著計算上一年KPI的完成情況,他賺了多少錢,要賠給華誼多少錢。


《只有芸知道》讓觀眾知道,馮小剛的時代過去了。



當下最賺錢的電影,是主旋律大製作,《流浪地球》《我和我的祖國》都是明證。


回首20年前,國產票房冠軍,是一部主旋律電影《生死抉擇》,六百萬成本(算上宣發費),拿下1億3000萬票房,回報率媲美《哪吒之魔童降世》。



馮小剛的《一聲嘆息》口碑不好,但票房不錯,3000萬成為當年票房的第三名。


就在前一年,他和徐帆領了證,結婚不久,胸懷立業的雄心壯志。


《只有芸知道》不再嘆息,而是謳歌相濡與沫的愛情。它能感動中老年觀眾,卻沒有感動票房,四天一個億的後來是高開低走。


接下來的日子,馮小剛還要繼續給華誼繳納高額賠償金。


出事之後,徐帆曾安慰馮小剛,


哥,咱就踏踏實實過咱一老百姓的日子,你大不了就不拍片子了,咱掙的錢都賠出去也沒事兒,有點兒錢咱就能活。



關鍵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