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魚辰
振保的生命里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他的白玫瑰，一個是他的紅玫瑰。一個是聖潔的妻，一個是熱烈的情婦。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成了牆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硃砂痣。
這是《白玫瑰與紅玫瑰》的開篇，張愛玲一改往昔，不直接寫女人的愛情，而是以男主人公佟振保的視角來詮釋女人的悲情。
書中佟振保是個「好人」，有多好呢？
書里這樣描寫：侍奉母親，誰也沒有他那麼周到；提拔兄弟，誰都沒有他那麼盡心；辦公，誰都沒有他那麼認真；對待朋友，誰都沒有他那麼義氣。
而對於女人，愛上這樣一個人人稱道的「好人」，從愛上的那一刻，就註定是災難的開始。
以「遊戲」開始的愛情，註定以悲劇結尾。
當風情萬種遇上克己復禮，猶如火遇上冰，一發不可收拾。
佟振保與王嬌蕊之間的相遇便是如此。
振保工作後，在朋友王士洪家裡租了間空屋子。第一天搬進去後，在客廳，恰巧看見一個正在洗頭的女人，她穿著一件松松垮垮的浴衣，滿頭的肥皂泡沫還未打幹凈。
王士洪介紹道：「這是我太太嬌蕊，這是我朋友振保。」
女人伸出手來與振保握手，肥皂泡沫沾到振保手背上。他沒有檫掉它，由泡沫自己幹了。那一塊被王太太手沾染過的皮膚有些緊縮，像很多張嘴在吸允一樣。
這是佟振保與王嬌蕊的第一次見面，卻仿若能看見以後。一個人人眼中的柳下惠和一個有夫之婦的愛情也由此展開。
王士洪要去新加坡出差。自此，福開森路的那間公寓里，只留下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王嬌蕊年輕美麗，家境好，什麼都不用努力就能擁有很多東西，金錢、男人。她像小孩一樣簡單，卻善於對男人調情，把這當做是一場遊戲。
而佟振保呢？有那賊心，而賊膽呢，正在一步步加大。想著，反正這女人，也有其他男人，還是個自由的有夫之婦，我用不著對她負任何責任。
一個有心勾引，一個心癢難耐。就這樣，兩個人，一間公寓，開始了屬於他們乾柴烈火的愛情。
先愛上的人，註定是輸家。
有一天，嬌蕊說：「我真愛上你了」。她一直以為振保也是愛她的，殊不知一切都是自我欺騙。
在她們還未相愛時，嬌蕊說：「我的心是一所公寓房子。」
振保問：「那有空房間招租嗎？」
接著說：「我住不慣公寓房子，我要住單幢的。」
嬌蕊說：「看你有本事拆了重建。」
相愛後，嬌蕊告訴振保：「你要的那所房子，已經造好了。」
此時，振保卻沒有那般喜悅，只有些許無措和恍惚。
我們現實生活里，總會上演一出又一出的戀愛喜劇。男人在未得到女人之前，總是窮極心力對她好，看電影，買包包，做早餐，隨叫隨到，柔聲細語，無所不用其極。
哄上床後，慢慢就膩了，煩了。
對於情愛，得不到的總在騷動，被愛的卻總是有恃無恐。
當王嬌蕊坦白，已經把一切事情都告訴王士洪，會和丈夫離婚，與振保在一起時。佟振保是無措的，他說：「嬌蕊，你要是愛我的，就不能不替我著想，你這樣會毀了我的。」
振保是個好人，他有事業前程，有母親弟弟，母親不會答應他娶個有夫之婦，士洪也不會放過他，一定會報復他奪妻之恨。
而王嬌蕊呢，她只是個情婦而已。
王嬌蕊曾說過這樣一句話：你這樣的好人，女人見了就會想替你做媒，可並不想把你留給自己。
她也不知道，遊戲人間的她，怎麼會愛上這樣一個男人，可愛了就是愛了，愛不問因果，情不知所終。是緣是劫都是命，是苦是甜也得全數咽下。
被拋棄後，我學會了成熟。
嬌蕊面對振保的絕情，在狠狠哭過後。她取過小皮包 拿出了小鏡子，整理了頭髮儀容，正眼都不看振保一眼，便離開了。
她是驕傲的，即使在這段愛情里，她賭輸了，成了一無所有的輸家。她依然是倔強，有自尊的王嬌蕊。
很多年後，他們在一輛公共汽車上相遇時，振保已經娶妻有了孩子，嬌蕊也老了，嫁給了別人。
振保看著那個比以前胖了，也更加憔悴的女人。他問：「那姓朱的，你愛他嗎？」
嬌蕊點點頭，說：
「是從你起，我才學會了怎樣愛，認真愛到底是好的，雖然吃了苦，以後還是要愛的。」
「年紀輕，長得好看的時候，大約無論到社會做什麼事，碰到的總是男人。可是到後來，除了男人之外總還有別的。」
振保看著嬌蕊，他知道他嫉妒她，哪怕是她蒼老的容顏，肥胖的身軀，他也嫉妒。
他不知道自己一生到底擁有什麼，一個以他為天的妻子，可這樣一個妻子卻出軌一個醜陋骯髒的裁縫。一個以他為榮的母親，可這樣的母親絲毫不理解體諒他……
振保的一生，一直是個「好人」。
嬌蕊一生，從愛上振保開始，便懂得了生活的苦，一切不如意都從愛上一個人開始，但她從來不後悔。
我們常說：誰的人生不曾遇見幾個渣男。可誰也不曾後悔遇見過。
就如同嬌蕊，她被拋棄，獨自離婚，承擔前夫的怒火，飽受身邊人的閒言碎語。她都不曾後悔遇見過佟振保。
因為她開始學會真正長大。由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變成一個真正心裡成熟的女人。
幸運的是，她學會了怎樣去愛人，卻也沒有失去愛人的能力。很多年後，她可能被生活磨滅了一些稜角，卻依然是幸福的。
眼角的皺紋，鬆弛的皮膚，身上的肥肉，憔悴的面容，都阻擋不了她心中那淺淺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