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枇杷樹,已亭亭如蓋,少年時讀此文,是讀不出這枇杷的味道的

新銳散文 發佈 2020-06-10T19:59:47+00:00

濃密的葉子,稠密的果實,滿眼的橢圓形的葉子,像一隻只小手掌,托起一簇簇的果實,誘人,喜慶,令人垂涎。


濃密的葉子,稠密的果實,滿眼的橢圓形的葉子,像一隻只小手掌,托起一簇簇的果實,誘人,喜慶,令人垂涎。這是江蘇的朋友在微信群里發的照片,看到它,我心裡起了波瀾。

枇杷樹,我第一次在圖片上見。或許即使外出旅遊時見過,也只是擦肩而過,沒有一點印象,等於沒見。因為歸有光的《項脊軒志》中那句經典,「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多年以來,它一直留在我心底。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點東西感動著你,這句話,在歸有光妻子死了多年之後,他睹物思人,樹在,人亡;樹越茂盛,思念越瘋狂,只是生死之隔是最令人絕望的事。無奈,無助,無以維繫那份真情。還好,有這棵枇杷樹在。

於是,枇杷樹在我心裡紮下根,至於它是什麼模樣,我知道它長大了,挺拔,秀氣。葉子什麼樣,果實什麼樣,一概不知。因為它並不生長在我所居住的領域裡,也沒在我的生活里出現過。它在我心裡只是一個概念,和亭亭如蓋這個短語緊密相連。

去年初夏,朋友送我幾顆枇杷,我如獲珍寶。拿在手細細地端詳:個頭不大,山楂一般;飽滿,光滑圓潤;那種讓人溫暖的橙黃是太陽的彩色;還有毛茸茸的臍,越顯得玲瓏可愛了。把玩在手,它如剛出浴的美人,手指間有一種豐腴的滑潤。外面一層透明的果皮,剝開時,小心一些,就能牽連著,像揭開一層美好的期許,舌間潤著一汪清泉。最後,裸露出果肉,圓圓的,小小的顆粒狀,逗引著你,迫不及待地咬一口,清,爽,沙口,不甜也不酸,似乎沒什麼味道,而又讓口齒留香。

歸有光在《項脊軒志》里寫他的妻子:「後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几學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不管是從余問古事,憑几學書,還是轉述諸小妹的話,仿佛歷歷在目,閣子在,回憶還在,那種看似平淡的夫妻生活,也宛如這枇杷的味道,並不濃烈但清口爽心。

少年時讀此文,是讀不出這枇杷的味道的。

歸有光是江蘇崑山人,我以為枇杷是江南的特產,卻是錯了。

江蘇連雲港的朋友發的照片。我在朋友圈裡發出文字不久,很快同城的朋友傳來幾張照片。2019年11月19日,他在本市一居民區的小花園裡,偶遇枇杷花,被它吸引了,隨時拍攝的。

照片的背景是高聳的樓房,樓前一棵開花的樹,樹上團團簇簇的棕色花托襯著幾朵白花,花兒不怎麼惹眼。長圓形的葉子,葉脈一條條的凸出來,清晰可見,像極了琵琶的一根根弦。我懷疑如果觸摸幾下,就能流淌出一支美妙的琵琶曲來。花蕊很多,擠擠挨挨一團團的,有幾隻蜜蜂忙碌在花叢里。照片上,我雖嗅不到香氣,我想,一定是暗香浮動,不然怎麼引來如此多的蜜蜂。寒冬季節,或許我們只知道梅花在凌寒綻放,殊不知枇杷的花兒也如此。從去年11月開花到如今6月,已是7個月的生長期了。最近正是麥黃杏成熟的時節,從3月到6月,杏子不過3個月的生長期。偏偏多出來的那4個月,幾乎是整個冬季!「梅花香自苦寒來」,枇杷果味道如此鮮美。我突然明白了,歷經苦難,飽經滄桑,才醞釀出更香醇的滋味。

6月到10月間,枇杷樹無果期,正值夏秋兩季。明月半牆,珊珊可愛,滿樹只有葉子,在風裡瑟瑟,如奏響的琵琶語。一曲高山流水,傾訴「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相遇相知,或許難以表達人生長路漫漫、生死茫茫的肝腸寸斷。歸有光在妻子離世之後,在情感生活上又屢遭挫折,在科舉上耗盡了青春,八次會試都未及第,到六十歲才考上進士,……這中間,離開十五年後,再回家,回到項脊軒中,仰望庭中那棵枇杷樹,亭亭如蓋的,不只是一棵樹的枝葉,還有那些與親人愛人分離的歲月,越來越荒蕪的時光吧!

今天,我看到枇杷樹的照片,感覺距離太遠看不清晰,江蘇袁春波老師又去拍了一張傳給我。樹上,果實竟如此多,並且顆顆飽滿,澄瑩。恨不得走進照片,摘幾顆嘗嘗鮮。或許當年歸有光看到枇杷樹,睹物思人,只有傷感,無心去嘗一嘗樹上的果子了吧!

作者簡介:呂延梅,筆名綠葉子,山東散文學會會員,新銳散文平台簽約作家。多年來一直潛心散文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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