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未嘗敗仗的蘭陵王,卻死在了瘋子手上

華章同人 發佈 2020-03-05T20:54:25+00:00

北齊雖然只存在了二十八年,但北齊高家的男人們以乖張的性格、放蕩的行為、俊美的外貌,給歷史留下了濃重的一筆。霍霍來,霍霍去,終於把高家唯一的正常人也霍霍沒了,這個王朝也最終把自己霍霍完了。

北齊雖然只存在了二十八年,但北齊高家的男人們以乖張的性格、放蕩的行為、俊美的外貌,給歷史留下了濃重的一筆。高家盛產美男,也盛產瘋子,其荒唐簡直罄竹難書。霍霍來,霍霍去,終於把高家唯一的正常人也霍霍沒了,這個王朝也最終把自己霍霍完了。

知名軍史作家薩蘇在新作《薩蘇不信史》中,對這段歷史進行剖析,揭開了匪夷所思又合乎情理的真相。


1992年,一批戴著面具的日本舞者,出現在河北省磁縣的一座古墓之前,一板一眼地隨著音樂起舞,以此向墓主致敬。而他們的舞姿也依稀可見中國的古風。

這群舞者是以京都大學教授笠置侃一為首的京都奈良雅樂團的成員,他們表演的《蘭陵王入陣曲》,是唐代由林邑僧人佛哲自長安帶到奈良的,並加入了沙陀調和日本的壹越調而成的。《蘭陵王入陣曲》至今仍是日本若干地方舉行大型祭祀時的重要表演。

墓前的石碑早已風化斑駁,誰是蘭陵王?


01盛世美顏蘭陵王


蘭陵王高長恭,本名高肅,又名孝瓘,出身高貴,是南北朝時北齊的開國君主高歡之孫,他的父親高澄已經做好了接受禪讓,登基為帝的準備,只是在登基前夕遭到暗殺。北齊的文宣帝高洋、孝昭帝高演和武成帝高湛都是他的叔叔,而後主高緯則是他的堂兄弟。他的妻子鄭氏應出自五姓七家的「滎陽鄭氏」,門第顯赫,溫婉賢惠。

作為高澄的第四子,高長恭繼承了北齊皇族的俊秀,而且更勝之。《北齊書》稱其「音容兼美」,《隋唐嘉話》中說他「白類美婦人」。他的俊美甚至影響到了作戰——高長恭因相貌秀美,對陣時缺乏威嚴,於是每次出戰便佩戴一個兇惡猙獰的面具,敵人望風披靡。

這件事有些史家以為附會。但老薩查過資料後發現,唐代時便有高長恭戴面具作戰的記載。《舊唐書·音樂志》云:「代面出於北齊。北齊蘭陵王長恭,才武而面美,常著假面以對敵。嘗擊周師金墉城下,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舞以效其指揮擊刺之容,謂之《蘭陵王入陣曲》。」代面,便是面具。當時其他文獻也有類似記載,距高長恭的時代並不遠。因此,基本可以斷定確有其事。

除了美男子的風姿,從高長恭的生平來看,他的仕途也頗為順暢。天保八年(557年),高長恭出仕,任通直散騎侍郎,年十七;天保九年,被高洋封為樂城縣開國公,食邑八百戶;天保十年,為儀同三司,復加封上儀同三司,仍以本官行肆州事;天保十一年,封蘭陵王、左右大將軍,增邑一千戶。此後每年都有晉封,先後任持節都督并州諸軍事、并州刺史、都督瀛洲諸軍事、鉅鹿郡開國公、領軍將軍、尚書令等。在後主高緯臨朝期間,官至太尉、大司馬、太保,可說位極人臣,時不過三旬,這樣的人生,可謂「春風得意馬蹄疾」。

更令人嘆息的是,這樣的權勢,卻不是依靠門第,而是以其勇武和百戰百勝的戰績獲得的。他先後指揮齊軍與突厥、北周等軍隊作戰,平生未見一敗。特別是河清二年(563年)的邙山之戰,面對已經包圍洛陽的優勢北周軍,高長恭親率中軍,以重甲騎兵突入周軍大陣,如林推進,當者披靡,直達洛陽城下。或許因為來得太過迅捷,守軍不辨敵我,懷疑是敵軍詐城。這時,高長恭在陣前卸下護面,齊軍將這位無敵的蘭陵王視為戰神,見其威儀頓時軍心大振。守軍遂弩箭齊發,裡應外合,北周軍大敗而逃,齊軍作《蘭陵王入陣曲》,高唱凱旋。

就是這樣一個剛勇又英俊的百勝名將,卻因為君王的忌恨無端遭到毒殺,仿佛一台華麗的歌劇,卻有一個令人心碎的憂傷結尾。自古美人與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雖然令人感嘆,卻讓人更惋惜。凡此種種,都讓後人對這位蘭陵王無比神往。


02蘭陵王的家族密史


然而,如果我們貼近真實的蘭陵王高長恭,也許會發現,在華麗的表象之下,隱藏著一個令人崩潰的事實——高長恭的一生,可能都生活在煩郁和痛苦中。這是因為,在他的圈子裡,幾乎找不到一個正常人,而他的悲劇,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北齊的皇族,行事荒唐,有歷史學家認為,他們可能有家族性的精神病史。

這其中的一個線索,便是高長恭的母親居然沒有在史書中留下名字或者姓氏。一般來說,這可能是因為女子的身份比較低微。然而對於北齊來說,這件事卻很奇怪,因為北齊皇室對此並不在意。高長恭某個弟弟的母親即便是官妓,也得以留下名字,而高澄所有兒子的母親都有明確的記載,除了這位蘭陵王。那麼,高長恭的母親究竟低微到什麼程度,才沒有留下名字呢?

我們先來說說蘭陵王的父親高澄。據說高澄也是個美男子,而且頗有治世之才,但性情十分乖戾。在執掌大權之後,他的私生活愈加肆意,經常強奪臣子之妻,甚至連叔叔高慎、弟弟高洋的妻子也不放過。雖然北齊皇室崇尚胡風,但這也太胡作非為了。在他被殺身亡後,其弟高洋即位,此人同樣屬於聰明絕頂之輩,但他的行徑更加匪夷所思。

他賜死了弟弟高俊和高和,並將他們的妻子收入宮中,連他的母親勸諫他時也遭到毆打和侮辱。

由於他們荒唐怪誕的行為,一些史學家懷疑高長恭的母親之所以沒有留下姓名,很可能因為她是有夫之婦,丈夫也是歷史上的重要人物,出於為尊者諱而不便說明;也可能是因為她乃高澄的妻妾,為了維護蘭陵王高長恭的名譽而予以隱晦。

不管怎樣,在高長恭的所有記載中,都找不到來自其母或母族的關愛,這位英武的蘭陵王,童年時應該是在一種缺乏母愛的環境中長大的。

曾經在北齊稱帝的,不是高長恭的叔輩,便是堂兄弟,他們的殘暴和嗜血讓後世為之驚異。比如前面提到的高洋,行為之怪誕超出想像。

高洋寵愛薛嬪,卻突然想到她曾不貞(嫁給高洋之前),便將她殺死了——這也罷了,還懷揣其頭與臣子飲宴——這是在拍恐怖電影嗎?後世醫學界曾研究分析過高洋,認為他可能是高氏家族中唯一的醜男,這也許導致了高洋的不健康心理,而其當政後期的種種暴行,似乎更接近於精神病的表現,有人由此推測高氏一門都有遺傳性精神疾病。

明明皇室是一群瘋子,偏偏帝國的制度是世襲,皇帝只能從這一群瘋子中選出。太可悲了!


03蘭陵王之死


高長恭便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的,說其半生「與鬼為鄰」也不為過,但他「躬勤細事,每得甘美,雖一瓜數果,必與將士共之」,贏得美名。後來他奉命入朝,眾人認為這是皇帝要收拾蘭陵王的前兆,故此「僕從盡散,唯有一人」,但高長恭回來後也沒有責怪任何一人。皇帝曾賜他二十個妾,但他只保留了一個,將其餘女子退還。這些行為與皇室的瘋狂無道形成鮮明對比,也使得他在北齊軍民中聲望極高。

他似乎從未公開表達過對皇帝的不滿或對帝國的憂慮。一次,後主高緯在飲宴時向他提起邙山之戰,說你沖陣太深,萬一有閃失便危險了。高長恭便答道:「家事親切,不覺遂然。」據說,便是此句引發了皇帝的疑懼,認為他把國事當成自己家事,有一天會因此篡位(看來是對自己處理國事的能力很不自信啊),但在我看來——家裡都是這樣荒唐的人,為了保住這個家,我不能不努力向前啊。

只有他在乎這個家會不會倒掉:一群瘋子中唯一的一個正常人。隱隱的,透出一絲酸楚。

傳統的觀點認為這位蘭陵王死於聲望。其實高長恭很早就意識到了這種危險,因此採用了一連串辦法來避免悲劇的發生。他效仿蕭何貪污自污,稱病不出避免在外帶兵,一切都已經做到了極致,但,悲劇還是發生了。

被賜鴆酒之時,高長恭慨嘆:「我忠以事上,何辜於天,而遭鴆也!」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而他似乎對此早有預料,所以當妻子勸他見皇帝分辨的時候,他只是說了一句:「天顏何由得見。」便飲下了毒酒。

估計他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死固然與聲望有關,但也是北齊皇室自相殘殺周期的自然循環。

在南北朝中,北齊皇室內部的殘殺可能是最酷烈的。文宣帝高洋殺神武帝高歡之子高渙與高浚,武成帝高湛殺文宣帝高洋之子高殷及文襄帝高澄之子高孝瑜,孝昭帝高演殺武成帝高湛之子高百年,而兄弟相殘之事更是不計其數。北齊的君主沒有活過三十五歲的,他們到了三十歲左右便似乎有一種宿命的恐懼,開始屠殺可能威脅帝位的宗室和大臣。後主高緯殺高長恭的時候,高緯甚至還不足二十,他對宿命的恐懼似乎早了些。

但高緯殺高長恭,是有計劃和預謀的。一年前,他已經殺了極有威望的老將,大丞相斛律光——高長恭的親密戰友。斛律光死後,朝中最有威望和能力的莫過於高長恭了,那高長恭的死期便也可以預見了。

04來世莫生帝王家


北齊皇室的瘋狂,不僅僅是精神病層面的問題,更是權力之爭。

只是,高長恭卻偏偏是個例外。終其一生,未見其有任何篡位的不軌企圖,但一群瘋子是容不下其間存在一個正常人的,於是,他們最終逼殺了蘭陵王。

這是一個真正的悲劇,而高長恭卻不得不清醒地看著這個悲劇發生,他的痛苦可想而知。

蘭陵王死後四年,北周再次犯齊,由於沒有了斛律光、高長恭,齊軍兵敗如山倒,高緯等投降後被殺,瘋狂的北齊宗室幾乎無一倖存。耐人尋味的是,多年後,人們在龍門石窟發現了高長恭之孫高元簡題名的造像。

史書記載,高長恭死時,下令焚燒掉了所有欠債人的債券,或許他也同時安排了後人的逃亡——史書沒有記載高長恭兒子的名字,以他被賜死後仍以太尉之名入葬的情況看,他的兒子是有資格襲爵的。

然而,沒有這樣的記載,甚至連他有沒有兒子都沒有記載,而歷史偏偏讓他的孫子出現在齊國宗室盡沒之後。威名赫赫的蘭陵王,其後人默默無聞,沒有人再現祖先的輝煌,更沒有誰展現出慕容復那樣的「大志」。

我猜,那或許和蘭陵王對子孫的遺願有關。

那會是什麼呢?

肯定不是「做事勿落人後」,而是「願來世莫生帝王家」。

以上內容摘自:《薩蘇不信史》

薩蘇先生獨闢蹊徑,發掘大歷史背景下被湮沒、忽視的小故事,對人們「熟知」的史實進行差異化解讀,為讀者刻繪出一個個更為立體、鮮活的歷史形象。更多有趣有味有溫度的歷史故事請參看《薩蘇不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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