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多年，中超因為各俱樂部的瘋狂投入，被外界習慣性地打上「金元化」的標籤。然而，中國男足成績持續低迷導致輿論對那些拿著天價年薪的國內球員非議甚大。
為此，中國足協從2018年開始啟動了一系列限制中超俱樂部投資的政策。進入2020年，由於受「限薪令」的直接影響，中超罕見在轉會市場上幾乎毫無反應。在疫情衝擊之下，中國足協最近又向各中超俱樂部下達了「減薪倡議書」。2020這個充滿了諸多不可預估因素的賽季，能否成為中超「去泡沫化」的元年？
「金元中超」確實難以為繼
中國職業足球肇始於1994年的甲A聯賽，當時12家甲A俱樂部在一線隊的平均年投入不到1000萬人民幣。整個甲A十年，即使是最能燒錢的幾家俱樂部，年均投入都沒有超過5000萬人民幣。
2004年進入中超時代之後，大連、國安、魯能、申花等傳統強隊雖然不斷加大投入，但整體年度支出也沒有超過1億人民幣。恆大的出現徹底打破了此前的中超經濟格局。2011年首次打中超，恆大就投入了高達7個億人民幣。從孔卡成為首個身價突破1000萬美金的外援開始，恆大一路在外援、內援、外教、年薪、獎金等方面不斷刷新紀錄。
通過這一系列的大投入，恆大也在過去10年締造了自己的王朝，先後獲得了17座冠軍獎盃。在恆大模式的驅動下，中超各家俱樂部不得不逐年提高自己的投入預算。2015年以來，中超每年在球員轉會市場上的投入均穩居世界前列。而隨著上港、蘇寧、河北華夏幸福、天津權健等多家俱樂部的大肆燒錢，中超相繼出現了突破5000萬歐元轉會費的超級外援和突破1億人民幣轉會費的超級國腳。
如今的中超俱樂部最少每年投入5億才能保級，中游俱樂部的年投入也要7、8億，進入爭冠集團的球隊的年投入則高至10億到20億。比如恆大俱樂部，過去10年來總投入超過150億人民幣，平均每年至少15億。上港集團入主5個賽季以來，累計投入接近80億人民幣，平均每年近16億左右。
「金元中超」的超高投入下，任何一家中超俱樂部目前都不可能盈利。從廣州恆大2019年的財報來看，他們全年投入總共29個億，虧損超過19億。而俱樂部除了靠母公司注資之外，在自主招商、中超公司分紅、比賽獎金收入、門票、周邊產品銷售等方面的經營收入合計只有2.8億人民幣左右。
恆大的「吸金」能力毫無疑問已是全中超最強，但他們的收入與支出相比依然少得可憐。也就是說，沒有母公司強大的造血功能，目前的中超職業俱樂部只能坐以待斃。因此，在「金元中超」走過5、6年之後，中小俱樂部的投資人普遍支持不住了，「去泡沫化」是中超所有投資人的共同利益。
「去泡沫化」必須「降薪」
在目前中超俱樂部的龐大年度支出中，內外援的轉會費和球員、教練的薪酬是主要組成部分，其中薪酬支出甚至超過全部支出的70%。在歐洲成熟體系下的職業聯賽，一家俱樂部的薪酬支出如果占總支出的60%，將被視為瀕臨破產的高危對象。
根據國際專業機構評估，目前中超球員的平均年薪為1000萬人民幣左右，是中國國民平均收入的160倍。當然，這裡面極大程度上是由超級外援們拉動。最近幾年，全球年收入最高的前20名職業足球員中，起碼有一半是中超外援，他們的平均年薪+獎金都在2000萬歐元以上。
平心而論，中超國內球員在2015年之前的平均年薪並不高，替補球員大部分在稅後100萬人民幣以內，主力球員稅後收入大多在200萬到300萬人民幣的區間。即使在「金元中超」拉動下，大多數一線中超球員的年收入也沒有突破稅後500萬人民幣。至於個別被人為炒高的國腳級球員，稅後年薪突破了1000萬人民幣，最高的達到2000萬人民幣左右。
可見，要想中超降溫最有效的就是減少超級外援的引進或者對超級外援減薪。但中超目前所謂「世界第六聯賽」的商業價值正是那些超級外援支撐的，根本不可能對他們進行大幅度的減薪。因此，無法提升中國男足國家隊成績但又拿著高薪的中超國內球員在外界看來自然成了降薪的主力軍。
2019年底，中國足協再次明確了中超的「限薪令」，即國內球員新簽合同的稅前年薪不能超過1000萬人民幣，國腳可以上浮20%。新簽入的外援則年薪不能超過稅後300萬歐元。而這個措施導致了許多此前拿著俱樂部千萬高薪的國內球員2020年都安安靜靜不鬧轉會不鬧加薪了，同時也直接壓制了國內轉會市場的盲動。
而在外援方面，諸如奧斯卡、胡爾克、塔利斯卡、保利尼奧、卡拉斯科這樣的超級球星今後就不可能再來中超了。即便如此，能拿到300萬歐元稅後年薪的外援，在亞洲絕對是頂級外援，甚至在歐洲五大聯賽都是一流的球員，論實力其實完全可以在中超有用武之地，絲毫不會影響中超的觀賞性。
事實上直到2011年之前，中超還沒有外援年薪超過300萬歐元。 而在疫情之下，中國足協最近也正式發布了《減薪倡議書》，建議各中超俱樂部從3月1日到新賽季聯賽開始前一周，把包括外援在內的球員薪水減少30%-50%。雖然，中國足協的這一指導意見完全符合國際足聯的要求，而且也得到國內法律界人士的援助。
不過，目前中超俱樂部還沒有一家正式出來響應並完成操作。從數額來看，中超這幾個月的降薪幅度畢竟不是很大，不像歐洲某些俱樂部直接年度降薪70%那麼狠，其實對各家俱樂部的年度投入並沒有太大的影響。
據悉，目前各中超俱樂部的投資人對足協的「減薪」倡議是贊成的，但具體怎麼操作他們希望中國足協能真正以「職業聯盟」的模式來達成共識，而不是以內部「行政命令」來指揮。
「四大帽」今年能否完成指標？
事實上除了對球員的「限薪」，對俱樂部的整體運營的投入限制才是「去泡沫化」的長遠做法。歐足聯10年前開始啟動《財政公平法案》，規定所有在歐足聯註冊的俱樂部，薪水支出不能超過俱樂部收入的70%。參考歐足聯的做法，中國足協從2018年開始也制定了針對各中超俱樂部良性運營的「四大帽」。具體要求為：
1、俱樂部的支出限額：2019賽季中超為12億、2020賽季減至11億、2021賽季減至9億。
2、投資人注資限額：2019賽季中超為6.5億、2020賽季減至5.6億、2021賽季減至3億。
3、俱樂部虧損限額：2019賽季中超為3.2億、2020賽季減至2.9億、2021賽季減至2.7億。
4、球員薪酬限額：2019賽季占全部投入的65%、2020賽季降至60%、2021賽季降至55%。
如果參照2019年很多中超俱樂部的財務報告，他們其實是達不到足協「四大帽」指標的。中國足協主席陳戌源最近連番接受央媒採訪時都提出，「要壯士斷臂，必須控制泡沫」。在2020這麼特殊的一年，如果「四大帽」能真正落實，那麼中超「去泡沫化」才不至於淪為空話一句。
一家南方中超俱樂部負責人表示，如果每年投入可以回歸不超過5個億，母體公司注資和市場經營能各占一半，那麼中超一定可以吸引更多投資人的加入，未來各中超俱樂部也肯定可以逐步成為從單一股權變為多元股權，也為未來中超球隊「中性冠名」真正打下基礎。
同時，只有中超俱樂部願意把更多的投入可以放到非一線隊的青訓梯隊建設、學校足球和社區足球、足球文化和球迷文化打造等方面，中超俱樂部才有可能長遠發展。
100倍，球員與常人收入比
在中超降薪和外界詬病中國球員收入遠高於普通人時，我們不妨看一下全世界知名足球職業聯賽球員收入與普通民眾的收入差距，事實上，100倍乃至更多，這是頂級足球職業聯賽球員平均收入與所在國貨地區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常見情形。
根據俄羅斯《利潤》網給出的2019年世界各國統計數據以及對世界足球職業聯賽人均年薪調查數據（單位：美元），我們以歐洲五大聯賽所在國英國、德國、法國、西班牙、義大利，以及俄羅斯、韓國和日本為例。
可以看出，從職業球員平均收入，俄羅斯、英超、西班牙頂級聯賽職業球員平均月收入大約是普通百姓的100倍以上，義大利也在70倍以上。德國和法國聯賽球員人均收入看起來合理，平均在33倍左右。
不過，歐洲五大聯賽豪門俱樂部球員人均年薪與本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比例並不如整個聯賽那麼看起來爽心悅目，反而一個天文數字，如德甲拜仁球員人均年薪高達798.33萬美元，則是該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52倍之多；而法甲球員年薪前20名的球員最少的也有468.288萬美元，是法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116倍以上，而內馬爾年薪則超過3980萬美元，是法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將近1000倍；西甲巴薩球員人均年薪1228.45萬美元，是西班牙人均可支配收入的455倍，英超球員人均年薪最高的曼城大約為883萬美元，同樣是本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312倍多，而意甲尤文圖斯人均年薪最高達到1010.66萬美元，是該國人均可支配收入的321倍之多。
相比之下，球員人均年薪與普通人真正收入比低的是亞洲日本與韓國，日本球員平均年薪不到其國內人均可支配的10倍，僅為9倍左右；韓國球員人均年薪則更低，僅為國內人均可支配收入的不到5倍。亞洲兩個鄰國聯賽球員人均年薪似乎是我們中超未來努力的目標。
廣州日報全媒體記者 張喆 白志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