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清代李清照」,中國首位女小說家,卻因丁香花案被逐出家門

青林知青 發佈 2020-02-28T15:28:47+00:00

顧太清: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標題是晚清著名詞人、詞學家況周頤在《惠風詞話》所言,男的是指大清第一詞人納蘭容若,而女的太清則指的是大清第一女詞人顧太清。

顧太清: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

標題是晚清著名詞人、詞學家況周頤在《惠風詞話》所言,男的是指大清第一詞人納蘭容若,而女的太清則指的是大清第一女詞人顧太清。

能與納蘭容若齊名,可見顧太清當時名聲之響亮,但說真話,現在真是沒幾人能知道她這個名字。

納蘭容若是因為被稱為「天下第一傷心詞人」,所寫的愛情詩詞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鳴,現在誰如果不知道那「人生若只如初見」,不能背幾首如「山一程,水一程」,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懂詩詞。

但這顧太清則不同了,她的詞主要是寫物,她的狀物詞寫得很好,於愛情來說,作為一個女性自然不會著墨,加上至今為止,並沒有一部小說或者影視作品為其張勢,所以現在而今眼目下,沒幾人知道她的大名,也就很自然了。

顧太清,名春,字梅仙。原姓西林覺羅氏,滿洲鑲藍旗人,26歲時嫁為貝勒奕繪的側福晉。

她為現代文學界公認為「清代第一女詞人」,晚年以道號「雲槎外史」之名著作小說《紅樓夢影》,成為中國小說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說家。其文采見識,非同凡響,有《天游閣集》和《東海閣集》傳世,78歲時於北京大佛寺逝世。

從簡介中可以看出,她出嫁的時間很晚,在普遍十幾歲便嫁人的大清朝,箇中是何緣由?這要從她悲催人生的開始說起。

顧太清原本不姓顧,而是外家姓顧,遂姓之,她本姓為西林覺羅氏,為滿清貴族,其父祖以上大都為高官厚祿,善於騎射,又是滿腹才學之人,其中更有大學士鄂爾泰,他是太清的叔曾祖,那可是雍乾兩朝重臣,同張廷玉一起配享太廟,雍正的顧命大臣,諡號文端。

出身在這樣的家族,那是正宗地格格,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嫁個門當戶對的公子,相夫教子,在家是奴僕成群,頤指氣使,在外是人人跪拜,風光無限;閒暇時,吟幾首小詩,作兩幅山水,何等地閒適快活。

可悲的是,她曾任甘肅巡撫的祖父鄂昌,因涉一樁文字獄案,被乾隆皇帝賜以自盡,從此家族敗落,她的父輩們統統淪為「罪人之後」,其父以游幕為生,好不悽慘。

出身在這樣的家庭的女子,要想嫁個好出身之人那便是夢了,罪人之後,沒把她弄進宗人府浣衣房去做奴隸已是萬幸,所以,她並沒有姓本家之姓的西林,而是隨了外家之顧姓,也就是外婆家的姓,也就是說,她本應該叫西林春,而現在大家都以顧太清呼之。

顧太清是哪裡人,這個爭議多多,有說遼寧鐵嶺,有說吉林汪清,按葉嘉瑩先生的說法為「至其身世,尤傳說紛紜,或言鐵嶺,或謂吳越,莫衷一是」,但主流說法的鐵嶺,因為況周頤是這樣認為的,畢竟本朝人記本朝事,可信度要稍高些嘛。

顧太清自小父母雙亡,跟隨姑父姑母在江南長大,她自幼學習詩詞,天資聰穎,書載其:「才氣橫溢,援筆立成。待人誠信,無驕矜習氣,唱和皆即席揮毫,不待銅缽聲終,俱已脫稿。」

她的詩詞清奇精巧,信筆揮灑,直抒胸臆,詞風與東坡和稼軒相近,如一串熠熠閃光的璣珠,在江南文壇中很有名氣。

顧太清26歲才出嫁,在那個時候是正宗的骨灰級剩女一枚,但在此之前,她是如何一番光景,以何為生,做的是哪種營生等等,卻無任何記載,我只是見有人說她是交際花,換言之,也就是如秦淮八艷之柳如是一般,屬勾欄瓦肆中的人物,這個我倒是相信。

因為她同後來的夫君認識,是在宴席之上,作為一個那個時代的女子,按禮教來說,是不應該出現在那樣場合中的,那麼就只有一種解釋,她是以餚酒助興的身份才能以參加,並在這個場合下,認識了其後來的丈夫奕繪。

當時是貝勒奕繪南遊到蘇州,他在地方上為他安排的接風宴上,被顧太清的美貌和才華所吸引,遂將她帶回了京城。

說起這個奕繪,大家定是不熟悉,現在清宮劇泛濫,裡面這阿哥那格格地太多太多,弄不清楚誰誰誰,不過要是按照熟臉去追尋的話,還是可以理個大概脈絡出來。

奕繪是正宗的愛新覺羅家族,他是乾隆皇帝第五子,也就是電視劇中出鏡率很高的五阿哥永琪的孫子,榮恪郡王綿億的兒子,是清代嘉慶和道光年間一位頗有名氣的宗室詩人。

顧太清在清宮劇的身份就弄複雜了,據說有個肥皂劇叫《大清後宮》,其中有個演員叫胡靜的,飾演的角色叫西林春,這其實說的就是以顧太清為原型,不過,關係弄得很亂,東說西說的一塌糊塗,戲說嘛,可以理解。

要是按大家最熟悉的形象來說明的話,在《還珠格格》中趙薇扮演的小燕子同她有點關係,顧太清算是小燕子的孫媳婦,當然,前提是歷史上要有小燕子這個人,但輩分關係是沒錯的。

不過,奕繪是早已成婚,所以顧太清是以二奶的身份進入府中,那時候應該叫側福晉,現在要說二奶這個詞很是刺耳,但在那個時代自屬尋常事,貝勒爺家的側福晉多多,N奶一堆,一個歡場女子能入貝勒府,這奕貝勒還是頂著很大壓力的。

這奕繪可不是我們習慣中的公子哥兒,他是當時皇家宗室少見的文學青年;他年齡同顧太清差不多,除出高貴身份外,他同時也是一位溫潤儒雅的學者和詩人,他藏書萬卷,善詩詞,工書畫,才貌雙全,還精通數學和西洋文化,著有一堆的著作,這樣的奕繪自然讓顧太清一見傾心。

而自從納了顧太清以後,二人情感深厚,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詩詞唱和,其樂融融,大有當年李清照和趙明誠那般的光景,是時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我們從下面這首《玉燭新·白海棠》詞中,就能感受到顧太清的幸福指數,那真叫作「同太陽肩並肩」了。

初晴新雨後。乍洗褪胭脂,縞衣妝就。東風倦倚,憨憨態、不管敲殘更漏。嫩寒天氣,正睡穩、烏衣時候。深夜靜、銀燭高燒,微香暗侵襟袖。

盈盈一點芳心,占多少春光,問卿知否?紅妝莫斗。誰得似、凈骨天然清瘦。神娟韻秀。雅稱個、花仙為首。還要倩、流水高山,花前慢奏。

早年的顧太清歷經磨難,「事事思量皆有因,半生嘗盡苦酸辛」,所以她對這來之不易的幸福很是珍惜,難得又幸運的是,奕繪正妻妙華夫人也是個善心之人,對顧太清是相當地好,但可惜短命,過早地辭世了。

在正妻去世後,顧太清得以專寵,夫婦二人出則同游賞景,入則詩酒唱和,共賞金石字畫,畫眉舉案,相敬相愛;時人言「閨房韻事,堪媲趙管」,將其比之為元之管夫人與趙孟頫,這也可看出二人情感甚篤。

但是,好景不長,九年後,40歲的奕繪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孤獨的顧太清,帶著子女苦捱時光,好在她自我調節能力超強,書香為伴,不久便從痛苦中解脫了出來。

可能是以前的生活經歷給了她超凡的勇氣,顧太清並沒有如那些一般喪夫後女人,深居簡出,吃齋念佛,而是恢復了舊日的亮麗,依然是同一些名士文人們論書談詞,家中時常是高朋滿座。

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顧太清的作派雖不說是驚世駭俗,但肯定是引來很多人的側目,不長時間便給她帶來了厄運,緋聞連連,她自是緋聞的女主角,而男主角便是大名鼎鼎的一代名士龔自珍,這個緋聞有個很詩意的名字,叫作「丁香花公案」。

龔自珍因字寫得不好,不得入翰林,一直做著校對這些小官吏作的雜事工作,後來任宗人府主事,而奕繪便是他的上司,當然,是差了好幾個級別的上司,但這奕繪是八旗名士,詩文一流,龔自珍當然是他的座上賓,於是,龔自珍得以結識顧太清,二人時常切磋詩文,亦有唱和之詞。

奕繪病逝後,顧太清當然很是痛苦,作為詩友又同是江南老鄉的龔自珍,自然是給了她很多的安慰和鼓勵,這樣她才慢慢地從憂傷中解脫了出來,二人經常在一起吟詩作對。

空山徒倚倦遊身,夢見城西閬苑春;

一騎傳箋朱邸晚,臨風遞與縞衣人。

這是龔自珍寫的一首詩,詩後還有一個小註:「憶宣武門內太平湖之丁香花」,太平湖畔距貝勒府不遠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丁香樹,開花時節,清香襲人,襲自珍常留連其間,所以有了這首詩。

那麼問題來了,詩中提到的「縞衣人」是誰呢?人們猜是顧太清,因為她住在「朱邸」王府中,又常著一身白衣裙;她和龔自珍是詩友,龔自珍寫成詩作,遞給她品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是,有個叫陳文述的卻從詩中讀出了不同的韻味,顧太清名春,這夢的「縞衣人」不是顧太清又能是誰?而且顧喜歡著白衣,這龔自珍徘徊在緊鄰貝勒府的丁香林中,夢中之人鐵定的是這貝勒的未亡人嘛。

而更為巧合的是,龔自珍不久又寫了一首《桂殿秋》詞,詞曰:

明月外,凈紅塵,蓬萊幽謐四無鄰。九霄一脈銀河水,流過紅牆不見人。

驚覺後,月華濃,天風已度五更鐘。此生欲問光明殿,知隔朱扁幾萬重。

月夜、紅牆、夢中縞衣人,這不是月夜偷情又是什麼?這一詩一詞,經陳文述的解讀,便將二人私情坐實,一時京城上下都在談論這香艷無比的故事,三人成虎,越說越玄,有滋有味,有憑有據,添油加醋,遂成眾口鑠金之勢。

按說這陳文述乃江南名士,同久居京城的顧太清素無交集,如何非要變著法的同顧太清過不去呢?這其中有個他人不知的緣由,倒也反映他有點小人的心思。

陳文述在當時也是個知名文人,他同那隨團老人袁枚一樣,喜歡收女弟子,明面上當然是提倡閨秀文學,可以冠以婦女解放等好詞兒,而實際上我覺得就是現在的三個字可以形容,這就是「你懂的」。

他曾出資給葬於西湖的前朝名女修墓,此舉當時引起很大的轟動,他女弟子不少,為此,這些人爭相題詩詠贊,陳文述便想將這些詩詞詩編集刊刻成冊,取名《蘭因集》。

他想請閨秀文壇領袖的顧太清寫一首詩來為詩集增色,於是便讓自己的兒媳,也是顧太清曾經的閨蜜,千里迢迢地從杭州趕往京師求詩,不料遭到顧太清的拒絕。

也許是顧太清不屑於這類附庸風雅之事,也許是覺得這些詩水平太低,不值得自己為其張勢,這都是很自然的平常事一樁,但這陳文述心中很是不爽。

不知是什麼樣的心理,刊印後,他竟派人特意給顧太清送了兩冊去,如果正常的話,大概是屬於「顯擺」,但是,明顯的不是炫耀,而是一種類似於挑釁的心理。

因為,這文集中竟然出現了署名為顧太清的「春明新詠」詩,這完全是無中生有,假借名人為自己張勢嘛,顧太清當然很是氣憤,於是便寫了首詩讓來人給陳文述帶去。

含沙小技大冷成,野騖安知澡雪鴻;

綺語永沉黑闇獄,庸夫空望上清宮。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從來鄙此公;

任爾亂言成一笑,浮雲不礙日頭紅。

這詩很好理解,顧太清很不恥陳名士的所作所為,對其是極盡諷刺和挖苦,說明以自己的清高和大才,哪能同你這般的小人為伍?絲毫沒給作為自己的前輩,也是有著大名氣的陳文述留一點面子,於是,這梁子便算是結下了。

更詭異的是,龔自珍寫這兩首詩詞,大家正在猜疑之時,恰好陳文述來到了京城,如此好的機會豈能放過,於是,在他的造勢之下,本是池中微瀾,頓成軒然大波。

龔自珍瞬間成為「給寡婦挑水」之人,他百口莫辯,在京城幾為萬夫所指,根本無法立足,於是,在一個夜黑風高之際,他連家眷都沒來得及帶,悄悄地獨自離開了京城,跑回老家去了,更悲催的是,不長的時間後,他便「暴卒」而亡,於是,很多人便指是為貝勒府中人所害。

龔自珍倒是跑路了,這顧太清就更是跳進黃河洗不清了,也是,心中沒鬼你跑什麼跑?弄不住龔自珍就整這顧太清,於是,奕繪的兒子載鈞,將她和她的一對兒女逐出王府,而此時的舊友親朋,個個皆袖手旁觀,生怕沾腥惹事。

至於二人是否真有私情,這個就只有當事者自己知道了,以我的直感,二人有感情,而這感情達到何種程度就見仁見智了;但絕對達不到私情的地步;想那府中人多眼雜的,即使有心,條件也不允許,也許對二人來說,是屬於紅顏和藍顏知己的範疇吧。

沒奈何的顧太清只能變賣自己的首飾,在西城購買一處小宅,苦度時日,對此,她在一首詩的序中有記:「七月七日先夫子棄世,十月廿八奉堂上命攜釗、初兩兒,叔文、以文兩女移居邸外,無所棲遲,賣以金鳳釵購得住宅一區,賦詩以記之」

陋巷數椽屋,何異空谷情;

嗚嗚兒女啼,哀哀搖心旌;

幾欲殉泉下,此身不敢輕;

賤妾豈自惜,為君教兒成。

這是顧太清被逐後所寫的一首詩,孤兒寡母,身居陋室,生活之清苦,可想而知;從詩中亦可看出,她早已將生命看輕,只是放不下這一對可憐的兒女,所以,以堅強的意念,從頭做起,於是,在京城的陋巷街市中,多了一位為生存而奔波操勞的女子身影。

從此以後,顧太清一門心思地撲在了兒女的教育之上,閉門謝客,潛心文字,20年後,那個將她逐走的載鈞病逝,由於沒有子嗣,只能由顧太清的長孫繼嗣,她終於回到了故居之地,這時的她已59歲了。

此後的顧太清深居簡出,頤養天年,在歷嘉慶、道光、咸豐、同治及光緒五朝後,闔然而逝,時年79歲,葬於北京房山區。

顧太清多才多藝,同那柳如是幾有一拼,二人有著很多的相似之處;雖然在婚姻上,她們都依附在有顯赫聲名之人的身上,但不同的是,柳如是因錢謙益的降清,反襯了她的氣節和剛毅的性格;而顧太清則因這丁香花案弄得是聲名狼藉。

其實有個更重要的原因,後世對龔自珍的評價很高,是具有革命性的「大清第一詩人」,而作為他另一面的背後事,官方自是諱言之,就如同既然讚揚了洪秀全的革命,那曾國藩自然只能稱為「曾剃頭」;既然梅蘭芳是人民的藝術家,那孟小冬便永遠沒有出頭之日一般;所以,這有著「清代李易安」之稱的顧太清現在幾無人知,也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顧太清雖為「罪人之後」,但她幼年所受的教育是相當好的,她號太清,早年喜與僧道交往,她還曾身穿道裝讓人畫像,自題詩云:「雙峰丫髻道家裝,回首雲山去路長」,這是否同柳如是喜著男裝有一拼啊。

顧太清生活在「乾嘉盛世」以後,大清朝正迅速走向衰敗沒落的時代,又偏偏遭遇了鴉片戰爭,所以,她是深深地感受到了那末世之悲涼,在她的詩中,這股壓抑的憤懣之情隨處可見。

「晨夢半生吹短髮,清歌一曲送斜陽」,從這詩句中,我們能讀出時代沒落的淒涼;又因英法聯軍焚燒圓明園,「欲插茱萸人不見,滿城兵火過重陽」,這些詩,都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顧太清生活背後的時代憂慮。

由於生活的原因,顧太清詩詞的題材相對來說顯得比較狹窄,主要是以自己的喜怒哀樂為中心,以及記述同親友們交往的互贈題詩或題詞,但,雖然格局小,卻將描述自己的心境,同周圍環境的真實,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完全沒有那種無病呻吟的做作,所以,讀來是有著很親切的感覺。

曉起開簾望,東南雲勢稠。

霎時蘇地脈,萬點解民憂。

雨洗花枝潤,煙霏柳帶柔。

即看春意足,細麥秀皇州。

這首名為《二月十日雨同夫子作》的詩最能代表她的這種風格,大地復甦,春雨喜人,她不是富家女子賞雨愁花般的惆悵,而是將這雨同民眾的喜樂緊密地聯繫在了一起,如杜甫的「曉看紅濕處,花重錦官城」一般的喜悅,這也說明她是個心思縝密,有著善良之心的女性,而下面這首詞就更能加以證明。

一年死別,千年幽恨。尚憶垂髻初會,眼前難忘小腰身。侍兒里,此兒為最。

悠悠往事,不堪回首。空墜傷心清淚。夜深時,有夢魂來,夢覺後,話多難記。

這是她的一位名叫石榴的丫鬟去世後所寫的詞,其感情之真誠,直逼東坡的《江城子》,完全超越了舊社會對一個下人的主僕關係,感覺就是自己的一位至親離她而去一般。

按照我們平常的思維慣性,閨閣詩詞大多有粉膩之感,特徵是「小慧」和「纖佻」,而顧太清則顛覆了這種認知,她寫的詩還很接地氣,如她寫有《竹枝詞》12首,很是清新可愛,比如下面這首:

五月田家打麥勞,綠揚多處亂鳴蜩;

小船賣酒遊人醉,一串活魚貫柳條。

這類詩中,最有名的怕數劉禹錫了,他那是純民歌的形式,平易中略顯俚俗;而顧太清的則帶有文人畫的意境,借景抒情,涉筆成趣,簡直就是一幅農家樂的畫卷在你面前徐徐展開,活潑又生動,鄉土氣息,撲鼻而來,若不著顧太清之名,還以為是范成大寫的田園雜興詩呢。

她的好友沈善寶在《名媛詩話》評價她的詞是「巧思慧想,出人意外」,這可謂是識得其精髓之妙,顧太清的詩詞並字句上並不太在意,她不是那種刻意雕琢之人,講究的是水到渠成,天然去雕飾,意到而言到。

故人千里寄書來,快些開,慢些開,不知書中安否費疑猜。別後炎涼時序改,江南北,動離愁,自徘徊。

徘徊,徘徊,渺予懷。天一涯,水一涯,夢也夢也,夢不見,當日裙釵。誰念西風翹首寸心灰。明歲君歸重見我,應不是,別離時,舊形骸。

這首《江城梅花引·雨中接雲姜信》,讀來真似行雲流水般的自然洒脫,語句平實直白,情感真摯感人,正如時人所贊此詞為「情文相生,自然合拍」,很有些李清照的韻味,難怪她得「清朝李易安」的讚譽。

清民之際,對顧太清的評價是相當高的,她既有既有格律派詞的深穩精純,又有豪放派的雄放氣勢,故況周頤在《惠風詞話》中讚揚說:「純平宋人法乳,故能不煩洗伐,絕無一毫纖艷涉其筆端」。

而近現代著名國學大師齊燕銘先生則說:「論有清一代詞人,向以太清與納蘭並稱,余嘗以為容若詞自秀雅,而太清之真淳本色,則非容若所及。」

除詩詞以外,她晚年以道號「雲槎外史」之名著作小說《紅樓夢影》,這部書也是《紅樓夢》最好的續書之一,顧太清遂成為中國小說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說家,

觀顧太清的一生,從罪臣之後到清代第一女詞人,從大齡剩女到遭遇絕世愛情,從中年喪夫到緋聞紋身,從幸福美滿到困居陋巷,從孤苦教子到重返舊堂,該經歷的,她都經歷了,不該經歷的,也都不期而至,一生起伏,恰似那京華煙雲,白雲蒼狗般地不可捉摸。

她才情驚艷,卻深受文字所迫,其人生如一艘漂泊在風浪中的孤舟,但,無論是在浪尖還是在浪底,顧太清始終堅定地把船舵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直到將這孤舟停泊到她夢境中的港灣。

如今我們讀著她的詩詞,仿佛能看見,一位在丁香花叢後的美人,手持書卷,若有所思地在蹊徑中踱步,遠山銜夕陽,清香醉人歸,暖處有,星星細草,徘徊,徘徊,且向花間留晚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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