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上建立的元朝向來有著強烈的征服欲，蒙古鐵騎向西翻越了崇山峻岭直抵東歐，向東橫渡了萬裏海波登陸日本。但奇怪的是，弱小的高麗卻在帝國的東北苟存了下來，甚至在元朝大廈將傾時倒戈一擊。滅國無數的蒙古鐵騎為何能夠容忍臥榻之側的這個蕞爾小國？
01
六征高麗
蒙元和高麗最初的接觸自然是在戰場上。蒙古鐵騎在滅亡金朝後，兵鋒直指南宋、高麗和日本。高麗處在進軍日本的必經之路上，首當其衝遭到了進攻。蒙古面對高麗雖呈泰山壓頂之勢，但卻總是因為一些意外無法一戰功成。算起來，蒙古軍隊從1218年到1260年總共六次征伐高麗，完全摧毀了高麗的國家基礎，迫使其臣服。
公元1218年，蒙古在追擊契丹遺族時第一次攻入高麗，破四城，高麗朝野震恐，向蒙古稱臣，蒙古大軍遂南下攻宋。其後蒙古對高麗搜刮過甚，多次遣使要求高麗督辦數額巨大的歲貢。高麗難以承受，便於1225年反叛，伏殺蒙古歸國使團。蒙古雖然震怒，但由於主力南下，直到六年後的1231年才騰出手來遣將撒禮塔第二次征伐高麗。蒙軍勢如破竹，砍瓜切菜一般衝到了高麗首都，逼迫高麗高宗簽訂了城下之盟。蒙古在高麗設置了72名達魯花赤（監察官）後，便撤軍回國。路還沒走一半呢，後面傳來消息，高麗又反了。原來是留守的達魯花赤們太過囂張，欺負高麗王窩囊，不僅搜刮錢財還大肆干預內政。高麗高宗越想越氣，一怒之下將72名達魯花赤斬殺。殺完以後冷靜下來又害怕了，便帶著軍隊跑到了江華島上，希望能用水勸退蒙古鐵騎。公元1232年，蒙古大軍折返，第三次攻入高麗，意外的是主將撒禮塔在攻城時被冷箭射死，群龍無首，遂撤軍回國。
1235年，蒙古第四次攻入高麗，深入高麗腹地，高麗遣質子乞降。1236年，蒙古第五次征高麗，希望能直接吞併高麗，但是由於大汗去世中途撤軍。1252年，蒙古大軍在蒙哥汗的命令下發動了第六次也是最後一次對高麗的進攻。蒙古人一路燒殺劫掠，逢城屠城，高麗的經濟被完全破壞，人口十不存一。走投無路下，高麗於1259年拆除了所有防禦工事，向蒙古徹底臣服。
02
事不由己的傀儡
不同於漢人王朝的朝貢制度，蒙元的附屬國不但要承受沉重的經濟壓迫，在內政上也要事事聽從元廷的安排。
早在成吉思汗的時代，蒙古對內屬國的管理模式就已經確定了下來。《元史》記載：「凡內屬之國，納質、助軍、輸糧、設驛、編戶籍、置長官。」而漢人王朝對藩屬國的要求往往只是名義上的效忠，並沒有在經濟或內政方面的需求。相反，宗主國對藩屬國還有一定的支援和保護義務。
每一任高麗王做世子時的時光都是在元大都度過的，元廷對其不滿意的高麗王常常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廢黜；更甚於今天的駐韓美軍，蒙元在高麗的屯田軍、鎮戍軍、鎮邊軍等不但要求高麗提供軍餉和糧食，還要求高麗提供包括船隻和馬匹在內的大量軍械；元廷對高麗的朝貢並不是流於形式的「樣子貨」，而是有切切實實的具體要求。其中不但有錢糧這樣的硬通貨，還有人參這樣的高麗特產。這些物資數量大到了高麗本國都無力運輸，需要元廷在高麗修建馳道，專門組織調運；監察高麗的達魯花赤們不但有著督辦歲貢的權力，還能夠直接影響高麗國內的政治走向。
可以說，高麗以淪為傀儡國為代價保有了一定的獨立地位，避免了被元朝直接吞併的命運。
03
俯首甘為駙馬國
高麗雖然徹底臣服，但元朝並沒有打消直接將其行省化的意圖。直到元朝滅亡，高麗都在被吞併的恐懼中掙扎著。最危險的一次是在1280年，元廷為方便征伐日本在高麗設置了征東行省。有趣的是，決定高麗命運的恰恰是一代代的蒙古公主。
1270年，高麗元宗入朝時替其世子向元世祖忽必烈請婚：「伏望許降公主於世子，克成合卺之禮，則小邦萬世，永倚供職惟謹。」語氣謙卑，執詞甚恭。忽必烈考慮到締結婚姻可以鞏固藩屬，便將16歲的齊國大長公主嫁給38歲的高麗忠烈王。
與皇室通婚向來就不是一件美差，高麗獲嫁公主，看似是取得了莫大的榮耀，但其實是甘為駙馬國，進一步向元廷搖尾乞憐。下嫁的公主在高麗無不是一言九鼎，生下的子嗣剛一出生就會被立為世子。忠烈王娶公主時已是年近不惑，早已有妻，但為了給元朝公主騰位置，只得將妻子改為妾。齊國公主嬌生慣養，又覺得自己嫁虧了，便常對大自己三十歲的丈夫大加打罵，高麗官員無一敢發聲，忠烈王也只能「涕泣而已」。高麗王權幾乎是被公主和其屬官鳩占鵲巢。公主去世後，其丈夫也必須退位，讓位於世子。
不過客觀來講，下嫁的公主也確實為高麗的艱難生存減輕了許多壓力。只有公主能夠壓制在高麗的達魯花赤，不讓他們過於放肆；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高麗龐大的歲貢也能得到一定的減免。1278年，齊國公主就帶著高麗忠烈王回朝覲見父皇，忽必烈看在女兒的面子上破例免除了高麗一大批的屬國義務。
一代代高麗王在元廷的盤剝和公主的打罵下艱難地苟存著，努力避免著被吞併的命運。終於熬到了1362年，元廷已是風雨交加。面對元朝讓其退位的旨意，高麗恭愍王憤然反擊，擊退了渡過鴨綠江的元軍。此時的元廷已無力撲滅全國各地聲勢浩大的起義軍，更遑論一個無足輕重的藩屬國了。高麗終於迎來了自由的時光。但好景不長，1392年，末代高麗王昏聵，下令大將李成桂進攻新生的大明，李成桂懷著必死之心走了半路，覺得還是造反更有前途，便兵變回軍滅亡了王氏高麗，受明廷冊封立國。王氏高麗來之不易的自由僅僅享受了30年就拱手送給了李氏朝鮮。
策劃：魚羊史記 監製：魚公子
撰文：淮衣 製作：吃硬碟吧、發達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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