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本與紀梵希:我們之間的關係像另一種婚姻 | 詩意的物

飄飄罐 發佈 2020-03-13T03:32:02+00:00

MoonRiverAudrey Hepburn;Henry Mancini - Music From The Films Of Audrey Hepburn赫本:「我只有穿著紀梵希時才感覺我是我自己。」

「我們試著理解事物,以我們自己的方式。」

老年的赫本與紀梵希漫步於塞納河畔

戲服有戲

之赫本與紀梵希


今天想和各位分享的依舊是銀幕上的女性服飾,但視角將不再局限於女性,而是轉移到她的藍顏知己為其設計的服裝上。

常常會想為什麼總是女性之間在彼此惺惺相惜,能精準地發現對方更深處的美,「你翠幽幽的,滿身的生機。」「你近來的眼神像水中的刀子,柔中含利。」而男性好像大部分則要遲鈍一些,視角也單調一點,形容詞不過「好看」「美麗」等等。諸如賈寶玉這等眼明心慧,說出「我見了女兒就覺得清爽」的男孩真是少之又少,可貴難尋。

在現今浮躁的電影圈,星多月不明,漂亮者眾,美人卻寡,而戲服更是隨著電影快餐化漸淪為簡單的工具,經不起推敲。回望電影黃金時期,有美人,亦有慧眼者,能辨出璞玉,願意沉下心來去打磨她的美。今日要聊的這位男性便可算進「可愛男孩」之列,有心亦有謀,他便是上期呼聲很高的奧黛麗·赫本的終身摯友紀梵希先生。


Moon RiverAudrey Hepburn;Henry Mancini - Music From The Films Of Audrey Hepburn

赫本:「我只有穿著紀梵希時才感覺我是我自己。」

紀梵希:「我和她的關係像另一種婚姻。」


/相遇/

奧黛麗·赫本和紀梵希相遇的時候,兩人都剛在各自的領域嶄露頭角,赫本的電影《羅馬假日》剛剛拍完,紀梵希方推出自己首個女裝系列,兩人都有一些名氣,但都未站住腳。1953年,當奧黛麗·赫本來到巴黎為自己的新戲《龍鳳配》物色服裝,因為要忙於即將推出的新系列,紀梵希婉拒了赫本。「那就讓我看看你已經製作好的幾件衣服吧。」赫本堅持,而結果是那些衣服正中赫本下懷,就此促成了兩個人一生的合作。


次年,赫本憑《羅馬假日》拿下奧斯卡最佳女主角,身上所穿的便是紀梵希設計的裙子。現在回看,紀梵希似乎從一開始就找對了「赫本風格」的命脈所在。在星光熠熠的奧斯卡頒獎典禮,他讓赫本著一襲素白,看似中規中矩的禮裙出場,卻反讓赫本以柔制剛,以少勝多,在一眾繁複打扮的女星中脫穎而出。而覆於裙面的蕾絲小花和《羅馬假日》的那套公主裙不謀而合,讓人恍然以為是電影里的公主走到了現實中,細微處的用心讓人不由稱讚。


(左)1954年奧斯卡頒獎典禮上的奧黛麗·赫本

(右)電影《羅馬假日》劇照

到了下一屆奧斯卡頒獎典禮,赫本再次以電影《龍鳳配》闖入最佳女主角角逐名單,但這次獲獎的不是她,而是她的衣服,《龍鳳配》斬獲了最佳服裝設計獎。

電影《龍鳳配》是赫本和紀梵希合作的起點,也是「赫本風格」開始風靡的時候。其中最經典的兩套服裝分別是黑色無袖過膝裙和及踝白底黑花長禮裙。在那套黑色禮服上,我們已經可以看見後來那套經典小黑裙的影子了。剪裁利落,沒有多餘的設計,唯一的點綴是雙肩上的蝴蝶結和一副黑色長手套,讓優雅之中多了一分俏麗,莊重不失靈動。

(左)電影《龍鳳配》服裝手稿

(右)電影《蒂凡尼的早餐》服裝手稿

而到了《蒂凡尼的早餐》,那條亮緞小黑裙保留了長袖套,但領口的蝴蝶結則消失了,裙子延長至腳踝,這一切細節的變化都體現著紀梵希的觀察力,隨著赫本年紀和電影角色的變化,在保留赫本特色的同時做一些相應的變化。紀梵希的現任總監卡多·堤西曾稱讚他的設計,「從正面看雍容大雅,用乾淨的線條來架構服裝。背部設計更有一番趣味......領口是跨越了隔閡的新型設計,在另一個層面將民族氣韻與巴黎風情融合統一,這種罕見的柔和平衡感是同時代的設計師所不具備的。」而這點和赫本也是很相似的,兩人都在看似經典的審美趣味里暗含著自己的冒險方式,在看似乖順的性格里藏有自己的叛逆途徑。

(左)電影《龍鳳配》劇照

(右)電影《蒂凡尼的早餐》劇照


/相知/


縱觀紀梵希為赫本設計的服裝,我們會發現有一些固定的「公式」。比如頻繁使用黑色。心思細膩如紀梵希很早就發現了赫本的那雙鹿眼是她渾身上下最為靈動的地方,「雙眸的明亮讓人過目不忘」,近黑色的瞳仁讓她有別於一眾歐美女星,多了一絲東方風情,再加上一頭烏髮和黛眉,用線條幹凈的純黑色服裝配她真是再適合不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紀梵希似乎比赫本自己都要更了解她的風格所在。他既具備優秀設計師的敏銳嗅覺,又擁有男性身上鮮有的敏感,能夠體察到赫本更深處的性格底色,看到她作為人,而非女演員的品質,「她不僅是一個傳奇,還是一個非凡的人。」而這也是為什麼赫本如此信賴紀梵希,不僅是從工作上,還有精神層面。

赫本其實自小是個很沒有安全感的人。據兒子的回憶錄《天使在人間》的描述,童年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度過的赫本很早就品嘗過飢餓的滋味,幼年時甚至因為營養不良而患上了百日咳(這也是為什麼赫本終生身材纖瘦的原因),以至於她雖然出身名門,日後星途坦蕩,但都一直保留著節儉的習慣。


童年時期的奧黛麗·赫本

再加上父親角色的缺席,母親的嚴厲,赫本一直嚴於律己,身上有一種區別於美式樂觀精神的務實和善於自省的性格。

而這些是隱藏在她看起來未經世事的雙眼,明朗純真的銀幕形象之下的。但紀梵希看到了她一閃而過的脆弱,也看到了她脆弱之下暗涌的堅韌。「我總是很尊重她的品味,她不像其他的電影明星,她喜歡簡單的東西。」

赫本曾經為自己發育不良的胸部有些自卑,但紀梵希選擇了另一種方式去幫赫本建立她的自信,赫本的服裝很少袒胸露乳,而是以抹胸裙居多,以「典雅」代替「性感」,然後再以貼身的腰部設計和長裙來突出赫本纖瘦的腰肢和修長的四肢。

再看《甜姐兒》裡面的服裝,黑色毛衫,修身長褲,再加上一雙平底鞋,活脫脫赫本少女時期學習芭蕾的樣子。赫本曾經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放棄當時視為志業的芭蕾,我願意解讀為這種遺憾是被紀梵希小心拾起,放在了為她設計的衣服里,這種情義既隱秘又直接。現在,這種平底鞋因其優雅、舒適廣受女性喜愛,被大家親切地稱為「赫本芭蕾鞋」。


(左)《甜姐兒》劇照,這張照片讓人看著想要踢掉高跟鞋,穿上平底鞋,和赫本一起跳舞

(右)赫本在練習芭蕾

難怪赫本說:「他不僅是一個服裝設計師,還同樣是一位人格設計師。」紀梵希不是藉由服裝讓她去遮掩自己的「缺陷」,而是為赫本提供了一個安心的身體環境去表達自己,讓她自然的部分可以不受身體局限流露出來。「魅力不是在於一個女人靜態時身體的某個部位,而是在舉手投足動態中流露出來的一種整體感覺。」(紀梵希語)


/相守/

老年的紀梵希在他生前辦了一個名為「To Audrey with Love」的展覽,展出了他當時為赫本設計的服裝草稿。他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回憶起和赫本的過往:那時他陪赫本去參加一個在倫敦舉辦的電影首映禮,在路上她回想起在自己的職業生涯早期,每天晚上,她都會到一家酒吧跳舞,一直跳到凌晨一點鐘,然後披著夜色回家,迎面碰上路上的妓女問她,「奧黛麗,你今晚開心嗎?」 然後赫本又拉起紀梵希的手,「難以想像,而你現在要和我一起去看女王。」


紀梵希感覺他們倆就像《羅馬假日》里的那兩個在深夜遊盪的人兒。這種感覺就像電影來到現實找他們,讓我不禁想起赫本的那首《月亮河》的歌詞,「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兩個流浪者,離家去看世界),時間反反覆復,以意外的方式再次降臨在人身上。

即便也曾和伊莉莎白·泰勒、索非亞·羅蘭等頂級女星合作過,但紀梵希認為那些都有別於他和赫本的關係,他和赫本的關係更像另一種婚姻。而赫本一生兩次所穿的婚紗恰也都是紀梵希設計的。年輕時的那件比較像赫本一貫的電影服裝設計,泡泡袖襯得第一次進入婚姻的赫本滿臉是光,充滿期待;而第二件要素雅得多,也貼合赫本當時力求低調的心境。


(左)赫本第一次婚姻所穿的婚紗

(右)赫本第二次婚姻所穿的婚紗

赫本在1993年因病去世,據傳當時紀梵希趕飛機而來見赫本最後一面,而赫本最後留給他的是一件衣服,希望能夠以此帶給紀梵希溫暖。最後,赫本的棺木由她的最後一位伴侶羅伯特·沃德斯和紀梵希抬向墓地,在他們的守護下,赫本走完了生命的最後一段路。

現如今,紀梵希也已過世,死亡將抹去一切,甚至記憶也可能隨著另一個人的離去一起被抹去,就連今晚這些文字都將有一天消失。這樣看的話,那些薄薄的衣裳是不是在時間的洪流里要更堅強一些呢?


這樣想來,真是又難過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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