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沖發文為女兒慶祝18歲生日 母女曾合作電影《誤殺》

還ok電影 發佈 2020-05-24T16:31:01+00:00

5月18日凌晨,陳沖髮長文為小女兒Audrey慶祝18歲生日。她回憶起女兒出生時的危急情況,更坦言女兒當時的情況可能不能存活或落下殘疾,並透露要將印著女兒出生時的醫院名字和年月的衣服,作為今年給女兒的生日禮物,以此紀念她頑強的生命力。

5月18日凌晨,陳沖髮長文為小女兒Audrey慶祝18歲生日。她回憶起女兒出生時的危急情況,更坦言女兒當時的情況可能不能存活或落下殘疾,並透露要將印著女兒出生時的醫院名字和年月的衣服,作為今年給女兒的生日禮物,以此紀念她頑強的生命力。

陳沖發文

同時陳沖也表示自己缺席幼時女兒生日派對的遺憾,以及母女一起在曼谷拍攝電影《誤殺》的情景,感慨女兒在長大,也無形中抒發了對女兒的寵愛。陳沖也直接表示「我只希望她(女兒)在疲勞和彷徨的時候,記得母親永遠是她可以棲息的河岸。」

電影《誤殺》劇照

陳沖全文:

今天是小女兒Audrey18歲生日,她的幾個好友,戴著口罩聚在我們家門口的樹蔭下,嘰嘰喳喳、嘻嘻哈哈地跟她一起慶祝,像一群林中的小鳥。

在女兒步入成年之際,我想起詩人紀伯倫的《先知》,詩歌里的先知跟一位懷抱嬰兒的婦女說:

你們的孩子並不是你們的孩子。

他們是生命對自身的渴求的兒女。

他們借你們而來,卻不是因你們而來。

儘管他們在你們身邊,卻並不屬於你們。

你們可以把你們的愛給予他們,卻不能給予思想,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思想。

你們可以建造房舍蔭庇他們的身體,但不是他們的心靈。

因為他們的心靈棲息於明日之屋,即使在夢中,你 們也無緣造訪。

你們可努力仿效他們,卻不可企圖讓他們像你。

因為生命不會倒行,也不會滯留於往昔。

你們是弓,你們的孩子是被射出的生命的箭矢。

那射者瞄準無限之旅上的目標,用力將你彎曲,以使他的箭迅捷遠飛。

讓你欣然在射者的手中彎曲吧;

因為他既愛飛馳的箭,也愛穩健的弓。

第一次閱讀《先知》的時候,我還在上大學,那時划過的段落都跟愛情和痛苦有關,完全忽略了「論孩子」這一段。疫情期間,我宅在家裡把這本泛黃的詩集重讀了一遍,受益匪淺,後悔沒有早些去實踐其中永恆的智慧。

早上,我還沒有決定給女兒什麼生日禮物,她似乎什麼也不缺,更不用等到生日才得到自己嚮往的東西。而且,某一日嚮往的,並不等於是半年後仍然嚮往的。當今的一切都那麼即時、短暫,連慾望都那麼轉瞬即逝。什麼才是一件有意義的禮物?我想起一個珍藏了多年的、幾乎被我遺忘了的盒子,裡面有孩子們從醫院穿回來的第一件衣服;她們一周歲的時候,我為她們的手做的石膏模子;還有她們的第一幅畫,第一個字,第一行詩。打開盒子,我看見了那件小衣服,上面印著女兒出生醫院的名字和年月,便把它穿在一隻豬娃娃的身上。晚上,我會把它送給Audrey,並給她講她誕生那天的故事 —— 她人生艱難的開始和她頑強的生命力。

Audrey出生前,我的公婆飛來我住的城市,陪我待產。離預產期大約一個禮拜的時候,我開車帶他們去一家餐館吃午飯。坐下後,我覺得我的宮縮變得頻繁和強烈起來,便決定吃完後去醫院看看。沒想到護士一檢查就跟我說,你在分娩了,得馬上去產房。原來我以為的假宮縮,是真宮縮。丈夫正在同一家醫院的另一層樓為人動手術,一小時後趕到了產房。他看到我疼痛得厲害,就勸我用硬膜外麻醉。

用了麻藥後,一切都正常地進行著。醫生鼓勵我說,差不多了,已經看到嬰兒頭頂了。我吸了一口氣正要用力的時候,醫生突然說,嬰兒的心跳變弱,幾乎消失了,我們得馬上進手術室。我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已被幾個護士移到擔架推車上,推出了產房。走道里一個接一個的日光燈在我頭頂飛快地划過,醫生和丈夫在我的兩邊跟著擔架車一起疾跑。醫生說,你要用盡全力深呼吸,讓嬰兒能得到一些氧氣。我拚命呼吸,好像我吸的每一口氣都將決定整個人類的存亡。

手術室里的氣氛非常緊張。已經降到盆腔的嬰兒,又被醫生從切口拽回到腹腔,然後取了出來。突然,我感到周圍鴉雀無聲,也許只是一秒,也許幾秒,但對我來說時間凝固了。我的目光尋找丈夫,問他,為什麼聽不到哭聲?他拉著我的手,神情異常嚴肅。我的心好像一落千丈,掉進了深淵,難道發生了最不可思議的悲劇?突然,一陣響亮的哇哇聲,撞擊到我的耳鼓。上天終於將這個空前絕後的原子組合,奇蹟般地放到了我的懷抱。

後來丈夫告訴我,從腹腔里拉出來的時候,Audrey因為缺氧,是藍色的。再晚幾秒的話,也許她就不能存活,或者遺留下終生殘缺。缺氧的原因是胎盤和子宮過早剝離,切斷了母體供給的氧氣和養料,難怪我提前分娩了。

記得Audrey五歲生日的時候,我在外地工作。丈夫沒有時間和精力來安排派對,就在電話里說,我們等你回來再給她慶祝吧。我說,生日那天不辦派對的話,Audrey會很失望的。最後,我們決定請一家公司來為她辦。事後丈夫告訴我,家裡來了演小丑的、變戲法的、畫臉譜的、做氣球人的,非常熱鬧。接近尾聲的時候,所有的孩子都疲勞了,不知在哪個環節、什麼緣由,Audrey跟她爸發了一通脾氣,大家不歡而散。奶奶嚴厲地教育了Audrey,說她不懂得感恩。Audrey只是哭,一直哭到睡著。現在回想起來,我堅持為她辦生日派對,其實是因為自己不在孩子身邊,覺得愧疚。這個派對不是為她開的,而是為我開的。

她生日過後不久,我的工作就結束了。丈夫帶著兩個孩子去機場接我。那天風很大,天像一塊沉重的鉛那樣壓在頭頂,眼看就要下雨。雖然快六月了,但是舊金山的夏天,有時跟冬天一樣冷。我看見兩個孩子朝我跑來,她們穿著薄薄的T恤衫,頭髮被風吹得一片凌亂。我突然心酸,只有母親在身邊的女孩,才是辮子梳得又緊又光滑的。我責怪丈夫沒有給她們穿外套,但心裡也知道,是我不好,他已經很不容易了。

這些年來,我對Audrey不知有多少無法彌補的遺憾。而今天,無論我怎樣深呼吸,都不可能再為她提供氧氣了。跟世上所有人一樣,她必須為自己架起那座渡過生命之河的橋樑,必須孤獨地走出一條只屬於她一個人的路。這條路通往哪裡?沒有人知道,唯有往前走才能發現。我只希望她在疲勞和彷徨的時候,記得母親永遠是她可以棲息的河岸。

我的孩子,你真正愛的是什麼?能讓你從靈魂深處感到欣喜若狂的是什麼?我祝願你能找到它,並為它而生存。在尋找它的過程中,不要害怕失敗。這也許就是青春的特權吧,可以一次又一次地去經歷失敗 ——跟埃隆·馬斯克那個燃燒中墜落的火箭一樣驚人的、璀璨的失敗。

去年的這個季節,Audrey和我正在泰國曼谷拍電影《誤殺》。那兩個月的共處和分享,是我十分珍惜的時光。拍完了我的戲以後,我趕回上海去探望父母,Audrey還得一個人留下拍幾天戲。製片問她,媽媽走了,你想她嗎?Audrey回答說,她走了我很開心啊,不再被她管頭管腳了,特別自由。製片告訴我她們的對話,是為了讓我放心,女兒自己在曼谷沒有問題。我知道Audrey能這麼說是好事,但還是感到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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