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習君按：

今天「學海遺珍」專欄刊載的是文化部恭王府管理中心文物管理部主任魯寧先生的《明式家具在清代王府中的使用》（原文載《恭王府明清家具集萃》，文物出版社，北京，2008年7月，24~28頁）。

在很多人的觀念中，明式家具與清式家具、明代家具與清代家具是兩組完全對立的概念，互不相容，完全隔絕。但是隨著專家學者們研究的深入，發現清代並不只是清式家具的天下，明式家具在這一時期同樣有廣泛的使用。

魯寧先生長期從事恭王府藏明清家具以及王府文化的研究，今天讓我們跟隨他的文章，看他是如何抽絲剝繭，從錯綜複雜的歷史文獻中證實明式家具在清代的使用的。

明式家具在清代王府中的使用

明式家具與明代家具的概念容易被混淆。

有人認為明式家具即為明代時期製作的家具，實際上「明式家具」現在已經成為家具界尤其是家具文物界的一個學術名詞，是指製作於明清時期具有特定造型風格及式樣的家具。

而明代家具則泛指明代時期所製作的家具，因此，明式家具是對一件家具風格式樣的基本定義，而不是僅限定於明代生產製作的家具。

王世襄《明式家具研究》一書中指出：

明式家具在學術上，指明至清前期材美工良，造型優美的家具，這一時期中，尤其是明嘉靖、萬曆到清康熙、雍正（1522 年至1735 年）這二百多年的製品，不論從數量上來看，還是從藝術價值看，稱之為傳統家具的黃金時代是當之無愧的。

由此可見，在清初期至中期，明式家具仍然作為優秀家具典範被廣為製作和使用。

明式家具在清代的地位

1644年清朝推翻大明統治，建立了統治中國267年的大清帝國。從一個遊牧民族到一個跨入紫禁城、登上金鑾寶殿的統治者，維護自己的政權是統治者的首要政務。

因此，在物質生活上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王公大臣都保持勤儉的生活態度而沿用著通過戰爭所占有的舊物。

直到雍正、乾隆時期，經過了一百多年的努力，清朝進入了「太平盛世」時期，清式家具和用具才按照滿人的習俗及融入漢民族的優秀傳統工藝得以創新，但仍舊保留了明式家具的遺風。

到乾隆時期，家具製作廣泛，吸收多種工藝手法，再融入統治者的欣賞情趣，為清代家具風格奠定了基礎，這即是古家具專家論述清式家具製作、使用時所說的「逐變」的原因。

歷史文獻資料能夠充分證實這個論點，如《雍親王題書堂深居圖》中的家具即有明式家具的存在，可見到十餘件明式家具。

比較典型的有高束腰五足內翻球有拖泥香幾，黃花黎玫瑰椅和黑漆描金油四面平方桌，四面平香幾等。

由此可見，直至康熙晚年，明式家具在宮廷中的使用還占有一定的比例。

另外，在故宮博物院目前的復原性陳列中，我們也可以看到明清家具共處一室的藝術視覺魅力。

明式家具在清代的使用狀況

明式家具用材考究、結構簡練取勝，因充分體現了中國古代文人追求自然、超逸、含蓄、內向的意蘊而備受後人喜愛。

在研究清宮舊藏室內陳設時，能發現大量的明式家具一直被作為重要陳設和實用器。

順治至康熙年間，明式家具一直是宮廷陳設和實用上占據主導地位。清代盛世時，以乾隆時期為主，突出滿族文化的特色、融合漢文化的精華，產生了明確的清式家具的模式。

但清代自始至終並不排斥明式家具，據專家介紹，不論宮廷、王府、百姓的室內陳設均避免不了明式家具的使用。

故宮博物院朱家溍先生《明清室內陳設》一書中論述：《介祉堂藏書畫器物目錄》中，「岩岩亭」東次間的「紫檀螭紋長方畫桌」是明代成國公主府故物。

四面平做法是明代家具常見的形式之一，但一般四面平無雕飾，而此桌乃就其平面減地鏟地雕、鏤刻螭紋，形象特殊，在其他明代家具上從未見過，乃取意於古玉花紋加以變化而成，典雅清新是這一件傳世器物所不同尋常之處。

以上專家論述是以清代室內陳設為依據，闡述並論證了明式家具在清代的使用狀況。

從收藏理念論明式家具在清代的存在

縱觀清代宮廷收藏及王府收藏，尤其是我們近年來對恭王府流失文物的研究發現：無論青銅、陶瓷、玉器、書畫還是古典家具，不僅有清廷賞賜給王府的清代器物，更大量的是王府府主依據個人愛好而收集的夏、商、周、秦、漢、宋、元、明的舊物。

這些文物均是宮廷和王府的收藏內容。僅就古典家具而言，我們從歷史資料中發現了明式家具不但是宮廷、也是王府力求收藏和使用的對象。

歷史資料表明清代已將明式家具列人收藏的範疇，如清人畫《歲朝行樂圖》中的高香幾，清代焦秉貞《歷朝賢后故事冊》中的霸王棖鑲石面長條桌均是明式家具的典型式樣和風格。

清人的收藏方式與現代的家具收藏者如出一轍，精美的古典家具不是藏於庫房秘不示人，而是置於明室，平時自己欣賞，來客時與賓客共賞，以展示其收藏水平和鑑賞能力。

明式家具在王府中使用的例證

1987年，恭王府收到恭親王奕的曾孫愛新覺羅·毓峘先生提供的一批家具文物照片，據稱是恭親王奕於1885~1887 年間從恭王府帶往北京戒台寺使用，留存至今的。

經查歷史資料證實，光緒十年（1884年）慈禧藉故撤銷奕訢的一切職務。官場的沉浮使奕訢意志消沉，便以養疾為由避開政壇，隱居至西山戒台寺不問政事。

戒台寺家具即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從恭王府帶到戒台寺並保存至今。在這批家具中有幾件明式家具，其中較為典型的當數明式黃花梨面盆架。

另外，我們在查閱恭親王奕訢的歷史資料時發現一張他在恭王府的留影，該照片攝影者是英國人約翰·湯姆森。從照片上看，他所坐的椅子應為典型明式風格的圈椅。

以上歷史資料充分證實，清代王府的室內陳設及居室家具中曾廣泛使用明式家具並作為文物妥善珍藏。

明式家具作為中國古典家具的典範，自明朝中後期至清代甚至民國，在宮廷、王府乃至富賈之宅，均是室內陳設和實用器品類之一。

恭王府的繁榮時期雖處於晚清，但其室內家具陳設仍保持著以清代家具為主、明式家具為輔的格局。

清朝人使用明式家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