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民國建立後，延續清朝末年實行的法律改革，對於死刑犯常常採取絞刑的方式，以代替極不人道的斬首、凌遲等酷刑，可以說是一種進步。不過，由於絞刑仍然過於殘忍，所以民國初年慎用這種刑罰，而第一位被執行絞刑的死刑犯，正是香港影視巨星洪金寶的曾祖父洪述祖。那麼，洪述祖是怎樣一個人？他究竟犯下哪些不可饒恕的罪行？
01 「革命元勛」
洪述祖，原名洪熙，出生於江蘇常州一個名門望族之家，先祖是清朝中期著名的經學家、文學家洪亮吉。洪述祖早年命運多舛，出生9個月後，常州即被太平軍攻陷，其父洪彥先死於巷戰，家屬17人投河，只有洪述祖和母親張氏被人救出。此後，洪述祖依靠叔父洪彥哲生活，並在其門下受學。然而，洪述祖雖然出身科舉世家，但文運極其不佳，在科場蹭蹬多年，最終只考取一個秀才。
經過一連串的打擊後，洪述祖對科舉入仕之途徹底絕望，轉而以游幕為生，先後在江西學政陳寶琛、江西巡撫潘霨、欽差大臣督辦福建軍務左宗棠和台灣巡撫劉銘傳的幕府中任職。光緒十四年（1888年），洪述祖被派往英國，負責驗收台灣商務局在英國訂造的「駕時」、「斯美」兩艘快船，期間肆意侵吞公款。東窗事發後，洪述祖遭到劉銘傳的彈劾，被革職並投入淡水縣監獄，5年後才獲釋。
洪述祖出獄後，前往天津投奔同鄉、津海關道盛宣懷。甲午中日戰爭期間，洪述祖在盛宣懷的推薦下，前往朝鮮從事電報事務，並由此結識袁世凱。戰爭結束後，洪述祖回江蘇謀生，最終在蘇松太道余聯沅的幕府中謀得一份差事。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秋，洪述祖被清廷重新起用，先後在湖北、直隸任職。在直隸任職期間，洪述祖結識原民政部侍郎趙秉均，而後者正是袁世凱最重要的心腹之一。
辛亥革命爆發後，清朝的統治岌岌可危，洪述祖察覺袁世凱有取而代之的志向，於是和姻親趙鳳昌（湖北立憲派首領，號稱「民國產婆」）在暗中活動，圖謀推翻清廷。在各種勢力的逼迫下，隆裕太后最終決定把政權交給袁世凱，洪述祖為了表現自己，便親自擬定一份退位詔稿給清廷。雖然這份稿子未被採用，但洪述祖後來卻常以「革命元勛」、「共和功臣」自居，可謂恬不知恥。
02 附袁刺宋
滿清覆亡、民國肇建，竊取辛亥革命勝利果實的袁世凱就任大總統，中國歷史由此進入到北洋政府時代。此時，依附於袁世凱的前清官員們，搖身一變而成為新朝權貴，其中趙秉均被任命為內務總長，數月後又晉升為國務總理，而洪述祖則出任內務部秘書。據史料記載，洪述祖任職期間大肆招權納賄，因而名譽甚劣，深受時人的鄙視。
1912年9月，洪述祖打著調查水上警察事宜的旗號到達上海，實際上則是帶著袁世凱招安黑幫組織「中華國民共進會」的秘密使命，與該組織的頭目應桂馨建立聯繫。稍後，洪述祖不僅舉薦應桂馨出任江蘇駐滬巡查長，並且在同年冬帶著他進京謁見袁世凱與趙秉鈞。此次北京之行，應桂鑫不僅從趙秉鈞那裡獲得國務院密碼電本，並且得到袁世凱給他大筆津貼的允諾。
當時，國會選舉在即，國民黨代理幹事長宋教仁到處發表演說為該黨爭取多數席位，以實現組建責任內閣、限制大總統權力的目標，由此引起袁世凱的敵視。在收買宋教仁不果的情況下，袁世凱授意洪述祖對國民黨實施抹黑行動，而後者則把搜集黑材料的任務交給應桂鑫。數月後，應桂鑫向洪述祖聲稱他已得知日本有「孫（中山）黃（興）宋（教仁）劣史」、「宋犯騙案刑事提票」等物證，但卻不能提供原件或影印件。
洪述祖自知抹黑國民黨的方法行不通後，便於1913年3月6日密電應桂馨，暗示他對宋教仁採取其他必要手段，13日更以「毀宋酬勛位」為誘餌，唆使應桂馨殺害宋教仁，而此次行動無疑得到袁世凱、趙秉均的默許。應桂馨得到承諾後，收買兇手武士英，於1913年3月20日在上海火車站槍擊宋教仁。兩天後，宋教仁因傷重不治而死，消息傳出後，舉國為之譁然。
03 死於絞刑
宋教仁遇刺後，國民黨強烈要求北洋政府緝拿元兇，其他政黨和團體亦對該案發聲，一時間輿論洶湧，給袁世凱帶來極大的壓力。為了擺脫嫌疑，袁世凱在得知宋教仁遇刺的消息後，當即發來慰問電報，並嚴令江蘇都督程德全、民政長應德閎等人緝拿兇手。案發後不久，應桂馨、武士英先後在上海租界落網，而洪述祖則在袁世凱的庇護下逃離北京，躲進德國租借地青島避難。
1913年5月，青島的德國裁判所就宋教仁案審問洪述祖，但後者詭稱所謂的「毀宋」不過是破壞宋教仁的名譽而已，並無對其實施肉體消滅之意。雖然這個辯解相當荒唐，但德國裁判所還是宣布洪述祖無罪，並允許他繼續留居青島。次年，青島被日本占領，洪述祖化名張皎廠並亡命上海。1917年4月，洪述祖的行蹤暴露，先是遭到上海公廨的逮捕，旋即被解到北京法院接受審判。
雖然罪證確鑿，但洪述祖在法院上一再扯謊，堅決不肯認罪。不過，大理院沒有採信洪述祖的辯詞，而是在1918年3月27日判處他絞刑，並於4月5日正式行刑。由於是民國史上首次執行絞刑，監獄方面缺乏經驗，加之時年60歲的洪述祖身體太重、筋骨衰弱，以至於受刑時脖頸支持不住身體的重量，落得頭頸被扯斷、身首異處的局面。事後，洪述祖的小妾找到北京最善於連屍的醫院，花重金幫助亡夫把頭縫好下葬。這也是一則奇聞了。
說段題外話。洪述祖共有3個兒子，即洪深、洪濟和洪叔雲，大約是受父親負罪慘死的刺激，兄弟三人成年後均未從事政治，而是集體投身電影事業，並且都成為集編劇、導演、表演於一身的藝術天才，其中尤以洪深的成就最高。洪濟雖然成就不如長兄，但膝下子孫成群，其中在孫輩當中，最著名者當屬集演員、導演、編劇、監製、製作人、動作指導於一身的香港巨星洪金寶。
參考書目
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中華書局2011年版。
潘榮、魏又行：《北洋政府史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1年版。
張鳴：《辛亥：搖晃的中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
左舜生：《辛亥革命史》，嶽麓書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