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4月，有媒體報導了重慶第二外國語學校高三學生徐譽舒跳樓自殺的消息。事情發生在2019年11月，時年17歲的徐譽舒有"天才少年"之稱，自小就成績優異，2007年還因為學習、閱讀能力驚人，被多家媒體特別報導過。如今，他卻因為患有抑鬱症和易性癖，心理問題長期得不到適當的關注，選擇了縱身一躍。
徐譽舒死後，父親徐遠俠始終無法接受這一事實，他堅持認為，學校在兒子跳樓自殺這件事上應當負有責任。在校期間，徐譽舒曾屢次遭同學欺凌，手機在宿舍被偷走、衣服被撕成綹......在向學校索賠150萬未果後，徐爸爸從2019年12月起開始頻頻在微博發布求助信息，直到昨日終於獲得警方關注。
徐譽舒留下的遺書中，他這樣寫道：
"對不起，我盡力了，在下一次讓自己如此失望之前，還是自己早點了結為好。"
"人自殺是因為生命耗盡了，肉體卻依然活著。活著真是莫大的折磨，食不知味，寢不能眠。"
"我的靈魂會飛向格拉丹東峰，我曾嘲諷說西藏是文藝青年的心靈乾洗機，可我好想去那裡。"
對2018年被確診為抑鬱症和易性癖的徐譽舒來說，如影隨形的心理問題是他心上的一根刺，無法拔除，每分每秒都在折磨著他。嚴苛的家庭教育、老師冷漠的態度和同學對他的種種霸凌，不過是一根根導火索。而只將性侵和欺凌當做求助重點的徐爸爸，全然沒有意識到，讓孩子變得如此悲觀厭世的根本原因，就是他下意識躲避的那個話題：易性癖。
在中國，近9成的原生家庭不能完全接受跨性別孩子。所謂的跨性別者，指一個人從心理上無法認同自己的生理性別，這類人通常有變性慾望和異性裝扮喜好，醫學上也稱之為性別焦慮或性別認知障礙。
但患有性別認知障礙的人，並不是都清楚自己的真實需求，特別是未成年人。在徐譽舒"雙十一"的購物清單上，赫然羅列著女長直假髮、抹胸式內衣、過膝襪、長腿襪、女性內褲等......看到這些，人們當然會認為，這是徐譽舒為自己的異性裝扮喜好所購買的。
可與此同時，徐譽舒還在手機中下載了大量色情文件，生前更向一位心儀女孩表白："現在直至永遠，無論何地，我愛你"。
雖然，徐譽舒曾向徐爸爸表達過吃雌激素和變性的願望，但是一邊沉迷女性服裝，一邊向女孩表白的他，到底是一名跨性別者，還是出現了青春期短暫的性別焦慮，仍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傳統觀念下，社會總是要求男性要像男人，女性要像女人。備受期待的男生從小受到的壓力通常會比較大，就像徐爸爸對徐譽舒的嚴苛要求一樣，連和同學出去玩，也要趕在20分鐘之內回家。為了減輕這種性別上帶來的壓力，徐譽舒想要變成女生的心理暗示，或許就是造成其性別認知障礙的誘因之一。
家庭中受忽視的跨性別者，在學校和工作中的境遇更為嚴峻。一項面向跨性別者所做的調查顯示，有高達70%以上的受訪者在校期間遭受過校園暴力，因此導致抑鬱症的機率也水漲船高。這些孤零零的跨性別者，在人群中只能做一個隱形人，牢牢守著自己這個"見不得人"都秘密，很多時候，連一個朋友都交不到。
有易性癖的男生，更容易受到群體的攻擊。青春期的男生大多好勝心強，喜歡與人爭鬥，女性化特質比較強的人更容易成為他們的攻擊目標，以此來建立自己的權威，滿足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征服欲。
而在萬般僥倖中順利長大，並做了變性手術的那些人，又將怎樣呢？前幾日在杭州開審的全國首例跨性別者平等就業權糾紛案，原告小馬在做了手術之後的休養期，先是被原公司以"遲到"為由開除。
再找工作的時候，又被面試官反覆詢問，"結婚了嗎？"、"生孩子了嗎？"、"要二胎嗎？"這些在她變性之前完全不會遇到的問題，現在真真實實地成為找工作的壁壘。如果不是變性手術，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身為女性的難處。
變性手術對人做出的生理改變，解決的是人的心理問題，隨之而來的其他一連串問題，卻很少有人能考慮到。其一是手術的成功率問題，醫學上並沒有建立起衡量變性手術成功與否的標準，但既然是手術，就會有成功和失敗。
2000年時，江蘇一男子在24歲那年做了變性手術之後，成為一名女性。本以為手術過後就將成為夢中靚女，可是刀口發炎化膿後，她再次去醫院檢查，發現得了陰道萎縮。肉體上的痛苦令她不得不在八年後一怒將醫院告上法庭，指責其手術不成功，需要承擔賠償責任。
除此之外，還有超過33%的變性者會產生泌尿系統併發症，11%的患者因出現大出血需要進行額外手術。大多數想做變性手術的人都將此看得過於美好，卻不知道即便做了手術，也不一定能解決自己的心理問題。
有研究顯示，大約每20個變性人中就有一個人後悔進行手術。變性後遇到社會排斥、感情不順等問題的時候，他們想逆轉手術結果會更加難，那時候他們的舊心疾雖然解決，卻要面對社會現實中的種種問題。變性後，生活反而會更難過。
人都是社會化的動物，可當社會接納少數群體的寬容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時，多數群體就會對少數群體進行下意識的霸凌和驅趕，沉默的大多數還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擅自跨過生理性別界限，就意味著要獨自承擔術後感染、併發症、社會排斥等一系列問題的後果。
當年中性風打扮興起的時候，社會上不少人也會討論，"這像什麼樣子"、"不倫不類"，可到了如今，中性的打扮卻成了新一代年輕人追捧的潮流。隨著時代不斷向前發展，社會也在不斷進行移風易俗，人們的觀念發生變化，越來越多有性別認知障礙的人有勇氣站出來，選擇去做這一次將會改變一生的手術。
但實際上，從行動上來看，人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嘴裡說著"可以接受"的原因，是事情沒有發生在身邊，覺得和自己沒有關係。人的刻板印象一旦形成，極難消除。所以與做手術相比，這些跨性別者亟待解決的，還是他們的心理問題。
對徐譽舒來說更是如此，如果沒有父母的強硬管教，沒有老師的冷漠忽視，沒有同學的無情嘲笑，他天才的人生將走得更遠。說不定有一天，會穿上喜歡的衣服，到西藏的格拉丹東峰觀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