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牽牛花
作者：認真寫字
我在工作室走廊側面特意種了一架牽牛花，完成了多年來養花搭架的小願望，又因為瑣事而耽誤了播種時間，這都八月底了，才剛剛開放幾朵。放眼一望，翠綠的花架上輕盈地站著幾個穿著藍裙的小姑娘，雖然稀稀拉拉不夠好看，但個個素麵朝天、淡雅脫俗，每朵我都愛不釋手看不夠。
每天早晨我都要提前上班，就是為了給她松鬆土澆澆水，用實際行動來「獎勵」她。一陣忙活後，太陽升起了，花兒因陽光的作用，由藍色變成粉紅色，呈現出風姿綽約姿態來。「嗡嗡」的蜜蜂尋來，它們歡天喜地圍繞在花兒的周圍唱著舞著。再看這怒放的花兒，被蜂兒親著吻著，藤顫花笑，前躲後閃，仿佛欲拒還迎。 牽牛花，也叫喇叭花，名之純樸，花如其名，具有濃烈的鄉土氣息。
工作室門前的花池裡，六年前突然生長了一株牽牛花，不知她是從哪兒來的，只知從那以後每年都有了牽牛花。一到時節，燦爛的牽牛花就像一個個小號手，精神抖擻，神采奕奕，使出全身的力氣，衝著藍天吹著喇叭。每當看到她們吹喇叭的模樣，我總有一股心動的情感充斥起來。
牽牛花，平淡土氣的名字，在別人的眼裡，也許極為普通極為平凡的，但她那燦爛的笑容，俏麗的花姿，在我眼裡是最美的花。春天一到，常常在落下種子的地方，不停看來望去，尋覓她的蹤，包不准那一天，她就像「小鬼子」，頂著黑色鋼盔，慢慢悠悠地從地下，一點一點「拱」著往外出，露出大半個臉後，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著，神情膽小又慌裡慌張，一副賊眉鼠眼的樣，活突突一個偷地雷的「小日本」。只要鑽出地面，它就是一個「人來瘋」、「見風長」，甩掉頭上的小黑帽，露出整個稚嫩消瘦的小腦瓜，然後分出兩片葉來，等你不在意時，她「突」的一下，在兩葉之間長出一個綠豆大小的嫩頭來。此時，只要挨著什麼依著什麼，她便擰著頭卯足勁，沿逆時針方向一個勁地盤旋往上竄。
新生出來的藤和葉，上面有一層薄薄的絨毛，特別剛見陽光的小葉兒，幼小脆弱，像一塊碧玉一塊翡翠。澆水除草不小心傷到葉和莖時，堅強的牽牛花，會從傷口處流出淡綠色汁來，自己療傷自己。牽牛花個性強，為了未來的花喇叭吹得更響更遠，她盡情拓展自己的身軀，千方百計想著法子往高爬，在這種精神引導下，牽牛花的藤條一葉一節地越長越長，即使在繁密的植物間，也能穿來插去地探尋著成長的空間。即便在荒涼的土地上，也能聯合其它絲須，相互纏繞在一起，擰成一股繩，簇擁著向外拓展。一旦有物可爬，她們迅速分開，展開競爭，速度之快，長勢只猛，令人驚訝！
等到它的藤有點紫紅色，葉從淡綠色不規則，變成深綠色，整片葉像「心」圖型帶著張度。這時候牽牛花已過生長期，開始養精蓄銳，進入她最輝煌的鼎盛期。此時，最熱的天氣已過，即將轉入秋天，牽牛花茂密的綠葉之間，會伸出一枝枝莖杆來，莖杆的頂端頂著花蕾，花蕾的形狀像一粒動態子彈：上部是淺紫色，下部是白色，彈頭被擰成螺旋狀，花蕾緊緊地包裹著花蕊，因為摟抱過緊，外表上皺起淡紅色的斜紋，看上去花蕾顯得有點斑斕；你在伏下身仔細看，花蕾的外衣如同上等的綢緞，薄薄的，仿若嬋翼。最下是綠色呈托盤形的花萼，穩穩地托著花冠。就是這樣一個花骨朵，漸漸地長大，越來越豐滿，越來越膨脹，堅持到某個早晨突然裂開，牽牛花就綻放了。
不知你們是否觀看過牽牛花開放時的景象，如果沒有，那是一件非常遺憾的事。我也是在別人說後才去做的。首先要準備好照明燈具，然後提早睡覺，在凌晨四點準備就緒，最好坐在那聚精會神屏住呼吸看。此時，花蕾從緊緊摟抱中醒來，蟲翼般的外衣緩緩地鬆動，擰著的花嘴在輕輕地鬆開，慢慢地變成噘著的花嘴，口中的花蕊一見風就驚慌失措微微發抖，花蕊微顫花萼向前一挺，花蕾快速打開花瓣。整個過程時間不長，卻奇妙而又驚心動魄。當看見花動時，神經「嗖」的一下就高度集中起來，整個人進入一種境界，一種忘我忘物忘的境界。雖然沒有觸摸到花，能感應到花朵綻開時那輕輕顫抖，雖然沒有俯首近聽，仿佛用眼神就能聽到花蕊抖開時那細微響的「叭」聲。從開始到結束，整個綻開過程，都在你的眼神里，變得神聖且不可思議。牽牛花綻開動作緩慢，卻能牽動你的心弦，彷如一髮千鈞；聲音微弱，卻能衝擊你的靈魂，猶如驚濤駭浪，你會合眼舔唇久久回味......
怒放的牽牛花就是一個彩色喇叭，有白喇叭、紅喇叭、藍喇叭、紫喇叭、粉喇叭等等。有人說牽牛花不高雅不清香，但牽牛花的魅力與眾花不同，只要你發自內心地去欣賞，就會有不同的感受：藍藍天空白雲朵朵，長長的花架上爬滿牽牛花，她們穿著彩色裙子，在綠葉簇擁下，個個嘴角含笑、眉目傳情，風兒一吻，眾多「仙女們」便輕輕搖曳、頻頻點頭，甚至有的擰腰回首，拋給你無數個媚眼和柔情來。
牽牛花的花期很短，只有大半天，清晨就早早地露出笑臉迎接紅紅的太陽，不等太陽西去便凋謝了。每當看到她瞬間就那麼凋零了，心裡總會生出酸酸的感覺。這是牽牛花的悲哀，也是種花人的悲哀，就像人的青春，美麗燦爛卻極易逝去，讓人無限感嘆。好在牽牛花花骨朵多，天天有花開，天天都是新的。看到那些已經凋零的花朵，我都會把她一一拾起倒在花根下。做一個喜花愛花護花懂花的人，何嘗不是一件快樂愜意的事。
這麼多年種花養花護花，也從中學到不少可貴的品質。比如牽牛花有一種樂觀豁達的心態，無論何地何種環境，無論何苦何種艱難，都會滿面笑容面對。記得有一次，因家庭瑣事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好覺，上班時心裡煩躁心情不好，搬個小板凳就呆坐在走廊里，無意識地瞟見了牽牛花，你說也怪看見這幫小精靈，心情立刻變得安靜了許多。一陣微風吹過，婀娜多姿的牽牛花們就像一群活潑好動的「小人」，爭先恐後地為我扭舞起來，望著望著，我的心情就愉悅了起來，昨夜的不快早就沒有了蹤跡。還有一次，因工作勞累，我竟依靠著走廊的廊柱，眯上眼睡著了，朦朧中那朵最美最艷的牽牛花，竟然向我吟唱了一首甜美的兒歌：「牽牛花，牽牛花，長長的藤兒是媽媽，小小的花兒是娃娃，媽媽牽著娃娃的手，一搖一擺爬著走，爬向東爬向西爬到高處，歡笑的媽媽給娃娃買喇叭……」那童音清脆優美，我在半夢半醒中，好像回到從前，回到小時候夏夜裡，躺在媽媽的懷裡數著星星，媽媽一手摟著我，一手搖著蒲扇，嘴裡就是哼著這首兒歌。媽媽手裡的蒲扇搖啊搖，嘴裡的歌兒哼啊哼……我聽著聽著就不知不覺睡著了，可是，籬笆架下那幾株牽牛花的娃娃們，卻被媽媽那動聽的兒歌唱醒了、唱樂了。
牽牛花開敗，與其它花兒不一樣，開得最旺盛就開始發蔫發皺，然後一圈一圈地卷著往回收，就像一個慢慢握起手心朝上的小拳頭。拳頭裡就是牽牛花的種子，沒有成熟的果實，是一顆翠綠色的圓豆，像一顆顆綠色寶石。成熟後變成褐色，皮薄如紙，一不小心被外力碰上，就會「嘭」的一聲破裂開來，灑落幾粒黑色小不點，這就是牽牛花的種子。 我最愛的牽牛花深印在心裡，永遠盛開著、嬌艷著、美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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